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不是接小孩麽?怎麽不接就走?”

雷陽麵色惶然,“他自己會回去。”見她騎上電瓶車就要跑,徐戈上前攔住,“關於你前夫的事我們能不能聊聊?你最後一次見他是什麽時候?”

雷陽一把推開徐戈,怒道,“別擋我的路行麽?”

徐戈倒是沒想到雷陽會動手,猝不及防被推的往後退了兩步,雷陽騎著電瓶車衝出去轉眼就沒了影蹤。

徐戈和陪同的民警對視,他開口,“這女人怎麽回事?跑什麽?”

“心虛吧。”

“什麽?她心虛什麽?”

徐戈摸著手裏的資料,若有所思,“沒什麽事,今天麻煩你了。”

坐上車,徐戈打電話給沈倩,“先回來吧,我們猜錯了方向。”

“怎麽回事?”

“陳忠不一定活著。”

徐戈有個不太好的預感。

“不會吧?二十分鍾後見。”

雷陽的反應太奇怪了,她很害怕,甚至連孩子都不接了。她怕什麽?徐戈放下手機開車回單位,查雷陽的資料。

雷陽今年三十五歲,兒子十一歲,在第三小學讀五年級。

五點四十,沈倩到的單位,進門直奔徐戈這邊來,“徐戈,怎麽回事?”

“跟去找一趟雷陽,上她家裏找。”

“雷陽?雷陽是誰?”

徐戈簡直想敲她,一部分資料還是她做的呢。“陳忠的前妻。”

“都前妻了,找她有什麽用?”

徐戈站起來,“前妻才要找她,她身上疑點很多。”

“你見她前妻了?”

徐戈把今天見麵的情況說了一遍,沈倩蹙眉,“會不會是你想多了?”

“我應該沒想多,大多數離婚女人對前夫是厭惡的,這點能理解。但是恐懼從何而來?為什麽恐懼?陳忠對她家暴,她敢抗爭敢報警敢跟陳忠打官司爭孩子的撫養權,就能充分說明她不是懦弱的人。她怕的不是陳忠,恐怕有隱情。”

沈倩想了一會兒,恍然大悟,“你懷疑她把陳忠殺了?”

“不好說,過去看看就知道結果了。”

兩人也不磨蹭,拿到雷陽家的地址就開車直奔過去。

六點十分,徐戈和沈倩到了錦繡花園,徐戈停好車,職業習慣環視四周,整理衣服抬步進了小區。經調查,雷陽並沒有再婚,錦繡花園的房子是離婚時候分給她的。

二人進了電梯,沈倩大眼睛閃爍,“徐戈,如果判斷失誤,我們就是白跑一趟。”

“要是白跑了晚上請你吃烤魚。”

一個念頭在腦海裏迅速閃過,徐戈正要抓住,電梯叮的一聲,十樓到了,徐戈就把這事兒給暫且放下。一梯兩戶,雷陽家住在右手邊這間。

徐戈上前敲門,很快就有人過來開門。

“誰啊?”一把稚嫩的男孩聲音,門打開,男孩看向徐戈,疑惑道,“你們幹什麽的?有事麽?”

“雷陽在麽?”

“我媽去買菜了,你有什麽事?”

“我是你媽媽的同事,找她有些事。”

男孩盯著徐戈看了幾秒,讓開路,“那你進來坐吧,我媽媽馬上就回來。”

這孩子太沒有防範意識了,徐戈吐槽,進門就聞到一股說不上來的味道,有些熟悉。她動了下鼻翼,電話響了起來,徐戈低頭一看。

來電是個陌生號碼,誰啊?

徐戈接通,“你好。”

“徐小姐麽?”

“我是徐戈,有事?”

“我是夏侯玉。”

啊?誰?徐戈沒聽說過啊。

“你找我有事?”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才開口,“陸晟沒和你說?”

徐戈一拍腦門想了起來,“你在機場是麽?我馬上就過去,抱歉有點事耽誤了。”

夏侯玉?名字好熟。

“如果忙的話我打車過去。”

“不忙不忙,我馬上就過去。”

鑰匙開門的聲音,徐戈掛斷了電話。雷陽進門,手裏還拎著熟食,她看到徐戈臉色驟然變了,“你怎麽來我家了?誰讓你進來的?”

徐戈拿出證件,“有人報案稱陳忠失蹤,可能遇害,我們過來調查情況。”

雷陽攥緊手裏的袋子,她甚至想不到先把東西放下,指著門口,“你們出去,我不知道陳忠的事,他與我無關。”她眼神躲閃,“陳忠失蹤你們就找他啊,找我幹什麽?我什麽都不知道。”

“你最後一次見他是什麽時候?”徐戈言語銳利起來,“可有人看到他在去年十月份和你在一起,你們說了什麽?”

徐戈在詐她。

“什麽也沒說,你們趕快走吧,我什麽都不知道。”

“你是想在這裏說還是跟我們去警局走一趟?”

“媽?”雷陽的兒子從臥室出來,“沒事吧?”

雷陽揉了一把臉,情緒稍緩,“回屋寫作業,以後不要隨便放人進來。”

他點頭,“我知道了,媽媽,我可以喝一瓶可樂麽?”

雷陽咽下唾沫,又迅速看了徐戈一眼,似乎沒聽到兒子在說什麽,“你去吧。”

小孩打開了廚房的門,徐戈又聞到了那股怪味,她抬頭往廚房位置看去,雷陽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立刻上前擋住了徐戈的視線,“我見過他,他要來看兒子,我不讓看他就走了。”

“具體時間?”徐戈偏頭遞給沈倩一個眼神,示意她記錄。

“我不記得了,十月初吧。”

“幾點?”

“小寶你拿完可樂了麽?拿完就出來!”雷陽把手裏熟食扔在桌子上,直奔廚房方向。她動作太倉促,熟食袋子開了她都沒發覺,湯汁流了一桌子。

廚房門被狠狠關上,雷陽不耐煩吼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徐戈單手插兜在客廳裏轉了一圈,味最重的是廚房。

“你這房子多大平方?”

雷陽看著徐戈,手攥的很緊,“沒有多大。”

“雷女士,我們來了這麽久,好歹給我們一口水喝。”徐戈忽的笑了起來,死皮賴臉的樣子,“白開水就行。”

雷陽不說話。

“謝謝你了。”

沈倩在旁邊汗顏,他們可是有規定不能隨便要吃要喝,徐戈這是怎麽了?

“喝完水我就走。”徐戈舉起手,“我保證。”

“行。”雷陽在客廳轉悠一圈,轉身進了廚房。客廳沒有水壺,也沒有水管,雷陽總不能去洗手間接水給徐戈喝。

徐戈跟著往廚房走,廚房內最突兀的是窗戶旁露出來的半截冰櫃,雷陽嗖然回頭臉色頓變,“誰讓你跟來的?出去出去!”

她說著就推人,徐戈順勢退了出去,“我這不是渴急了。”

“沒有水了,你們趕快走吧。”

徐戈堆著笑離開雷陽家,進了電梯她臉色就變了,揉了揉鼻子,“你聞到什麽味了麽?”

“沒有。”沈倩一臉莫名,“有味麽?”

