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愛情無預演

黨史競賽在上周三舉行了,夏聽南賽前的晚上廢寢忘食,依靠多年來臨時抱佛腳的技術,熬了個通宵把題庫看完,第二天精神不濟,抹了兩層隔離霜才去參加比賽。

幸虧她的努力沒有白費,抽到的題目她多少都有點印象,最後拿了個還湊合的排名。底下來當觀眾的幾個同事連聲叫好,但夏聽南一點也不開心,隻覺得心累。

為什麽受傷的總是她?夏聽南決定今天之後要更加認真摸魚,才對得起領導的“器重”。

徐秉然他們局裏的抽測也結束了,由於他的成績名列前茅,政治部領導對他寄予厚望,專門發文通報表揚,希望他能代表市公安局發光發亮。

於是,徐秉然又被派去參加省廳的測試。

非常幸運。

夏聽南聽說這個消息之後笑了他兩三天,十分幸災樂禍。

這兩天夏聽南閑了一點,因為已經八月份,學生陸陸續續開學,圖書館裏的人流量逐漸減少,她每天忙活的事情也少了。

她之前和陳茜以及一些高中同班同學約好,抽空回學校看一看,而湯誠被她們倆逐出了團隊,因為他和她們不是一個班的。

湯誠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再一次被氣得心絞痛,分明是他提出來要回校探望,最後他卻被拋棄排擠,這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夏聽南和陳茜也有點心虛,答應輪流請他吃飯補償他。

回校那天,老師的辦公室裏熱熱鬧鬧的,每個人既開心又懷念。夏聽南真是很久沒有回來過了,好像又找到了當年學生時代的感受,看到老師還有些發怵。

人生經過這麽多個校園時代,而在夏聽南看來,隻有高中才是最特別的,無論是教室裏大家的笑聲、堆在課桌上的書,還是在操場上奔跑的人、小賣部裏琳琅滿目的零食,又或者是寫都寫不完的練習、考都考不完的考試,無一不難忘。

青春是本紀念冊,每次翻開都有不同的感受,操場的大榕樹已經更加繁茂高大,上麵掛著無數的紅繩。夏聽南找了找,沒有找到自己當年掛上去的紀念牌。那個紀念牌上的字還是徐秉然幫她寫的,因為她覺得自己的字不好看,而且想要徐秉然的“學霸加成”,所以千裏迢迢寄給徐秉然,讓他寫完寄語又寄回來給她。

宿舍樓被推翻又重建,變得更大更豪華,現在的學生不必再十個人擠在一間宿舍。教學樓的架空層也被翻新,裏麵像是一個小茶室,有桌子有椅子,任何人都可以坐在這裏停一停腳,休息一下。

高中是很美好的回憶,除開高考帶來的些許壓力,更多的還是大家日日夜夜的相處,無論男生還是女生關係都很好。時至今日,高中班級群也經常有聊天,正經的不正經的話題層出不窮,有人已婚,有人生孩子,甚至有人意外去世,酸甜苦辣組成了不一樣的人生。

班主任看到夏聽南後笑道:“夏聽南,你是我最沒想到的,讀書的時候那麽調皮,換了多少次座位,你都能和同桌聊起來。還有班裏那些言情小說,每本收過來一問都是你的,還有你的那個什麽MP3,就那麽點大,裏麵能裝那麽多小說,字還那麽小,沒把你看近視也是你運氣好。”

夏聽南發窘:“不是,老師,旁邊還有你現在的學生呢,你好歹給我點麵子啊!”

大家都哈哈大笑,旁邊幾個來交作業的學生也跟著笑起來。

看完老師,一幫人往校外走,校園中央的大噴泉還像永動機一樣進行著水循環,地上有些許斑駁水跡,他們一個個從上麵踩過去,留下腳印又慢慢消散。

大夥聊著聊著,不知道聊到了什麽,夏聽南以前的同桌忽然說:“我記得聽南有個在一中讀書的哥哥啊?還長得很帥來著。”

夏聽南忍不住和陳茜對視了一眼,敷衍地回道:“是的吧。”

“是就是,什麽叫是的吧?”大家笑起來。

“我也有印象啊,他現在在做什麽啊?”有人八卦。

夏聽南說:“人民公仆。”

一個男同學嘖嘖道:“警察啊?我以為一中出來的,年收入都得是幾十幾百萬,或者是個大老板,他怎麽去做這個了?白瞎了一中高才生的身份,拿這麽點工資。”

夏聽南的臉瞬間沉下來。

市裏的一中是名校,重點率高得驚人,出過很多知名的大企業家,所以很多人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刻板印象,覺得一中出來的學生多半能當大老板,賺大錢。事實上,徐秉然隻是拿著每個月幾千塊薪水的普通國家工作人員。

夏聽南不滿對方言語間對徐秉然的不屑與輕佻,在她看來,兢兢業業為人民謀幸福的徐秉然可比某些思想齷齪、熱愛攀比的人強多了。

她皮笑肉不笑地說:“他好得很,用不著你操心,而且警察怎麽了?怎麽就白瞎了?為什麽我們現在能好好地站在裏,而不是被一個不知道從哪個旮旯裏跑出來的人拿刀指著,是因為有你嗎?與其在這裏嘴碎浪費空氣,還不如想想怎麽為人類社會做點貢獻,是吧,兄弟?”

