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掀桌子
好一會兒之後,劉大炮呼嚕呼嚕地已經低著頭喝了三碗湯了,這個事情也終於是越想越明白了。
說實話武將專權,雖然可能會導致天下戰亂不休,朝代更迭頻繁,但從百姓的立場上來看,也造就了代表百姓利益的牙兵階級。
這特麽文官想複辟莊園經濟,戰亂倒是不會有了,可特麽長遠來看,這老百姓的日子,難道真的會比天下大亂時來得更好麽?
真就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唄。
生於封建社會,就注定隻能過豬狗不如的日子了唄?
憑什麽啊!
更何況,自己在這個事情中所需要承受的風險並不低,更何況今天的這一頓飯,本就頗有些黑白臉的味道在裏麵,周廣仁分明是在威脅自己,這樣的態度也讓劉大炮深深地感到不舒服。
因此在放下了湯碗之後,劉大炮先是歎息了一聲,而後笑著道:
“我這個人啊,這段時間一直以來都想要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奈何天不遂人願,我特麽越是想退,這勢力反而就越是大,你們說氣人不?”
“老實說,當了巡防營指揮使這麽個官,我的心情其實是挺複雜的,雖說是因為私鹽的這個事兒吧,我無疑是變得更危險了,但是與此同時呢,穿上這一身官皮,好歹我終於明麵上的身份不再是純粹的匪了。”
“某種程度上,這也算是一種另類的洗白吧?我心想著隻要我好好做事,好好做生意,用醬油把你們各方麵的利益都給平衡得好了,漸漸的對義字門的事情撒手不管,是不是我漸漸的就能把身上黑色的東西給洗幹淨了呢?”
“我這捉錢人的身份雖然還當著,但是近幾個月以來,這公廨錢已經很少再往外借了,老百姓從我手裏賣兒賣女的事情總還是減少的,賣進來的呢,我就安排他們去煙姿樓,按照慕容嫣的說法是自欺欺人,但這心裏也確實是好受不少。”
“我的牙行是早就關了的,老二那邊我也是嚴令他停止人口買賣的生意的。總的來說雖然有時候會覺得壓力很大,很沒有安全感,但有時候也還是可以聊以**的,總想著咬咬牙,扛過去。”
“說真的夏鹽我真沒碰過,十大鹽商每天排著隊的給我送禮,十大鹽梟更是全都跟我稱兄道弟,但能躲的我一直都在躲,下邊怎麽做,好多事我都是不清楚的,而且我真的來之前還在琢磨著怎麽約束一下底下的弟兄,就是為了盡量少的去和你們鹽道衙門發生衝突。”
“我是一步退,步步退,一心一意的隻想洗白,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做一個不沾黑惡勢力的純粹官僚啊,可我都退到這個地步了,你們居然還要拉攏我買賣人口。”
“我特麽廢了這麽大的勁,做了這麽多的事,但其實我最原始的初衷,隻是為了不做人販子啊!你們不會真的以為,我隻會逆來順受吧?”
說著,劉大炮扭過頭去,看向沈毅道:“沈大人,小人在此鬥膽問大人一句,這販賣人口之事,您和揚州府衙到底是個什麽態度?我把話放這,這件事無論是軟的,還是硬的,我都是絕對不會接受的,您是我的長官,是我的頂頭上司,如果您也和他們一道想要逼迫於小人,那小人,就隻能掀桌子了。”
說著,劉大炮真的就把手放在了桌沿,似是做好了隨時掀了桌子的準備。
沈毅都懵了啊,他認識黑心熊好幾年了,什麽時候見他這麽硬氣過?
又覺得一時下不來台,臉色青一陣紫一陣的變換,盯著劉大炮緩緩地道:“小熊,莫不是忘記了大口九是怎麽死的?”
劉大炮依然麵色不變,保持著笑容和聲地問道:“那沈大人莫非是忘記了楊知府是怎麽枷車進洛的了?”