“有,屍體的味道。”徐戈掐了掐眉心,閉眼,“陳忠失蹤大半年了,她不會一直留著吧。”

“什麽?”沈倩沒聽懂徐戈的話。

“陳忠的屍體恐怕藏在她家。”

沈倩一下子瞪大了眼,“不是吧?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你從什麽地方發現的?我怎麽沒看出來?”

徐戈看了看手機時間,“現在沒時間細說,你先別回去,找這附近的人打聽打聽情況,問問雷陽家的大冰箱什麽時候買回來的。我還有其他事,我先走了。”

沈倩:“……”

徐戈一路狂奔到機場也七點十分了,陸晟第一次交代她的事給辦成這樣,徐戈也很尷尬。害怕陸晟再打電話過來,她就沒法交差了,也幸好陸晟沒有打電話。

徐戈在出口撥通了夏侯玉的電話,夏侯玉很快就接通,“你好。”

“真的很抱歉,我因為一點事耽誤了,現在在出口,你穿什麽衣服?”

“你開陸晟的車?”

“對對,你看到了?”

機場出口不能長時間停車,徐戈降下車窗四下環顧,坐著輪椅的年輕男人慢慢進入視線。徐戈連忙下車過去,看到夏侯玉的臉,愣了幾秒,“學長。”

夏侯玉很年輕,穿著白色襯衣,黑色長褲,長相俊秀,即使坐在輪椅上也不失風度,一身儒雅氣質。

“你——認識我?”夏侯玉打量徐戈。

“我認識你,你不認識我。”徐戈笑道,“你的照片在學校隨處可見。”

“你是B市公安大學學生?”

“對。”徐戈說,“你的行李呢?”

“輪椅下麵。”

夏侯玉抽出拐杖要站起來,徐戈連忙去扶住他,夏侯玉下意識的躲了下。徐戈就放手,她也是不喜歡人碰,打開車門,“您小心點。”

轉身去拿行李,合上夏侯玉的輪椅。

夏侯玉比陸晟還要早兩屆,也挺有名,不過相較陸晟,他缺了那麽點運氣。大學畢業那年,一場車禍讓他失去了腿,警察夢破滅了,教授愛才,把他留在了學校。然而,零九年,那個轟動全國持續了將近十年的連環殺人案被破獲,凶手正是他的父親,不免讓人唏噓。

徐戈關上後備箱,走到駕駛座,“你訂好酒店了麽?”

“夏日酒店。”

“好的。”徐戈把車開出去,從後視鏡裏看了眼夏侯玉。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恰在這時,夏侯玉也看了過來。他們對上視線,夏侯玉輕笑頷首,“你是陸晟的女朋友?”

徐戈一愣,連忙搖頭,“不是不是,你誤會了。”

“不是?”

徐戈的手心有汗,心跳驟然加快,開車的時候說陸晟太危險了,“陸隊吩咐我過來接你,同事關係。”

夏侯玉若有所思,“這不像陸晟的行事作風。”

“是麽?陸隊什麽風格?”徐戈笑著應了一句。

“絕不會麻煩別人,除非那是自己人。”夏侯玉嗓音清越,溫潤如同三月春風。

徐戈聽的美滋滋,就忘記了接下麵的話。

八點十分徐戈把夏侯玉送到酒店,電話就響了起來。來電是沈倩,徐戈接通,“有事?”

“這邊沒有進展,我先回去吧?”

“你找物業問錦繡花園最近一個月有沒有停過電,問完你就可以走了。”

“為什麽?”

“問完跟我打電話。”

“葫蘆裏賣什麽藥?好吧,我去問。”

夏侯玉拄著拐杖去後麵拿輪椅,徐戈連忙跑過去拿出行李和輪椅,說道,“夏老師,我送你上去。”

夏侯玉微笑麵向徐戈,迷人的眼凝視徐戈,“我姓夏侯。”

“抱歉。”徐戈瞬間臉上滾燙,叫錯姓很尷尬。

夏侯玉坐上輪椅,“你不必送了,到這裏就好,感謝你來接我。”

“你太客氣了。”夏侯玉這麽彬彬有禮,徐戈受寵若驚。“你不方便吧?”

“不用。”夏侯玉把行李放到輪椅踏板上,態度堅決。

徐戈停住腳步,也不好再堅持,恭敬道,“夏侯老師,有什麽需要隨時跟我聯係。”

“謝謝。”

徐戈上車,掃了眼後視鏡,夏侯玉進入酒店大門。夏侯玉看起來溫和,接觸後才能發現他的敏感尖銳,提防心很重。徐戈覺得自己應該理解,天之驕子,一朝跌落,有心理落差在所難免。

徐戈往錦繡花園趕的路上發現一家五金店,買了新的門鎖,剛結完賬沈倩電話又打了過來,“徐戈,半個月前,錦繡花園停電二十六個小時。”

“全部停電?”

“對。”

“你先回去吃飯吧,我這就過去。”

徐戈上車把鎖扔到後排座位,今天去找雷陽已經是打草驚蛇。如果冰箱裏真的是屍體,她今晚是不是會想辦法把屍體移出去?

徐戈在錦繡花園把車停下,發短信給陸晟,“夏侯老師已經送到酒店。”

手機沒放下去,電話就響了起來,是陸晟,徐戈連忙接通,“陸隊。”

“在什麽地方?”

“錦繡花園,正想和你匯報,還是火葬場的案子。我懷疑陳忠已經被害,今天下午我和沈倩到陳忠前妻家調查情況,隱約聞到了腐屍味。她家廚房小陽台有一個大冰櫃很突兀,沒有證據不能強行搜查。”

“有實質性證據嗎?”

“沒有。”

“放在冰櫃裏為什麽有腐屍味?”

“半個月前錦繡花園停電二十六個小時。”

“吃晚飯了沒?”

陸晟話題轉的太快,徐戈猝不及防,“啊?”

“我過去給你帶。”

徐戈忍不住翹起嘴角,心情跟著好了起來,壓抑不住喜悅。“你回來了?”

“剛到。”

“我去接你?”徐戈說。

“不用。”陸晟低沉嗓音落入耳朵。

雷陽出現在視線,她騎電瓶車,出了小區。“雷陽出小區了。”

“原地待命,別跟。”

“明白。”

雷陽是否殺人,目前沒有證據,全是徐戈的猜測。徐戈數著窗戶到雷陽家位置,她家客廳燈亮著。

九點十分,徐戈犯困,又拿出了煙盒,剛取出一支煙咬著。副駕駛車門霍然打開,她本能地抽槍,一氣嗬成打開了保險,就看清了陸晟的臉。

“怎麽還帶著槍?”陸晟上車,瞬間空間狹仄起來。

“我申請的。”徐戈卸掉保險,“不過你突然從後麵進來,太危險了。”

車廂內突然散開一股食物的香味,徐戈盯著陸晟手裏的袋子,試探著問道,“給我帶了吃的?”

陸晟把飯盒遞給徐戈,“先吃飯。”

“謝謝陸隊。”飯盒裏是粥和湯包,熱氣騰騰,袋子裏還有蛋糕。

陸晟轉頭看到座位上放著的鎖,“還沒換鎖?”