那男同學尷尬地張嘴,沒找到話反駁夏聽南。

陳茜拍了拍夏聽南的背,朝她眨了眨眼。

夏聽南勉強笑了一下,臉色還是不好看。

有女生出來和稀泥。夏聽南敷衍地給那個男同學道了歉,說自己語氣太衝了。男同學也尷尬道歉,說自己說錯話了,又三百六十度誇讚了徐秉然一番,夏聽南的臉色這才好一些,緊繃的氛圍終於鬆了下來。

大家看時間還早,提議去KTV唱歌,獲得了一致的同意。

夏聽南感覺自己得有幾年沒去KTV唱過歌了,大學還會和大學室友們經常去,自從開始工作就再也沒有去過KTV,因為她和同事的關係沒有好到能一起約出來玩的程度,而且她也不是很願意和同事出去玩,總覺得同事和工作掛鉤,看著同事就感覺自己還在上班。

作為一個合格的打工仔,她的休閑時間隻想感受無邊的悠閑,不想回想起任何一點有關工作的東西。

他們十幾個人開了一個大包廂,空間綽綽有餘,夏聽南把背包一丟就開始去點歌。

其他的同學都知道她是個麥霸,對她說:“排行榜的歌先幫我們點幾首,熱熱場!”

“放心吧,全給你們點上。”

剛唱一首,服務員就端著果盤和一籃子啤酒過來了。

“您好,這是你們點的商品,給你們放在桌上,如果還有需要可以按服務鈴。”說完,他就打算退下。

一位男同學忽然叫住服務員,開玩笑似的問了一句:“哎,你們這兒有沒有……”話隻說了一半,這位男同學開始擠眉弄眼的。

服務員愣了一下,很快回複:“不好意思,我們店裏麵不提供特殊服務項目。”

“真的假的?我們不是警察,你放心。”

服務員無奈道:“真的,公安機關查得嚴,我們不敢做。”

“好吧好吧。”男同學揮手讓服務員退出去。

“不是吧,你要幹嗎啊?”其他人吐槽。

男同學笑道:“我就問問,要是真的有,還能寫個舉報信給公安呢,是吧,夏聽南?”

夏聽南見有人忽然叫她,嗓子都唱劈了。

一句“偏偏秉燭夜遊”,被她唱得七零八落,活像是“翩翩病豬野遊”。

“哈哈哈,這下更像殺豬聲了。”大家笑成一團。

夏聽南笑罵道:“你們懂個屁!”

包廂裏的七彩旋轉燈放出藍色光芒,歌曲原唱還在緩緩深情地唱著:

“愛你每個結痂傷口,釀成的陳年烈酒……”

徐秉然就是這個時候推門進來的。

夏聽南詫異地看著他。兩個人隔著桌子,隔著燈光,隔著人影對望,徐秉然的臉隨著燈光的變化而顯得有些斑駁陸離。

“聽南,這是不是你哥?”夏聽南高中的同桌驚訝地問道。她以前看過夏聽南手機裏徐秉然的照片,因為很帥,所以還有點印象。

無論男人還是女人的視線忽然都移了過去,然後窸窸窣窣的低語聲響起。

“真俏。”

“長得好高。”

“看起來好像有點渣。”

“還好吧,真的很帥。”

“怎麽和夏聽南一點也不像?”

……

夏聽南站起來,把話筒遞給旁邊的人,說:“你們先唱,我出去一下。”

“把你哥叫進來一起玩啊。”女同學起哄,顯然都對帥哥感興趣。

男同學也不遑多讓,熱情得沒話說,畢竟進了社會,誰不想拓展一下人脈呢。

夏聽南心不在焉地敷衍道:“我問問。”

徐秉然隻是拉開一道門縫,聽到他們的起哄,輕輕地皺了皺眉。看到夏聽南打算出來之後他就把門關上,隔絕了其他人的視線,靠在門邊靜靜等著夏聽南出來。

徐秉然是個很有耐心的人,在任何事情上都可以得到顯現,讀書的時候耐心地學習,上班之後耐心地工作,而他做得最長久的事,就是等待夏聽南,因為夏聽南是出了名的慢烏龜,在任何事情上都是。

也不對,她看小說倒是挺快的。

“徐隊,裏麵有朋友?”穀亮問道。

“嗯。”

“女的?”