沈毅聞言,卻是頗有些驚悚地看向劉大炮,就好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樣。
這話,劉大炮已經有點威脅與他同歸於盡的意思了,卻是怎麽也沒有想到,他居然會不惜做到這樣的地步。
事實上,他沈毅還真是害怕這黑心熊直接掀桌子的,要知道他跟楊知府還不同,人家楊知府是地地道道的半相,再進一步就真的要當相公的那種。
他這個行揚州府尹,連個守字都沒混上,楊知府枷車入京這個事兒對他來說本就是天上掉餡餅一樣,但也未嚐就不是挑戰。
朝廷確實有可能直接將他的行字換成守字,但也隨時都有可能派個新的知府大人空降到他的頭頂,很大程度上,這是取決於他代行揚州府權期間的表現的。
一旦新知府來了,如果是不帶著班底的那還好說,強龍不壓地頭蛇麽,憑他在揚州經營多年的底蘊,未必就不能壓他一頭,不敢說將新知府徹底的架空,但至少也能夠和他分庭抗禮。
如果他帶著班底下來,那履新上任之後的第一件事必然是要衝著他這個地頭蛇開刀。
而不管是帶著班底還是不帶班底,他這個地頭蛇,終究還是需要劉大炮這一條真正的地頭蛇的幫襯的。
如果這個黑心熊不但不幫襯他,反而處處與他作對,甚至於他不死不休,那,也確實是沒必要等什麽新知府了。
他就算是可以弄死劉大炮,也至少要落得個枷車進京給老領導作伴的悲慘結局。
況且今時今日的劉大炮的勢力和人脈哪裏是當初的大口九可以比擬,他們倆真的翻臉,誰弄死誰還不一定呢。
就這樣,這貨的一雙眼睛死死地盯了劉大炮好半天,劉大炮則麵帶微笑地與他平和地對視,半點不虛。
好一會兒之後,沈毅這才哈哈大笑地道:“本府不過是做個中人,幫你們兩個人引薦一下,讓你們談個生意而已,談生意就是談生意,幹嘛搞得這般嚴重呢?這生意你們談得成固然是皆大歡喜,若是談不成,你埋怨我這個中人幹什麽,天底下哪有這一般的道理?”
劉大炮也連忙順著台階就下了,衝著沈毅拱手而道:“是小人的錯,都是小人的錯,還希望大人您不要見怪,這最近我的事情太多啊,把腦子都給弄得糊塗了。”
說著又衝著周廣仁拱手一禮道:“還有周大人,失禮之處,還請您務必海涵啊,還請您且在揚州城多逗留一段時日,稍後小人必有厚禮奉上,以作小人此次魯莽行事的賠罪。”
“鹽道衙門若是真的來到揚州,小人自然也是歡迎之至的,這搬遷的過程中若是有什麽需要,您盡管跟我說,隻要是小人能辦到的,一定辦。”
說著,卻是又給這周光權行了一禮。
周光權見狀重重地哼了一聲,剛想要說點場麵話,卻聽直起身子的劉大炮道:“隻是今年這秋鹽的事項您衙門中如果有什麽打算,最好也跟我這知會一聲,否則的話,我怕咱們大家起了衝突,我這頭一不小心要是給你們使了絆子,讓你們諸位大人的烏沙不保是小,耽誤了朝廷的歲入,是大啊。”
碰得一聲,周廣仁實在實在是沒有忍住,又拍了一下桌子。
一旁坐著的沈毅忍不住就閉上了眼睛歎息了一聲。
“閣下,當真以為你有禍亂秋鹽的本事不成?”
劉大炮依然笑著道:“大人您若是能在揚州城盤桓一些時日,我有多大的本事,倒是確實也可以讓大人見識見識,八日之後,我在草興坊大擺流水宴席,召開義字門大會,正打算與弟兄們說說日後的事情如何去做,大人您如果賞臉的話,大可以來給小人捧捧場。”
說著又轉向沈毅道:“大人,到時候也歡迎您來賞臉一觀,小人,蓬蓽生輝,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