“沒時間,昨晚住在單位宿舍,今天又查陳忠的案子。”徐戈打開飯盒蓋子喝粥,“晚上換吧。”

“你跟雷陽正麵接觸了?”

“第一次見麵是下午五點在第三小學見到她,她聽說我是警察,又要查陳忠的案子,就顯得很慌張。我覺得有問題,六點十分到了她家,沒想到聞到了腐屍味。”徐戈把整理好的資料遞給陸晟,“錄音,筆錄都在這裏。”

陸晟翻看資料,徐戈一邊吃東西一邊盯梢,順便窺視陸晟。陸晟穿的深藍色襯衣,襯衣袖口卷起露出一截手臂。修長白皙的手指握著資料,五官深刻,冷峻得不似犯人。

徐戈偷看的太專注,一口咬下去熱湯滴到了脖子上。她手忙腳亂擦著,差點打翻了粥。

陸晟眼疾手快拿走粥,深邃黑眸注視著她,“嗯?”

徐戈臉上火辣辣的燒,狼狽不堪。“燙到了。”

“你不那麽專注的看我,就不會被燙到。”

徐戈臉上如同火燒,“啊?”

陸晟把粥放到座位上,嗓音低沉,“慢點吃。”

他繼續聽錄音,徐戈調整好了情緒,這才插話道,“雷陽撒謊了。”

陸晟點頭。

徐戈吃東西很快,吃完粥又開始吃蛋糕,一口咬下去,熟悉的味道在口腔裏蔓延,她問,“這是徐記的?”

“嗯。”

“我很喜歡他們家的蛋糕。”徐戈吃的一本滿足,徐記隻在B市有店麵,因為口碑很好,生意火爆,門口總是排著長長的隊。徐戈心思紛亂,他到底怎麽想的?是不是她在他心裏是不一樣的?

撇開這些胡思亂想,徐戈規規矩矩地道謝,“好久沒吃了,謝謝陸隊。”

陸晟回頭,看到徐戈的嘴角沾上奶油,燈光下,肌膚白皙得近乎透明,大眼睛,黑白分明。陸晟本能抬手伸向她的嘴角,又生生刹住,掩飾性地清了清嗓子,指著她的臉,“臉上。”

“什麽?”

“奶油。”陸晟若無其事的把手放回去,低頭看資料。

徐戈的大腦一片空白,剛剛陸晟是想幫她擦掉嗎?她心裏又亂了,“你要不要吃?”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陸晟沒抬頭,“膩。”

徐戈拿了一塊蛋糕遞過去,心如鼓擂,徐戈隻看到近在咫尺男人完美的下顎線,高挺的鼻梁,“他們家的真不膩,我在B市的時候——”

陸晟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口,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手指。他並不喜歡蛋糕,可徐戈喂他的,嚐起來還不錯。

徐戈盯著陸晟滾動的喉結,感覺內心一陣小鹿亂撞。

陸晟忽然抬眸,“嗯?在B市的時候什麽?”

徐戈直直看著陸晟,“經常買。”

要死了要死了!陸晟的目光足以讓她窒息。

“還喜歡吃什麽?”陸晟輕笑,很短暫,但非常誘人。

徐戈拿著半個蛋糕,怔怔注視陸晟,“我想不起來了。”

“想起來告訴我,給你帶。”

徐戈嘴角上揚,“哦。”

“哦什麽?”陸晟的尾音低沉,癢到了徐戈的心裏。

徐戈忽然坐直,“雷陽!”

一輛麵包車開進了小區,徐戈把剩餘的半塊蛋糕塞進嘴裏抽紙擦手,推開車門,“剛剛過去的那輛麵包車是她開的。”

陸晟放下資料下車,道,“假設成立的話,你們打草驚蛇了,她一定會選擇轉移屍體,冒險一搏。”

車在雷陽家樓下停好,四周沒有監控。

徐戈快步跟上去,還要往前走,就被陸晟一把攬住徐戈按到懷裏。陸晟高大,懷抱溫暖,透著淡淡的煙草氣息。徐戈咽下唾沫,感覺到陸晟低頭靠近她的耳朵,氣息熾熱,“看前麵,別回頭。”

陸晟帶她到對麵的花園才鬆手,他在長椅上坐下,從口袋裏拿出個小型望遠鏡抽開來看對麵樓。

他們為了不被雷陽發現,在假裝情侶。徐戈規規矩矩坐著,手腳僵硬,不敢動彈。

“你還有望遠鏡?”

“嗯。”

徐戈看向對麵的樓,這個案子到現在還沒有發現屍體,小區監控保留時間是三個月,十月份的監控拿不到,現在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陳忠消失在這個小區。疑案從無,徐戈是在賭,她沒想到陸晟會陪她賭。

漫長的時間,徐戈腿有些麻,換了姿勢轉頭看陸晟。他們坐在陰影下,避開了路燈,昏暗的空間裏,她卻能清楚地看到陸晟濃密的睫毛。

“你——父母還在B市?”

“去世了。”陸晟看了徐戈一眼,語氣平靜。

“對不起,我不該問。”

“沒事。”

陸晟拿起望遠鏡繼續監視雷陽家的樓道口,晚上十一點半,小區寂靜無聲,夜風微涼。

“雷陽出來了。”

雷陽單薄的身形拖著個巨大的黑色袋子,兩人視線對上,徐戈摸出了槍。“準備行動吧,這個沒錯了。”

“走。”

屍體凍在冰櫃半年,僵硬沉重,雷陽拚命的拖著袋子往外麵走。她把陳忠殺了,做的神不知鬼不覺,陳忠的父母已經去世,他的妹妹和他關係不好,不會有人追查他的下落。可沒有想到時隔半年,還會有警察找上門,她慌得不行。

“雷陽。”

雷陽一震,倏然抬頭。穿著襯衣的女人走入了視線,雷陽瞪大眼,丟下手裏的袋子轉身就跑。

徐戈衝上去抓住雷陽反剪壓在牆上,“跑什麽?”

“你幹什麽?救命啊!”雷陽反應迅速,大叫起來。

冰已經融化,陸晟蹲下去摸了一把地上的水跡,接著戴上手套拉開袋子拉鏈。

雷陽拚命掙紮,徐戈拿出手銬給她拷上,“不要妨礙執行公務!”

“你們幹什麽?你們不要碰我的東西!”

陸晟打開袋子看了一眼就站起來拿出手機,跟局裏打電話報了地址,他淩厲黑眸直射過來,“你的東西?屍體?”

雷陽順著牆滑了下去,臉上瞬間沒了血色,隨即嚎啕大哭。

十分鍾後法醫和市刑警的人過來,袋子裏確實是屍體,凍得邦硬,沒法現場做屍檢。屍體被帶走,陸晟示意上樓查看第一案發現場。

雷陽腿軟的站不起來,徐戈和警隊的一個同事把她架到了樓上。

“我兒子在睡覺呢。”雷陽滿臉淚苦苦哀求,“求求你們別吵醒他。”

“都小聲點。”陸晟開口,環視眾人,輕生道,“不要吵醒孩子。”

冰櫃放在廚房旁邊的小陽台,體型巨大,一眼就看到了。陸晟掀開冰櫃,底部有大量血水混合而成的冰塊。

“他是陳忠?”