“嗯。”

他們兩個男人站在包廂門口,有點顯眼。旁邊的服務員看了他們好幾眼,表情猶疑,好像他們是什麽不正經人。

徐秉然旁邊的穀亮對著服務員邪笑,一股流氓勁兒。他透過門探尋了一圈,然後點點頭,壓低聲音道:“不錯,挺老實的。”

徐秉然踢了他一腳。

夏聽南慢慢走出來,看到徐秉然和另一個陌生男人後一愣。

她奇怪地問:“今天周四,你不上班?”也沒穿警服啊。

她今天剛好輪休才有機會出來,但徐秉然今天怎麽會不上班?

穀亮搭上徐秉然的肩膀,笑嘻嘻道:“我們請假出來玩,小美女,帶上我們嗎?或者跟我們一起來玩。”

徐秉然把他的手拂開,略帶警告地掃了他一眼。

穀亮聳聳肩。

夏聽南朝穀亮尷尬地擺擺手,表情還是很疑惑,她問徐秉然:“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碰巧。”

她有點不相信的樣子。

徐秉然無奈道:“真的是碰巧。

“我也沒想到你這麽巧剛好在這兒,而且你劈叉的歌聲太好認。”

他被這樣的歌聲從小洗腦到大,剛走到門口就聽出來了。

夏聽南瞪著眼睛狡辯:“我這是投入感情,深情演唱,懂吧?”

“懂。”徐秉然言簡意賅。

穀亮聽到他們的對話瞳孔震了震,一臉不可置信。他看了夏聽南一眼,又看了麵色如常的徐秉然一眼,忍不住插嘴道:“美女,你這確實全是感情,就是沒有技巧啊。”

夏聽南覺得自己的心被紮了一刀。

今天徐秉然身上的短袖圖案有點花,夏聽南分析了一下,覺得這大概是他在哪個國潮店隨便買的。他手上還戴了戒指,雖然款式簡單,但也不像平常的徐秉然,頭發比平常亂一些,配上他的臉,整體看起來倒真有點海王的潛質,痞氣都壓不住了,怪不得她同學說像渣男。

“你今天怎麽穿得這麽……潮?”她思考了一下,覺得“騷”這個形容詞可能會傷害到徐秉然,最後挑了一個中性一點的形容。

徐秉然轉了轉食指上的戒指,沒說話。

穀亮扯著嗓門說:“出來玩嘛,總得酷一點不是?”

夏聽南的表情有點奇怪,因為這個男人看起來流裏流氣的,她奇怪徐秉然什麽時候認識這樣的朋友。

手機鈴聲響起,穀亮看了一眼屏幕,對他們倆笑了一下,然後走到不遠處的走廊接電話,留徐秉然和夏聽南在包廂門口麵麵相覷。

她隱約還能聽見穀亮的通話聲,時而夾雜一些粗鄙之語,一股子道上混的感覺。

怪異感油然而生,她壓低聲音問:“什麽情況?”

徐秉然湊近她,臉上的笑難得有一點不正經的樣子,不過仔細看還有些不自然。

“暗訪。”他貼著她耳邊的頭發輕輕地回答,嗓音模糊,氣流順著滑入她的耳朵,帶著KTV獨有的**靡味道,嘈雜而安寧。

夏聽南的目光凝了凝,恍然大悟,下意識湊近他。

徐秉然掃了一眼服務員,然後虛虛地摟住她,能隱約感受到她手臂上與他的手掌截然不同的冰涼。

徐秉然小聲問:“你很冷?”

“裏麵空調溫度有點低,沒事。”說著,她就吸了一下鼻子。

他皺了皺眉,溫熱手掌直接貼上了她的手臂。

夏聽南被燙得抖了抖,掙紮了一下,看到不遠處那個服務員一直盯著他們倆看,頓時不敢動了。

服務員瞥眼看去,一男一女姿態親密,男人高大帥氣,女人漂亮纖細,男人的手在女人手臂上下摩挲,女人嬌羞地掙紮了一下,隨後又不動了,隻是竊竊私語著。

他露出了然的表情,心想:嘖嘖嘖,又是兩個耐不住寂寞的人。

夏聽南低聲對他說:“剛剛我同學開玩笑問過有沒有特殊服務,服務員說沒有。”

徐秉然輕輕地搖頭。

隊裏接到領導批示,有群眾寫匿名信舉報,稱該KTV存在開設賭場、放高利貸、組織容留婦女賣**等不法行為,且與轄區派出所的某位領導有利益掛鉤,市局局長請治安支隊核實處理,因此這件事就落在了他們黃賭大隊頭上。

今天他是先過來探探路的,據舉報信稱,這裏是會員製,隻給擁有會員卡的老客戶提供服務,十分謹慎,所以他們還得多走訪排摸一段時間來核實情況是否屬實。

穀亮走過來,用眼神示意徐秉然:“人到了。”

徐秉然鬆開手,輕輕推了一下夏聽南的背,說:“你回去吧。”

夏聽南回去之後,穀亮問徐秉然:“這麽親,什麽朋友啊?女朋友啊?”

