第12章 磨刀不誤織柳工

範淮河連想都沒想,開口便說,當然是下午要教你磨刀啦。

範家後院三間彩鋼瓦搭建的簡易倉庫裏,堆放了一捆捆加工處理好的杞柳柳條。

範淮河推開了一個內置小倉庫的房門,正對麵的一排排各式各樣的篾子刀引起了範長風的注意。

“長風呀,看到麽,你的正對麵有二十把樣式不同的篾子刀,那些可都是咱們柳編人吃飯的買賣。你現在過去把它們取下來,我現場教你怎麽學會磨刀,還有怎麽使用它們。”

範長風把這些不同長相的刀具取過來,上麵有的已經生了鐵繡。

畢竟,範長風還是年輕,從上午看杞柳長勢到認識青皮柳和紅皮柳,範長風的腦子裏被灌輸得滿滿的。

以至於在中午午休的夢裏,範長風夢見自己在無邊無際的杞柳叢中,無拘無束地拉著黃婷婷的手打著轉兒。

不經意間,他碰到了黃婷婷的柔軟處,一時嚇壞了。黃婷婷卻沒有責怪他的意思,反而和他害羞地接吻,還脫去了外衣。

誰知,這時天空裏突然一陣惡風刮來,接著的電閃雷鳴,傾盆大雨,瞬間把他和黃婷婷的好事攪黃了。

醒來後,又要麵對這一排排形狀長相各異的柳刀,範長風心裏說不出的不舒坦。哎,一個大學畢業生,以後要每天麵對著刀和柳活著,他多少有些心。

但一想到儲銀來的那副嘴臉,範長風還是覺得自己要咬牙堅持。如果自己不能成功,有什麽資格來和儲銀來較勁呢?論資產和社會關係,還有手腕,恐怕都不是儲銀來的對手,眼下,隻有好好學習柳編技藝,一步一步趕超才有可能和他儲銀來掰掰手腕。

“長風,你是不是又走神了。”眼尖的範淮河看到了兒子在愣神。

“是不是覺得社會發展這麽快了,這些老古董都用不上了?其實不然,我們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才是瑰寶。”

“這些長相各異的家夥各有各的用處,比如這把細口刀,是用來打開柳條的,不論再堅韌的柳條,在它麵前如紙片一般毫無抵抗之力。”

範淮河說著,隨手取了一根半粗的柳條,被這把刀子侍奉得服服貼貼,想開個什麽造型的一刀見效。

“還有那彎刀、半圓型、橢圓型的,可以開鑿、挖孔,反正都各有所用。”

範長風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記住磨刀不誤砍柴刀,到咱們柳編人嘴裏,就叫磨刀不誤編織工了,每次動刀的前一天晚上,都要將你所用的和不用的柳刀全部磨上一次,以備急用。切忌選擇性的用什麽磨什麽。那樣更容易誤事。”

一塊長方形的磨刀石細膩而光滑,中間凹下去了足足五公分。旁邊還放著個瓦罐盆,裏麵盛了半盆清水。

“現在好多家庭都用電輪子磨柳刀了,可我還是鍾於用這磨刀石,你仔細看看這磨刀石,有什麽神秘之處?”

範長風一臉蒙圈,搖搖頭,看了那一方細石,又看了看爸爸的臉。

“這方磨刀石可是咱們的家傳之寶,是你太爺爺留下的,到你爺爺和我這一代,近百年曆史了。”

“切,故弄玄虛吧”範長風心裏想。

“你可別不相信,它不是產自本地,而是遙遠的四川綿陽。民國時期,一個遠方親戚從那邊趕過來帶了幾塊,你太爺爺花五塊大洋買到的,聽說還有一個叫鳳舞山的地方也產這種磨刀石。”

範長風開了眼界了,頓時對這種老祖宗留下的石頭也起了敬畏之心。

蘸水、提柳刀、上磨石。範淮河從容操作,看那架勢就是功力雄厚之人,雖然他的左手不太能用上力,但主要力量全放在了右手上,左手隻在另一邊輔助一下。

“看到了吧,磨刀時右手要緊握刀柄左手手指輕輕壓住刀麵,沿順時針方向運動,十至十五次為一節。你過來試試。”

範淮河剛做了一個運作,就讓範長風上手磨刀。

範長風按爸爸的要求,手握柳刀,調整好坐姿,將刀麵放在了磨砂石上方磨了起來。

“記住,磨刀石表麵應保持濕潤,刀麵與磨石表麵應保持一穩定不變的角度,刀麵上的石屑會提示你相應的角度。刀麵回拽時不用加力,那樣易於造成反口。磨刀時逐漸減壓會使刀刃變得精致鋒利。另一麵也應按順時針方向來回。”

剛才急頭急腦的範長風一旦坐了這長方凳子的磨刀石時,心裏卻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他反複回味爸爸的話,一下、兩下,順時針磨了起來。

柳刀與磨石摩擦時產生的力感和沙沙聲,讓範長風一下子產生了混沌之感,他不是在練習磨刀,而是在聽一個從遠古時代向他走來的老朋友,正訴說自己離開後發生的故事,這多少有些奇怪。

範長風已經陶醉在這看似無厘頭的繁雜小活裏,他的改變有一種被自己先人賦予的使命,這種使命是不是平常我們常掛在嘴角的強大的遺產基因所致,這一點不得而知。

這天上午,陽光懶洋洋地爬過了東邊的柳樹梢。一縷縷的金色光芒射進了倉庫裏那一堆堆杞柳原料上,被加工處理過的潔白的柳條粗細不一,像剛剛浸泡的嫩筍頭,在陽光的浸染下,像格林童話裏的新世紀的小樹人格外可愛。

媽媽將一捆捆半晾幹的杞柳條捆放在了範淮河身邊,範淮河取了數十根指著般粗的並在一起,形成十字交叉。從第個柳條縫裏再插入一根細細的柳條,一個勁地向上編排,最上方用一麻繩一根根盤起來一個圓,不到幾分鍾,一個可愛的圓形小柳籃子的雛形出來了。

“真是神奇,爸爸你好厲害呀!”範長風在一旁眼花繚亂。

“我在你爺爺麵前,就是關公麵前舞大刀。小巫見大巫,孫悟空遇見了如來佛了。”

爺爺坐在旁邊的躺椅上悠然地吸著旱煙袋,在煙霧繚繞裏很是愜意。

此時的爺爺手也癢癢了,也想露上一手,但連彎腰都費勁的他,一連串的咳嗽聲,讓他不甘心地停下了手裏的活,連聲喊著:“老了,真的老了呀,不服老不行,老來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