雷陽哭得憔悴,人瞬間老了十歲,閉上眼癱坐在地上,一言不發。

兩點,陸晟和徐戈回到單位,屍檢報告還沒出來。

審訊需要等屍檢報告出來,案子基本上接近尾聲了,徐戈卻沒有絲毫的成就感,隻是覺得悲哀。

昏暗的辦公室,徐戈靠著椅背,閉上雙眼,手搭在眼鏡上,突然感覺一亮,她猛地睜開眼,就看到了陸晟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她,“困就回家,審訊我安排其他人。”

徐戈坐直,搖頭,“不是困,我就覺得挺難受。”

陸晟走過來拉開椅子坐下,盯著徐戈看了有一分鍾,直看的徐戈臉發紅,才開口,“你的嗅覺異於常人?”

徐戈倒是沒意識到,有些懵,“啊?沒有吧?”

“我沒聞到腐屍味。”陸晟開口道,“不止我,其他人也沒聞到。”

徐戈以為沈倩是缺乏辦案的經驗才聞不到,陸晟怎麽也沒有聞到?她是警犬麽?

陸晟抱臂靠在椅子上,嘴角忽然上揚,短暫的笑,“你不一樣。”

徐戈也跟著傻笑,“那我上輩子可能是警犬。”

陸晟隻笑不語,這笑殺傷力太大,讓徐戈頭皮發麻,想要尖叫。她怕下一刻就暴露自己那顆不矜持的心,轉移話題,“那我整理資料。”

徐戈這邊還沒忙完,法醫辦公室就打來了電話,“初步檢查報告出來了。”

“好,我這就過去。”

轉頭猝不及防看到陸晟抱臂靠在椅子上,垂著頭睡覺,濃密睫毛在臉上打下陰影。

徐戈輕手輕腳從櫃子裏取出一件大衣,蓋到陸晟身上,忽然手腕被抓住,陸晟漆黑的眼注視著她。

徐戈嚇一跳:“陸隊?”

陸晟看著徐戈幾秒鬆手,重新閉上眼。徐戈的心落了地,鬆一口氣,他並不算醒。

四點十分,徐戈到了屍檢中心見到了陳忠的屍體。

“死者男性,身高一米七五,年齡四十五左右。胸口有三處刀傷,直擊要害,內髒還是冰塊狀態沒辦法進一步解剖。屍體輕度腐爛,沒有抵抗傷,暫時不能確認死亡時間。”

徐戈繞著屍體看了一圈,拎起陳忠的衣服,上麵有大量血汙,呈現出醬色。他穿著秋衣被殺,傷口處有衣服纖維。

五點,天邊泛起了白,徐戈站在窗戶邊看著遠處,一場民事糾紛竟能牽引出這麽多的罪惡,從業以來第一次遇到。

審訊室。

徐戈拿著文件推門進去,雷陽垂著頭坐在椅子上,哭得有氣無力。

“雷陽?”

雷陽沒有回應,緊緊攥著手指,身體往後躲。

徐戈放下材料,語氣沉下去,“證據確鑿,坦白還能從寬,你還有孩子。”

“我說了,是不是就不會被判死刑?”雷陽抬頭,眼中有亮光。

“你的態度會作為一個量刑的參考。”

“陳忠是我殺的。”雷陽開口,嗓音沙啞,“他總去找我麻煩,離婚了還逼迫我跟他發生關係,我能怎麽辦?我隻能殺了他。”

“為什麽不報警?”

雷陽冷笑,顯得瘋狂,“我報警了,可警察不管我能怎麽辦?”

徐戈無言以對,這是因為一些人的不作為導致的悲劇,她感到羞愧。

“你們不會管。”雷陽的聲音低了下去,喃喃說道,“他殺人了,你們也不會管……”

“他殺人?”徐戈抓住重點,“他殺了誰?”

“去年五月,我們離婚之後。”雷陽抬手蓋在臉上深吸氣,才讓情緒穩定下來,“他喝多了強**,說漏了嘴。”

徐戈心裏一動,莫非就是火葬場的那個人?

“他殺了誰?什麽時候發生的事?”

“馮強。”雷陽閉上眼。“大概二零一一年,馮強忽然失蹤。”

二零一一年,那對上了。

“他家人沒有報警?”

“他吃百家飯長大的,沒有家人。”

“馮強是什麽地方的人?”

“州縣。”

徐戈記下馮強的名字,問道,“多大年紀?”

“八五年生。”

這麽詳細,和雷陽關係不菲吧?“和你什麽關係?”

雷陽沉默。

徐戈說:“你現在隱瞞沒有意義。”

“我喜歡他,但是我們之間並沒有發生關係。”

“他做什麽工作?”

“他是陳忠的司機。”雷陽把臉埋在手心,“我真沒想到陳忠會對他動手,是我害了他。”

事情很明朗了,火葬場燒的那個人是馮強,雷陽出軌馮強被陳忠發現,陳忠殺了馮強,情殺。

“去年五月,他喝多了來找我,把殺害馮強的事說了出來,我和他的感情早就在離婚的時候耗幹了,他卻還讓我更恨他。馮強跟陳忠是不一樣的男人,和他在一起我才像個女人,可他這麽好的人,卻被陳忠殺了。我再也忍不下去了,那一天,他再一次對我施暴,我在他的酒裏放了安眠藥,騙他喝下去。他喝完沒多久就睡著了,我拿匕首對著他連捅三刀。”她停頓片刻,接著說道,“我不敢自首,我的孩子還小。我也不知道怎麽拋屍,也不會分屍,所以我買了冰櫃把他藏進去,可沒想到你們會找上門。”

“車是誰的?”

“找同事借的。”

“安眠藥呢?”

“我經常失眠,處方藥。”

“殺人地點?”

“主臥,血已經清理幹淨。”

七點。

徐戈從審訊室出來,太陽已經升起,又是新的一天。她在窗戶邊站了一會兒才往辦公室走,迎麵撞上陸晟。

“陸隊?”

“屍檢報告已經出來,死者體內有安眠藥成分。”

徐戈拿過報告,“都招了,火葬場燒的那個人叫馮強,雷陽的情人。雷陽為了給馮強報仇,殺了陳忠。第一案發現場在主臥,現在過去取證。”

“你和沈倩交接案件,回去休息。”陸晟命令。

“哦。”

“鑰匙帶上回家。”陸晟說。

身後啊的一聲,徐戈回頭看到沈倩抱著一遝文件,直愣愣看著這邊。

“沈倩,交接文件。”怕沈倩誤會,徐戈說,“你家鑰匙在辦公室,我這就取了還給你。”

“不用給我。”陸晟低沉嗓音在身後響起,“我跟你一起回去。”

徐戈猛地回頭,“什麽?”

陸晟單手插兜,好看的眼微眯,“一起回家,什麽?還有什麽?快去交接文件。”陸晟抬起手腕看時間,說道,“我在外麵等你,十分鍾。”

陸晟邁開長腿凜步離開,徐渭往辦公室走。

“你跟陸隊什麽關係?”沈倩陰測測的盯著徐戈,“感覺不太正常。”

“有什麽不正常?”徐戈乜斜她,“你的腦洞太大了,我家鑰匙丟了,這幾天陸隊正好也不再,他就把房子先借給我住。”

“誰信你啊?你們肯定有鬼,剛剛陸隊看你的眼神溫柔的能擰出水了。”

“有麽?”徐戈樂了幾秒發現沈倩眼神不對,就斂起表情,“你寫小說呢?什麽眼神溫柔?什麽鬼!”