徐秉然睨他一眼。

“嘿,不說是吧,那就還不是女朋友唄。”穀亮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

這下徐秉然幹脆一點反應都不給他。

他們一起往裏走,進了一個包廂。

那一頭的夏聽南回了包廂,大家就圍上來了。

“怎麽回事?你哥怎麽不進來玩玩?”

夏聽南搖頭:“他和他朋友來玩。”

“啊,好可惜,還想看看帥哥。”

“行了!大家繼續唱歌!”

……

夏聽南幾乎是唱了半個下午,到後麵大家一起大合唱《卡路裏》《死了都要愛》,還有《戀愛ing》,整個包廂裏都洋溢著瘋癲的氣氛。

徐秉然和穀亮走的時候,再一次路過他們的包廂,愣是被裏麵的聲音嚇到了。

穀亮絞盡腦汁組織語言:“你朋友……這個歌聲的確……”

聞言,徐秉然“啊”了一聲。

夏聽南隔著門上的玻璃窗看到他們,趕緊跳下台階,打開門又關上門,隔絕裏麵的鬼哭狼嚎。

“你要回去了嗎?”

“嗯。”

“回去上班還是回家?這個點你們也要下班了吧?你直接回家?”

“嗯。”

她想了想,說:“要不然你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回去。”

徐秉然回她:“好。”

穀亮在一旁一句話都不說,等到夏聽南開門重新走進去後,他立刻臉色一變,逗徐秉然:“嗯、嗯、好。”

徐秉然麵若冰霜,冷冷地看著穀亮。

“別這麽看我,瞧你悶的,人家女生講這麽多,你就回三個字,怪不得人家隻是你朋友。我告訴你,你沒有有趣的靈魂,長得再帥也沒用,你得這樣……再那樣……”他說得頭頭是道,像是要把自己撩妹的畢生絕學傳給徐秉然。

徐秉然冷笑,轉過身,一副不想聽的樣子。

夏聽南和大家打了聲招呼,說自己有事先走,然後問陳茜要不要去她家吃飯。

陳茜眨著眼睛一臉歉意地說:“我晚上有約。”

“好吧,那下次來我家玩啊。”

“好好好,下次一定下次一定,你快走吧,你的秉然哥哥在等你呢。”陳茜道。

夏聽南瞪了陳茜一眼,然後笑著說:“走了。”

她再出門就隻看到徐秉然一個人。

“你朋友呢?”

“走了。”說完,徐秉然又補了一句,“他家裏有點事。”

“那我們走吧。”

這裏說是KTV,其實是個不大不小的會所,坐落在市區南邊的大商圈,一出門就是各種網紅店,每家店都牢牢抓住當代女青年消費行為傾向,裝潢得十分有特色,是夏聽南會專門來打卡拍照發朋友圈的那一種。

華燈初上,兩個人沿街走著,徐秉然突然問道:“去吃火鍋嗎?”

夏聽南怔了怔:“不了吧,我媽媽燒了菜等我回去,不如你今晚來我家吃?”

“好。”他應得很快,又補了句,“那去你家吃。”

“那走吧,坐公交車還是打車?”她左顧右盼,想看看這附近有沒有公交車站。

“打車吧。”他掏出手機,“我來打,你等一下。”

夏聽南奇怪地看著他:“你今天怎麽講話……怪怪的?”她也說不出來哪裏怪,就是很別扭,好像沒用的廢話一下子變多了。

徐秉然緘默無言,臉繃得僵硬。

正在回家路上的穀亮毫無預兆地連著打了兩個噴嚏。

“誰在想我?”他稀奇道。

出租車司機看了一眼後視鏡:“帥哥,這是有人在罵你吧。”

穀亮一頭問號。

夏聽南和徐秉然兩人回到家,夏媽媽看到徐秉然過來很開心,說再去炒一盤菜。

聽到廚房裏劈裏啪啦的聲音直響,夏聽南往餐桌走,想去拿個豬蹄啃,手快碰到豬蹄的時候頓住,猛然抬頭看向徐秉然。

徐秉然目光幽幽地看著她。

夏聽南小聲說:“不好意思……我馬上去洗手。”

她跑進衛生間,把手徹徹底底洗幹淨才出來,朝徐秉然顯擺自己濕漉漉的手,沒好氣地說:“洗幹淨了,行了吧?”

徐秉然抽了兩張紙巾給她:“把水擦幹淨。”

夏媽媽端著菜出來,問道:“幹嘛了?是不是又想不洗手就拿東西吃?又被秉然抓住了是吧?你一個姑娘家怎麽這麽不講衛生,你說說你,以後誰看得上你,等你以後結婚……”

夏聽南聽不下去了,連忙打斷道:“不是,這都哪兒跟哪兒!我就想吃個豬蹄,別扯這麽遠啊。”

“吃豬蹄也得洗手。”

夏聽南把濕紙巾丟進垃圾桶,然後拿起一塊豬蹄塞進嘴裏,含混不清地解釋:“我手拿的地方是骨頭,我啃的是上麵的皮,又沒關係,不會碰到。”

夏媽媽拿著筷子就去敲她:“歪理一大把,趕緊叫秉然來吃飯。”

“他人都在這兒,要我叫什麽?”她嘀咕,然後坐下來隨口喊,“徐秉然,吃飯。”

徐秉然在夏聽南旁邊落座。

夏媽媽鹵的一大碗豬蹄基本上都被夏聽南一個人吃完,豬看到了都得痛斥她殘忍。

夏媽媽看見後有點愁:“怎麽小時候瘦都瘦不下來,現在胖都胖不起來,是不是肚子裏有寄生蟲,還是胃不好?要不要去做個胃鏡?”

夏聽南聽到胃鏡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不用,我好得很,是因為工作太累了。”

“你當個圖書管理員有什麽累的?”

“你對我的工作有一些誤解,我平常也要搬書,一遝遝都很重的好嗎?”她有點不高興,擼起自己的短袖,露出整條胳膊,稍稍用力,“看,我都搬出肌肉了。”

徐秉然的視線落在她的胳膊上,的確如她所說有一點肌肉線條,看起來很自然流暢。

他剛伸手想按一按,她卻立刻躲開,好像他是什麽病毒,碰一下都要命。

看到徐秉然止在空中的手,夏聽南有點心虛地解釋道:“那個……我怕癢。”

徐秉然收手,沒有再碰她。

晚上睡覺前,徐秉然主動來找夏聽南,丟給她一塊手表。

夏聽南接過來:“什麽東西?”

“生日禮物。”

夏聽南一怔:“你還記得啊?”

實際上她這幾年都不怎麽過生日,因為之前都在外地工作,沒有朋友在身邊,同事的話又沒好到這種程度。

“那你是不是給得太早了,我的生日還沒到呢。”

徐秉然說:“不差這點時間。”

夏聽南拆開看了一下,頓時覺得東西有點燙手,想還給徐秉然。

她說:“這是不是有點貴?”

“補這幾年的禮物。”

“這有什麽好補的?我這幾年也沒送你。”

“不要就丟了。”

送出去的東西他不想要回來,尤其是送給夏聽南的。

“別,我要的!”她摘出來往手上戴,但一隻手戴有些笨手笨腳的,“這有點難戴,我的手要抽筋了。”

徐秉然蹲在她身前,拉著她的手腕,耐心地幫她。他圓潤幹淨的指甲反反複複從她的脈搏處刮過,一點也不疼,倒是有些麻。

夏聽南忽然收手,說:“算了,下次再戴。”

徐秉然看她一眼,抓住她的手繼續調節著表帶。

夏聽南心裏無奈,任由他動作。

手表很好看,是夏聽南幾年前很喜歡的款式,當時還特意為它發過幾條朋友圈。實際這個牌子的表很小眾,一般人正常情況下應該不會想到買這個牌子這個款式的表,相同價位完全可以買一塊戴出去別人就知道是名牌的手表。

她皺了皺眉,有點疑惑:“你怎麽會買這個?”

徐秉然淡淡地回道:“剛好看到了。”

“我前兩年特別喜歡這個款,那時候很火。”

“嗯。”他握著她的手轉了兩下,確認戴好了就鬆開手站起來。

夏聽南把房間裏的頂燈打開,在燈光下仔細看了看手表,然後笑眯眯地對徐秉然說“謝謝”。

徐秉然的表情還是很淡,好像真的隻是來順手給她一個禮物,送完就離開。

徐秉然走後,夏聽南把手表摘下來,又翻來覆去地看了很久,然後重新把它放回盒子裏,塞進床頭櫃。

“聽南?”

夏聽南如夢初醒:“嗯?怎麽了?”

“發什麽呆呢?”錢雲會問她,“走啊,到我們去吃飯了。”

兩個人打好菜坐下來,錢雲會好奇地看她,說:“我怎麽覺得你最近心情有點抑鬱?”

“啊——”夏聽南沒勁地叫道,“最近有點不想上班,分明也不是很忙,但就是很煩。”

錢雲會安慰她:“都是打工仔的正常心理,熬過這陣你就又熱愛工作了。”

“希望吧。”夏聽南應道。

“對了,聽南,那個帥哥朋友怎麽說?什麽時候引見引見?”

夏聽南一愣:“不好意思,我把這事兒給忘了。”

前段時間徐秉然出差,之後兩個人又出現各種奇怪的狀況,她就完全沒想起來之前答應錢雲會的事情。

“沒事,我不急,我也是剛好想起來才問一問。”錢雲會大手一甩,十分瀟灑,“那你這幾天有空幫我問問?”