“你敢發誓?”

“我要是跟陸隊談戀愛,我就——”

“就什麽?”

“我就去市局放一萬響鞭炮。”徐戈回到辦公室,翻開案宗,“別廢話,快點交接。”

“陸隊跟我說的是,他有喜歡的人。”沈倩越看徐戈越像陸晟喜歡的款,“我們做個大膽的假設,假如陸隊喜歡的人是你呢?”

“你這個假設太大膽。”徐戈說,“快點交接。”

“案子結了,我請客出去唱歌怎麽樣?叫上陸隊。”

“到時候再說。”

徐戈出門直奔停車場,沒看到陸晟,就打了過去,陸晟接的很快。“等我兩分鍾。”

兩分鍾後陸晟大步而來,他身材高大,長相出眾,走路比模特還好看。陸晟走到她麵前,伸手。

骨節分明的手指非常漂亮,徐戈呼吸一窒,鬼使神差的把手放到陸晟的手心。

“鑰匙。”

徐戈恍然回神,連忙拿出鑰匙遞給陸晟,直衝向車,丟死人了。

徐戈的手指柔軟,陸晟差點把持不住。上車後,陸晟平複了一會兒心緒,才道,“找個店吃早餐?” “小區門口那家豆花很好。”

陸晟把車開出去,高峰期堵的厲害,陸晟修長的手指敲擊方向盤。一下一下的,徐戈看著看著,頭一歪就睡著了。

到了小區,陸晟回頭想叫徐戈就看到她的睡顏。把車開進小區,太陽從擋風玻璃照進來,徐戈白皙肌膚上細絨的汗毛看起來都柔軟起來。陸晟降下車窗點了一根煙,修長手指摩挲著方向盤。

一個小時後,徐戈還沒醒,陸晟把第二根煙摁滅,碰了下徐戈的胳膊,“徐戈?”

沒有回應,她沉睡著。

陸晟下車巡視四周,打開了駕駛座的車門,彎腰打橫抱起徐戈關上了車門。徐戈瞬間就清醒了,她的警覺性也很高,睜開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男人。陸晟的手臂穿過她的腿彎,結實有力。她隻停頓了兩秒,抬手抱住了陸晟,重新把眼閉上,裝睡。

幸好電梯裏沒人,進門陸晟也不想追究徐戈裝睡的事,把她放到**,彎腰脫掉了她的鞋,拉過被子,嗓音低沉溫柔,“睡吧。”

徐戈滿腦子自己到底有沒有腳臭?她到底臭不臭?忐忑得很。

腳步聲漸遠,徐戈仍豎起耳朵聽外麵的動靜,她聽見關門的聲音、拿鑰匙的聲音,大約一分鍾後房間恢複安靜。

徐戈倏然睜開眼,還是那間房,頭頂是冷色調的燈,徐戈抱著被子在**翻滾了一圈。外麵響起腳步聲,徐戈連忙拉過被子蓋住自己。

徐戈本是裝睡,誰知一下睡過了頭。再次睜開眼天都黑了,她恍惚了幾秒坐起來抱著腦袋剛要出聲,視線掃到從門縫裏透進來的光。客廳亮著燈,陸晟在麽?

徐戈坐在**撫著胸口,深吸氣,一分鍾後跳下床踩著鞋過去打開了臥室門。米香味撲麵而來,燈光刺眼,徐戈揉了揉眼睛,“陸隊?”

陸晟坐在餐廳看書,聞聲抬眸看向徐戈,目光驟然一變,迅速移開眼,“把衣服穿好。”

徐戈揚眉,低頭看過去,轉身狂奔進臥室砰的甩上門。襯衣扣子開了,露出了胸衣。她捂著狂跳的胸口靠在門板上,陸晟是不是全看到了?

整理好衣服窩了兩分鍾,徐戈才拉開門低頭出去,聲音很小,“幾點?”

“八點五十。”陸晟把粥端到餐桌上,“洗臉吃飯。”

“你做飯?”徐戈訕笑。

“過來吃飯。”

“包在這裏麽?”

“玄關櫃子上。”

徐戈跑過去從包裏翻出手機,“我還得聯係裝鎖工人,這麽晚了不知道他們會不會上門。”要是鎖沒裝好,今晚是不是又可以住陸晟家?希望沒人上門。

“已經換了,鑰匙也在櫃子上。”陸晟拉開椅子坐下,“你要下樓洗漱?”

“我包裏有一次性牙刷。”徐戈拿著包進了洗手間,她準備在陸晟家住下了,怎麽可能不備?

徐戈擦幹臉出去,陸晟已經把粥盛上。白粥,炒筍片,十分誘人。

“陸隊。”

“嗯?”

“今天你去單位了麽?”

陸晟點頭。“火葬場的案子咋麽說?”

“馮強的案子比較麻煩,屍體被燒得幹幹淨淨,凶手又被害,人證物證全無。”陳忠被害案和馮強被害案是兩碼事,刑事追責也是分開進行。“現在隻能證明五年前火化的人並非林漢,其他無從查起,懸案了。”

徐戈手裏的勺子碰到底,發出聲響,尷尬的看了眼陸晟,“你還吃麽?”

陸晟放下筷子,“飽了。”

徐戈把剩餘的白粥盛到碗裏,第一次覺得白粥這麽香,“匪夷所思。”

吃完飯徐戈絞盡腦汁沒想出留下來的理由,隻得回家,現在她回家也是唯一的路,以退為進。不然太容易暴露自己,怕得不償失。

天徹底熱了起來,陳忠案了結,徐戈翻看一直沒有進展的劉冉案。

“徐戈,晚上出去唱歌唄。”

“我五音不全。”徐戈眼睛落在電腦屏幕上,頭也沒抬的應付沈倩,“不去。”

“我們小組的人都去,陸隊跟鄭哥也在,你不給麵子?”

陸晟答應跟沈倩出去唱歌?陸晟什麽時候回來的?她怎麽什麽都不知道。徐戈的心漸漸沉了下去,還是上次她做的太明顯,陸晟防著她了?

“幾點?”

“晚上八點半。”

“忙完就過去。”徐戈敲著鍵盤。

“你是不是聽到陸隊去你才決定去?”

“我聽到鄭副隊去我才去,畢竟鄭哥都去了。”徐戈怕自己那點小心思被人知道,心不在焉的胡扯八道,“我怎麽好意思不去。”

“呦?你還惦記著鄭哥——”沈倩的聲音戛然而止,站直立正,“陸隊。”

徐戈倏的抬頭就撞上陸晟漆黑的眸光,她呆若木雞。陸晟凜步而來把一份文件放在徐戈麵前的辦公桌上,麵無表情,“查查這個車牌號。”

徐戈強壓下心中波瀾,“好。”

陸晟陰沉著臉出門,沈倩拍了拍胸口,說道,“有人撞槍口了?陸隊這臉色看著嚇人。”

“陸隊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剛吧。”沈倩的手機響了一聲,她打開看信息。

徐戈:“那你怎麽邀請他參加晚上的聚會?”