夏聽南猶疑了一下,應下,然後又抬起頭。

“雲會姐……”

最近夏聽南也沒怎麽去找徐秉然,下班路上也沒遇見他,大概是最近他又很忙,不能準時下班。不過她能確定他沒出差,因為每晚都能聽到隔壁的一點動靜。

晚上,她直接敲徐秉然家的大門,徐秉然來開門的時候表情有些詫異。

“我以為你隻會翻窗。”

夏聽南沒有說什麽。

徐家的客廳很空,主臥的房門緊閉著。徐秉然已經很久沒有打開過了,徐父徐母以前的東西都完好地放在裏麵,唯一開著的就是徐秉然的房門,從客廳看過去,一眼就能看到小陽台。

徐秉然問:“有什麽事情?”

夏聽南說:“想明天請你吃飯。”

“為什麽突然請我吃飯?”他有點疑惑。

“想要報答你的恩情。”

“我對你有什麽恩情?”

“可多了,說都說不完。你就說你吃不吃吧?”她又補充說,“還有我的一個同事一起。”

徐秉然皺眉看著她。

她神色自如:“剛好也要請她吃飯,你要是不去就拉倒。”

夏聽南也算是在社會上混了這麽幾年,當初在企業裏當打工仔,直麵老板的各種打壓,見識了同事間的各種鉤心鬥角,每天賣著笑,別的沒學會,倒是學會了別把話說太明白。她知道如果和徐秉然說清這個飯局是錢雲會想認識認識他,他大概率不會答應。

徐秉然修長的手指在沙發上敲了敲,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過了幾秒,他說:“好。”

夏聽南笑道:“那說定了,我同事有車,明天晚上我們去你那裏接你,你地址發一個給我。”

“嗯。”

任務完成,夏聽南放心地回家,給錢雲會發消息,說約好了。

錢雲會發了一大堆雞叫的表情包,說立刻去敷麵膜,明天要精致地出場。

夏聽南被她笑死。

第二天,錢雲會從上班開始就一直等著下班,連中飯都吃得寡然無味,吃多了怕肚子鼓,吃少了怕下午會餓暈。

她說:“聽南,我晚上進入淑女模式,要是露出超過四顆門牙,你就使勁踹我,沒關係,我不怕疼。”

夏聽南嘴角抽搐:“真的沒必要。”

下班後,錢雲會換下樸素的短袖長褲,直接套上一件性感包臀連衣裙。

“哎呀,聽南,你說我這樣穿行不行?”

看著她前凸後翹的性感身材,夏聽南也不知道怎麽回答。

“算了不管了,就這樣。”錢雲會轉著車鑰匙。

另一頭,徐秉然還在和幾位老同事進行諄諄教誨式的閑聊。

“秉然啊,我跟你說,這事情就得掰開了揉碎了分析!分明是……”

徐秉然認同地點點頭,然後迅速看了一眼手表說:“哥,我晚上有點事,要先走了。”

“交女朋友了?難得這麽早下班。”

“不是。”

這時候夏聽南發來消息,問他在哪裏,她們已經到門口了,保安不讓停車。

徐秉然抬頭和其他人示意:“我先走了。”

“去吧去吧。”大家看著徐秉然,一臉慈祥,畢竟工作認真、長相帥氣、有禮貌的後輩,大家都喜歡。

徐秉然回寢室把製服脫下來,換回便服,匆匆下樓。

錢雲會的車很顯眼,白色的奧迪,後座的車窗開著,夏聽南探著頭在門口盯人。

徐秉然逐漸慢下步伐,然後看著夏聽南朝他招手。

他皺了一下眉,向她們走近。

夏聽南看了一眼錢雲會,有點遲疑地說:“徐秉然,你去坐前麵吧。”

就算她不說,徐秉然也會坐前麵,因為她隻給了他這種選擇,總不能他和夏聽南兩個人都坐後麵,把人家錢雲會當司機吧。

他坐進副駕駛,朝錢雲會點頭示意,然後把安全帶係好,視線向左上方移去,看著中央後視鏡裏的夏聽南,又慢慢收回目光。

錢雲會轉著方向盤和他打招呼:“帥哥,你好啊,我叫錢雲會。”

“你好,徐秉然。”

車在路上平穩地開著,目的地就在不遠處的商場,下班高峰期路上有些堵,車慢慢刹住。

“帥哥,聽說你比聽南大兩歲。”

徐秉然禮貌回答錢雲會:“嗯。”

“那你們怎麽認識的?”

“夏聽南沒說嗎?”他情緒不高的樣子。

“哦哦哦,聽南好像提過一嘴,是鄰居是嗎?”

徐秉然重新抬頭,眼神在這個角度顯得尤其銳利,目光落在後視鏡裏的夏聽南身上。

他低聲問:“她這麽說的嗎?”