“電話聯係啊。”沈倩晃了晃手機,“我還有事先去忙了,晚上見。”

徐戈現在手頭也沒事兒,就起身去查車牌了。車牌號的主人叫馮亮,徐戈翻看著他的資料,C市人,職業出租車司機,三十六歲,已婚有一個女兒,看不出有什麽值得查。

徐戈拿過電話打給陸晟,響到第二遍那邊才接通。“查的怎麽樣?”

“車主叫馮亮。”徐戈把信息複述一遍。

“已婚?”

“對,結婚十三年了,女兒讀初中。”徐戈從戶籍拿到的信息,說道,“他有問題?”

“並不是調查他就有問題。”陸晟說,“資料發我郵箱。”

“好。”徐戈訕訕的。

你什麽都不說就讓我查,我還不能問一句。

掛斷電話,徐戈整理資料發送到陸晟的郵箱。電話響了起來,來電是父親。徐戈蹙眉,猶豫片刻才接通。“爸。”

“小戈。”父親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了過來,莫名顯得平和。

徐戈低頭看桌子上的案件資料,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你有事?”

“我在C市市區給你買了套房子,鑰匙快遞給你。裝修好了,你過去住就行。”

徐戈蹙眉,“哦,謝謝。”

“缺什麽就和我說,你是我的女兒,無論我的生活如何,你永遠是我的女兒。”父親歎口氣,聲音低下去,“你媽媽走了,這世界上隻有我們兩個最親。”

“我給你轉了一些錢,去買輛車,上下班方便。”

“你沒必要給我錢,你不欠我的。”

“你母親的事確實是意外,當年我也想傾其所有去救你們,可綁匪太狠毒,他們沒有給我機會——”

“爸爸,我還有工作。”徐戈打斷他的話。

“那好,你忙。”

掛斷電話徐戈把手機扔到桌子上,拿了一根煙點燃,煙霧縈繞在手上,她覺得這通電話刻意成分很大。

她握著鼠標找到電腦上一個文件——3.16綁架案,手微微顫抖,還是點開了文件。送房子,送車,打親情牌。他知道了自己在追查當年的事?試圖用親情去掩飾?

晚上七點,沈倩打電話過來。

“我們在外麵呢,快點出來。”沈倩的聲音聽起來很歡快。

徐戈轉頭看到窗外已經暗了下來,暮色降臨,她推開椅子站起來拿起包,“你們?就誰啊?”

“我們坐鄭哥的車,在門口呢,鄭哥說先去吃飯再唱歌,他請吃飯。”說著,沈倩看向鄭旭,“鄭哥,對吧?”

“行行行,去吃飯。”

“快點。”

徐戈掛斷電話拎快步出門,在門口看到了鄭旭的車。她剛要跑過去,身後響起陸晟的聲音,“徐戈。”

徐戈倏然回頭,陸晟已經換掉了警服,挺拔修長身材穿黑色襯衣同色的長褲,凜然英俊,他注視著徐戈,“你坐我的車。”

鄭旭那邊也把車門打開,沈倩探出半個身子,“徐戈,陸隊。”

陸晟朝沈倩頷首。

“他們的車上已經四個人了,沒你的位置。”陸晟說。

“我跟陸隊一路吧。”徐戈對著沈倩說,“你把地址給我。”

“望月樓。”

徐戈跟著陸晟走到停車場,拉開副駕駛車門坐進去,陸晟眸光從她身上移開,打開車門坐進去,發動引擎開出去。

陸晟的話非常少,徐戈坐著無聊就打開了微博。有兩條未讀私信,時間是三天前,發私信的是周澤,主要是感謝作用。

徐戈客套的回了一句,關掉微博,轉頭看陸晟。“陸隊。”

“嗯?”

“3.16綁架案,你也有參與是麽?”

“3.16?”陸晟一頓,前麵紅燈,他停下車看向徐戈,“我參與的不多。”

“綁架犯全抓獲了麽?”徐戈說,“能不能拿到案宗?複印件也行。”

“拿不到。”陸晟說。

徐戈沉默許久,“你認為這個案子沒有疑點?”

“周興,現在B市公安局長,當年他全權指揮,想翻案得經過他。”

那時候陸晟剛畢業,隻是個新人。

“案子沒有問題麽?”

“偵查手段方向都沒有問題,怎麽了?”

“結果呢?綁匪人數?真相呢?”

陸晟的目光漸沉,“你懷疑什麽?”

徐戈轉頭看向窗外,她什麽都不能說。懷疑什麽?父親新娶了年輕女人,很快就生下弟弟,母親的一切都沒了。

陸晟修長的手指摩挲過方向盤,沉邃的眼注視著前方的路況,就是那個案子,他認識了徐戈。車停穩,兩人還是沒有說話,他們進餐廳就看到休息區的沈倩。

沈倩立刻放下正在玩的遊戲,站起來道,“你們可算到了,去二樓。”

上樓進了房間,鄭旭劉洋他們坐下在討論菜單,看到陸晟他們就打招呼,“陸隊。”

鄭旭笑,“陸隊,你來C市也有一段時間了,一直沒時間好好聚。”

“我應該請大家吃飯,最近辛苦了。”陸晟說,“這頓飯我買單。”

沈倩起哄,“那敢情好,鄭哥下次再請嘛,我們可以吃兩頓。”

徐戈拉開椅子坐下,倒了一杯水還沒喝,陸晟就在她身邊坐下。

鄭旭嫌棄的看沈倩,“你這算盤打的不錯。”

點菜是鄭旭負責,他出去一趟,拎回來兩瓶白酒,環視一周說道。“不開車的喝兩杯。”

“我要啤酒。”徐戈轉頭對服務員說,“一瓶啤酒。”

陸晟蹙眉,徐戈還喝酒?

“陸隊喝白的還是啤的?”

“我開車。”陸晟端起茶杯,“喝水。”

飯過三巡,徐戈喝完一瓶啤酒,喝悶酒最容易醉,徐渭已經有些暈了,拉開椅子起身出去找洗手間。洗了一把臉,徐戈把手撐在洗手台上看鏡子裏的自己。濕漉漉的一張臉,徐戈歎口氣,抽紙擦幹。

“不能喝就別喝。”身後響起男人的聲音,隨後一包紙遞過來,徐戈先看到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順著手指往上,碰觸到陸晟漆黑的眼。“謝謝。”

陸晟往後退了半步,站在不遠處點了一根煙。“難受麽?”

徐戈隻覺得酒精衝上大腦,抽紙擦臉。轉身直直麵向陸晟,揚起嘴角,往前走了兩步,一直走到陸晟麵前,“你關心我?。”

隔著薄薄的白色煙霧,陸晟看著她,喉結微動。燈光下,徐戈的皮膚細膩白皙,被照成了瑩白色,她的睫毛潮濕,水潤動人。

他們對視許久,徐戈低頭笑出聲,腳尖擦過地麵。再抬頭,黑白分明的眼晶亮,喝酒讓徐戈嗓音低啞,“問你個事兒啊。”徐戈往前走了一步,陸晟剛要開口。徐戈伸手拿掉他的煙,猛地踮起腳勾住陸晟的脖子。

近在咫尺,徐戈的睫毛微微顫抖。“陸隊?”