夏聽南忽然屏住了呼吸。

“鄰居”是一個很奇妙的名詞,夏聽南有數不清的鄰居,但其中隻有一個徐秉然。但她最初不方便也沒必要這麽和錢雲會說,因為錢雲會對徐秉然有那麽點意思,而徐秉然追她的事情也是翻篇的陳年往事了,因此她隻是客觀公正、不帶任何主觀感受地和錢雲會說了一下兩人的關係,排除外界所有因素,兩個人就是鄰居。

但凡她帶一點感情色彩,那徐秉然就該是“和她一起長大並且追了她很多年的鄰家哥哥”,在別人看來,夏聽南之於徐秉然就是白月光,正常女生聽到這個前綴都避之不及。

錢雲會覺得氣氛有點不對勁,朝後視鏡裏的夏聽南眨眨眼。

夏聽南勉強地扯起一個討好的笑,朝她搖了搖頭。

錢雲會立刻收回目光,當作沒看見,甚至跟著車載音樂哼起歌來。

車駛入地下車庫,獨特的汽油味包裹著他們,找好位置之後三個人下車,坐著扶梯一層層往上走。

徐秉然問她們想吃什麽,錢雲會和夏聽南說五樓新開了一家韓料店,看網上的評價好像不錯。

最後徐秉然拍板,就去吃那家。但是他們到得太遲,門口已經排起長隊,照這個趨勢,等他們吃上飯已經可以稱之為夜宵了。他們在五樓逛了兩圈,退而求其次,最後進了一家泰國菜館。

徐秉然把菜單遞給她們,讓她們來點菜,舉手投足都是主人翁的感覺。他不可能真的讓夏聽南請客,更何況還有一個錢雲會,他早就做好買單的準備。

夏聽南摸了摸鼻子。

徐秉然察覺到她的小動作,抱著胸靠著椅子,目光在她臉上轉了一圈,又垂下了眼。

這頓晚飯吃得還算融洽,畢竟桌上有兩位性格活潑的人,話是講不完的。徐秉然隻是在她們提及他的時候才應聲答複,很禮貌,但不太熱情。

吃到一半,錢雲會主動出擊:“徐秉然,我就直接叫你名字了,聽說你還沒有女朋友是嗎?”

徐秉然放下叉子,點頭,沒看夏聽南。

夏聽南悄悄踹了錢雲會一腳。

錢雲會迅速把腳收回來,裝作無事發生,繼續問:“那有找女朋友的打算嗎?”

他搖頭。

“為什麽?”

徐秉然想了想,說:“找不到。”

錢雲會一下子笑起來:“怎麽會找不到呢?你長得這麽帥,肯定很多人追啊。”

“沒有。”

徐秉然平常不是上班就是在家,除了同事,也沒什麽認識其他人的機會。何況就算別人熱情地找他聊天,他半天也說不出幾句話,別人也會覺得無趣。

“聽夏聽南說你以前追過一個女生?”

徐秉然頓了一下:“她連這個都告訴你了?”

夏聽南忽然夾起一塊咖喱雞,打岔道:“這個你們吃了嗎?超好吃,很下飯。”

錢雲會悄悄瞪了夏聽南一眼,沒接她的話,對徐秉然說:“沒有,她就是隨口提了一句。”

徐秉然“嗯”了一聲。

“那你還喜歡那個女生嗎?”錢雲會看徐秉然的臉色,又補充了一句,“我也就隨便問問,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

徐秉然繃著臉,盯著埋下頭吃東西的夏聽南,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情緒。

他知道自己應該禮貌地回複錢雲會的問話,但他現在一點都不想講話,內心無力又複雜。

飯後,錢雲會說送他們回家,徐秉然拒絕了,說他們打車回去。

錢雲會沒有強求,走前給了夏聽南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燈火通明的街景,霓虹燈把光潑出去,收獲路人的回眸。熱鬧的商業街附近人來人往,盡管新修的柏油路十分寬敞,但在人群與車流的擠壓下,依舊顯得無比擁擠。

夏聽南被徐秉然拉著,在人群中穿梭。手腕上的力量很重,紋絲不動,讓她不能逃脫,但也不至於疼痛。

他們逆著人流前行,千千萬萬個陌生的麵孔與他們擦肩而過。

她說:“徐秉然,你先停下。”

徐秉然停下來了,但沒鬆手,轉身看著她的眼睛,看得很深,像是要看透她的心到底是什麽做的,有時候那麽軟,像是海綿能掐出水,有時候又那麽硬,刀槍不入,撬也撬不開一個口子。

對於夏聽南認為高三畢業那一年是他最痛苦的一年,徐秉然一直不敢苟同。

痛苦是一方麵,但那一年充實的幸福感也無法否認。

這麽好的夏聽南,他有什麽理由不喜歡?

他知道他們兩個實在是太熟悉,熟悉到夏聽南難以把他從“哥哥”和“親人”這兩個軀殼裏脫離出來。但他們已經快四年沒有見過麵了,重遇之後,他想溫水煮青蛙,換一種方式焐熱夏聽南那顆石頭心,但她不給他這個機會。

他看著夏聽南,聲音很低:“你知道吧?”

“什麽?”

徐秉然抿著嘴,太陽穴一抽一抽地痛。

之前夏聽南問過他,不玩SWITCH為什麽還要買它。

為什麽?