嗓音蠱惑,下一刻,徐戈柔軟微涼的嘴唇就貼上了他的。陸晟一怔,反身把徐戈給壓在了牆上。

“徐戈?”

身後驚雷,徐戈驟然清醒,一把推開陸晟,回頭看到一臉震驚的鄭旭。“鄭哥?”

同一個單位上下級關係,好說不好聽。徐戈整個人都是懵的,她不知道怎麽發展到了這一步。徐戈不敢去看陸晟,倉惶又無措,她無意識地拂過耳邊的碎發,聲音發顫,“我還有事先走,晚上唱歌就不去了,你們繼續吃飯吧,我先走了。”

陸晟整理襯衣領口,看向鄭旭,“找徐戈?”

鄭旭緊攥的拳頭鬆開,“你們?”

“我去看看她,她喝多了就亂跑。”陸晟嗓音低沉,臉上沒有多餘的情緒。

“陸晟!”鄭旭一把抓住陸晟的肩膀,“什麽意思?”

“鄭副隊你什麽意思?”她已經做到這種地步,陸晟不會再退,他喜歡徐戈。

“你們……在一起了?”

陸晟點頭,“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們,改天發喜糖。”

陸晟大步走了出去,鄭旭壓著氣垂頭進入洗手間,他想抽煙,拿出煙半天沒點燃。他新生煩躁,把煙揉碎扔進了垃圾桶,仍是不解恨。又一腳踹翻了垃圾桶,哐當巨響。他站在洗手間門口看著滿地狼藉,漸漸冷靜下來。

徐戈出門攔了一輛出租車,報了小區地址就靠在玻璃上,她看著外麵。華燈初上,滿世繁華。徐戈降下車窗,冷風吹進來,她閉上眼,忽然睜開,“掉頭去機場。”

司機不耐煩,“到底去哪裏?”

“機場。”

十點半的機票,徐戈拿著機票站在安檢入口,她聽著頭頂的廣播有些茫然。酒精腐蝕的大腦漸漸清楚,徐戈知道自己做了多荒唐的事。

電話響了起來,徐戈迅速關機扔回包裏,動作一氣嗬成。她捂住臉深吸一口氣,陸晟追來了,陸晟會怎麽說?她強吻了陸晟。

陸晟追出去徐戈已經不見蹤影,電話關機。剛要回去,就撞上了沈倩和劉洋。

“陸隊。”沈倩說,“徐戈呢?你們沒一塊?”

“先回去了。”陸晟耐著性子應付,又按手機。

“我們去KTV,你現在過去麽?”

“你們玩。”

“徐戈走也不跟我們打聲招呼,真是的,太不夠義氣了。”沈倩說著拿出手機撥號,“我給她打電話問問怎麽回事。”

陸晟原想阻止,轉念一想便打住了念頭,徐戈可能躲著自己。沈倩打會好點吧,畢竟他們都是女孩。

“電話關機。”沈倩嘀咕,又撥號,“怎麽關機了。”

“可能手機沒電。”陸晟說,“你們先去忙吧。”

說著快步往樓上走,沈倩喊道,“去樓上幹什麽?都沒人了。”

“徐戈的背包沒帶。”

陸晟步伐凜冽,很快就沒了影蹤,沈倩轉頭和劉洋對視,試探著開口,“他是不是跟徐戈有事?為什麽幫徐戈拿包?”

劉洋一心一意跟電話那頭的未婚妻調情,根本沒有聽清楚沈倩的問題,“是吧。”

“真的?”沈倩提高了聲音。

“什麽蒸的?還煮的呢。”

沈倩嘴角抽了抽,一巴掌拍在劉洋的肩膀上,“你去死吧!”

劉洋莫名其妙。

陸晟再打徐戈的電話,依舊是關機,他發信息過去,“看到信息給我回電話。”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對於徐戈來說是煎熬。她抿了抿嘴唇,陸晟嘴唇的溫度似乎還在,她胡思亂想著,鬼使神差的伸手摸了摸嘴唇。

手機開機,一條短信跳了出來,徐戈緊張的心都跳了出來。陸晟的信息,言簡意賅,一看就是他的風格。

徐戈握著手機,打電話不是自投羅網?她才不幹這沒腦子的事。連忙把手機裝回去,電話又響了起來,陸晟打過來的電話鈴聲似乎都跟別人的不一樣,徐戈深吸氣,拿出手機。

接通電話,陸晟聲音就落入耳朵,“出來。”

“啊?”

“我在出站口,出來。”陸晟的聲音很沉。

陸晟怎麽知道她在什麽地方?這麽快就找來了?會不會打她一頓?

“出哪裏?”徐戈腦筋轉的飛快,“我在家。”

陸晟念出一串數字,“你下來還是我上去?”

徐戈服了,陸晟真是搞刑事偵查,他讀的一串數字正是徐戈即將乘坐的航班。“你怎麽知道?”

“出來。”

“我回B市有急事。”徐戈睜眼說瞎話,“今晚必須得走,剛剛手機沒電就關機了,馬上登機還得關機。”

“那我過去找你,和你說兩句話。”陸晟語氣強硬,“還有一個小時,夠說話。”

徐戈抿緊了嘴唇,大約半分鍾,她說,“我下去。”

該來的還是得來,徐戈強吻他的時候沒想那麽多,現在想再多也沒用。她硬著頭皮走出機場,繞到出口就看到站著抽煙的陸晟。外麵風很大,他站的筆直。徐戈心裏焦躁,提心吊膽,明知道陸晟有喜歡的人還強吻了他,而且還被單位的人發現,陸晟喜歡的人會怎麽想?明天這件事會發酵成什麽樣?

徐戈不敢想。

陸晟正好抬頭看過來,四目相對,徐戈想逃。她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拉著陸晟,他是她的救命稻草。從少年時期到現在,她心裏一直住著這個人,她迷戀著這個人,義無反顧。她控製不住地想靠近他,親近他。

隔著一段距離,徐戈看著陸晟,忽然鼻子就酸了。

陸晟摁滅煙,邁開長腿走向徐戈,步伐沉穩有力。

徐戈明明不想哭,可不知怎的淚就滾了下來,陸晟一直走到她麵前,大手掌抹過她的臉,滿手潮濕。他伸手把她按在懷裏,抱得緊緊的。

徐戈整個人都懵了,陸晟什麽意思?

“你是傻?”

徐戈的臉著他的脖子,她悄悄伸出手抓住了陸晟的襯衣,從試探到落實,緊緊抱住陸晟精瘦的腰。“陸隊?”

“跑什麽?”陸晟嗓音沙啞,聲音聽不出喜怒,“為什麽跑?”

徐戈不說話,她心裏忐忑,整個人還是懵的。陸晟沒有罵她,沒有找她算賬,反而把她抱進了懷裏。

“你還有個問題沒問我,現在說。”

什麽問題?徐戈發暈,她不敢抬頭。頭頂是陸晟的呼吸,溫熱,灼燒著她的心髒。

陸晟的電話驟然響了起來,陸晟拿出手機接通,“我是陸晟。”

徐戈不敢再抱陸晟,連忙鬆開想要拉開距離,陸晟一把拎過徐戈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對電話那頭的人說道,“我馬上過去。”

掛斷電話,陸晟沒有鬆開徐戈,拎著她往路邊臨時停車點走,“他又作案了。”

徐戈快步跟上陸晟,“他?變態虐待狂?”