因為心裏總還藏著這麽些希冀,希望和夏聽南有一些聯係,好像他多留一些她喜歡的東西,他就也能變成那樣的東西。

但太難了,實在是太難了。

他說:“夏聽南,我從來沒有逼過你,你可以裝作不知道我對你的心思,也可以不接受我,但能不能別把我往外推?”

夏聽南的心酸脹酸脹的,不知為何有落淚的衝動。

她問:“你不是不喜歡我了嗎?”

“喜不喜歡你,你看不出來嗎?”

夏聽南沉默了。

“你分明看出來了,還要找人試探我?”徐秉然說不出心裏的感覺是無奈還是難過。

是啊,她看不出來嗎?

嘴從來不是表達的唯一途徑,情愫不用語言吐露,卻能從眼神與行為中迸發,就像口袋破了一個洞,藏不住了。

但猜想是一回事,從徐秉然嘴裏再一次聽到“喜歡”這個詞又是另一回事。

夏聽南說不清到底是不是故意把徐秉然約出來的,事實上,她之前就和錢雲會道了歉,因為對徐秉然還喜歡她這件事持有懷疑,所以誠實地和錢雲會說徐秉然追過的那個女生就是自己,簡單地描述了一下她和徐秉然之間莫名其妙的狀態。

錢雲會有點驚訝,毫不介意地說沒關係。知道夏聽南的顧忌之後,錢雲會還主動提出去看帥哥的同時,順便幫她試探試探徐秉然的心,看他到底是不是口是心非地依舊喜歡她,說不定隻是她誤會了。

夏聽南一開始默認了,後來總覺得心裏發慌,又反悔了,但想攔住錢雲會也攔不住了。事情從她被趕到車後座開始,就是錢雲會這個八卦女人的主場秀了,錢雲會還時不時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訓斥站在幕後戰戰兢兢的夏聽南。

夏聽南忍不住歎了口氣,感覺自己往哪兒走都是死胡同。

大學的時候她勸過徐秉然無數次,諸如徐秉然能不能不要喜歡她了,但他的回答永遠是那硬邦邦的兩個字:不能。

但徐秉然認為值得,隻要是夏聽南。

夏聽南沒頭沒腦地問:“你到底為什麽喜歡我?”

對於徐秉然喜歡她這件事,她持有長期的困惑,從前她以為自己在徐秉然眼裏就是一個長不大的小屁孩,隻會給他無窮無盡地找麻煩,徐秉然完全是看在兩個人一起長大的分上才一直照顧她,所以當年徐秉然告白的時候,她隻覺得荒唐極了。

“沒有為什麽,喜歡就是喜歡。”他的語氣有一種認命的輕鬆。

他不知道是什麽與什麽發生化學反應產生他對夏聽南的喜歡,甚至是愛,或許是自始至終的陪伴,或許是夏聽南照顧失眠的他的瞬間,又或許是夏聽南翻窗來他房間擁抱他的畫麵。

那種感覺無法形容,像空氣一樣滲進名為徐秉然的封閉空間,莫名其妙卻異常持久,從某一刻開始他就覺得夏聽南比任何一個人都吸引他的目光。

夏聽南盯著地磚,徐秉然的話在腦袋裏打轉。

她發現自己總是對徐秉然束手無策,就連大學的時候,拒絕徐秉然的話都是輕言軟語,顧忌著多年的情誼而於心不忍,做不到快刀斬亂麻。

她對徐秉然的感情曾經很簡單。

大學時,孫雅舒曾經問過她為什麽不喜歡徐秉然,他又帥人又好,是多少人的夢中情人,別人上趕著還來不及,也隻有她忍心一次又一次拒絕。

當時,夏聽南是這麽回答孫雅舒的:“我和徐秉然一起長大,對方什麽樣子沒見過,在我眼裏,他完全是無性別人士,和父母沒有區別。如果不是他突然告白,我根本就不會想到這些事情。”

她一直堅信自己和徐秉然之間沒有任何粉色泡泡,但如今這個想法卻像是雪山,忽然崩塌了一個角,雪球淩亂滾落,她沒有絲毫辦法。

夏聽南再一次想到:他們太久沒見了。

一定是太久沒見了,她才會越來越心軟,在某個瞬間覺得幹脆同意好了。

徐秉然看出夏聽南的緊張,他用力閉了閉眼。

“回去吧。”他說。

下一秒,夏聽南拉住他的手。

徐秉然驚訝地轉回頭。

她唇瓣微動,說了句什麽,聲音小得像蚊子叫。

徐秉然怔了怔:“我沒聽清。”

他湊近了些,幹淨利落的側耳發梢出現在夏聽南的視線裏。

夏聽南的手驟然收緊,手心的汗把徐秉然的手臂都染濕了,就像夏日裏融化的冰激淩,奶油順著蛋筒向下流入掌心,幹涸後留在手裏的是黏膩的甜蜜。

她說:“那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