“對。”陸晟拉開車門把徐戈塞進去,徐戈剛要動,陸晟抬腿踩在車上,俯身拉過安全帶給徐戈扣上,太近的距離。徐戈有些缺氧,她動作頓住,盯著陸晟,“陸隊——”

“親了我就想跑?嗯?”陸晟手撐在徐戈身側,黑眸沉邃,意味深長,“徐戈,你當我是什麽人?”

陸晟低頭,柔軟的嘴唇落在她的額頭上,很輕,如同羽毛拂過。徐戈傻在原地,不知道該作什麽反應。

陸晟的電話又響,他拿起來接通,“我是陸晟。”

這個電話很長時間才結束,陸晟說,“我知道了,馬上過去。”陸晟掛斷電話,手指擦過徐戈的臉,又落在她身側,“先去看現場,晚些再談我們的事。”

陸晟退出去,關上車門繞到駕駛座。

徐戈被他親得暈暈然不知所以,車子疾馳在公路上,窗外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徐戈現在可以確認,陸晟喜歡的人是她。

“又有案子?”

“C市火車站東南角發現一個被遺棄的行李箱,打開發現裏麵是一具裸屍。死者是年輕女性,有遭到性侵,腹部被剖開,少了子宮。”陸晟蹙眉,握著方向盤的手很緊,“他又出現了。”

屍體是在火車站附近的公交站牌發現,報案人是個年輕女孩,她等公交車期間看這個箱子放了很久沒有人來拿走,以為是誰忘記了就報警。

箱子沒有鎖,警察趕到就打開箱子就發現了屍體。

“死者身高一米五七,偏瘦,子宮被摘除。在屍僵未形成之前被強行折成蜷縮狀態,屍體身上沒有衣物,沒有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死亡時間在三天左右,割喉,血樣已經送檢,明天能出結果。”

陸晟觀察著屍體,目光沉邃,“看得出凶器麽?”

陳法醫用手腕推了下眼鏡,“像——手術刀。”

“屍體有遭到性侵,但是沒有提取到精液,**內有損傷。膝蓋有擦傷淤青,生前傷。”

“對比劉冉膝蓋上的傷。”陸晟微微蹙眉,說道,“如果一樣,那就是一個人作案,可以申請並案偵查。”

“劉冉?”陳法醫恍然大悟,“我說這個屍體怎麽看起來這麽熟悉呢,和那個案子的被害人太像了,作案風格一致。”

“**內沒有油脂?”

“沒有。”陳法醫搖頭,“我也很疑惑,凶手是怎麽做到與死者發生關係卻不留下任何痕跡呢?無精症也有**。用**必然會留下油脂,可這兩樣都沒有。”

“有清洗的可能麽?”

“沒有。”陳法醫搖頭,“絕無可能,屬於被害人的**保留完整。”

“用道具呢?”一直安靜的徐戈突然開口,她抬起頭看向陳法醫,“如果凶手是個性無能呢?每個受害人都有一個共同特點,後入。”陸晟說到這裏看了眼陸晟,接著說下去,“這個姿勢可以有兩種解釋,一是他憎恨女性,侮辱,二是他不喜歡被人看到那種地方,也許他有隱疾。”

“為什麽要割子宮?”

徐戈戴上手套碰了下死者的肚皮,“死者有妊娠紋,生過孩子。”

陳法醫剛要阻止徐戈的動作,聽到她這句話就頓住了,“妊娠紋?”他連忙去檢查屍體的腹部,倒是沒注意到這些。

妊娠紋不是很明顯,隻剩下淺淺的幾道,陳法醫倒是沒往這方麵想。

“她可能生過孩子。”徐戈說。

陳法醫蹙眉,“切子宮難道和生孩子有關係?”

“至少死者的身份信息又多了一條。”陸晟接過話。

如果他們知道凶手的思維,早就抓到了凶手,不會讓他逍遙法外。

“屍檢還沒結束,你們先去忙吧,等再有發現我會通知你們。”

“那好。”

陸晟和徐戈走出屍檢中心,陸晟掐了下眉心,臉色有些難看,“又出現了,我們必須得抓到他,最快的速度。”

最後幾個字,陸晟聲音沉了下去。

“陸隊。”徐戈快步跟上陸晟,兩人並排走著,她說,“如果是道具作案的話,凶手會不會是個女人?一個力氣很大的女人?”

“女人對女人不會產生這樣的憎恨。”陸晟突然停住腳步,回身手就落在徐戈頭上,徐戈躲閃不及被摸了個正著。她忽的想到剛剛那個擁抱,令人臉紅心跳,“陸隊?”

陸晟的手順勢就摸了下她的臉,嗓音低沉,“酒醒了?”

徐戈的心快跳出腔子了,臉刷的一下通紅,剛想避開陸晟的手,他把手挪上去拂過徐戈的頭發到耳後。手裝回口袋,抬起黑眸,“嗯?”

“早醒了,現在沒事可以辦案。”最後那個尾音太曖昧,徐戈整個人都慌了,心跳得亂七八糟,匆忙說道,“我都可以。”

陸晟忽的靠近,微微蹙眉,鼻翼微動,又直起身單手插兜直視徐戈,“還有酒味,你先回去休息,別開車了。”陸晟從口袋裏取出錢包,“打車回去。”

“我有錢。”徐戈從口袋裏取出一個小錢包,“錢包在我身上,不過我現在並不想回去。發案的黃金二十四小時非常關鍵,抓不住,可能就錯過了。”

陸晟說完掃了徐戈一眼,電話響了起來,他拿起來看了看來電,接通,“我馬上就到。”掛斷電話,看徐戈,言簡意賅,“回家,命令。”

說完大步就走。

徐戈想追上去但始終沒有抬步,她喝了酒,血液裏的酒精濃度不會低,喝完酒不能辦案。撓撓頭,陸晟也是為她好吧。

徐戈打車回家,坐在出租車上她莫名就想到機場那一抱。陸晟心裏是有她的吧,雖然不知道什麽時候發生的事。

對於陸晟追到機場這個事,徐戈心裏也是莫名。

之前他出差的時候給徐戈發過一個短信,短信內容很普通,徐戈因為太激動翻來覆去的看內容,結果就忘記了回複。之後陸晟就沒有再聯係她,現在見麵,他怎麽突然就抱自己了?因為她親了他麽?

那換個人親他,他也會追麽?

徐戈天馬行空的想著,一甩腦袋。別人也不敢那麽強行親陸晟,隻有她敢。

“去哪裏?”

年輕的聲音從駕駛座傳過來,徐戈報了地址繼續想陸晟。隨即又想到案件,那個凶手到底想幹什麽?殺人成狂,簡直喪心病狂。

目光忽然撞到後視鏡裏的一雙眼,徐戈一頓,抬起頭,“是你?”

開車的人是周澤,火葬場案子裏受害人的繼子。

他迅速把頭低下,看向前方的路,聲音很低,“你是那個警察。”

坐出租車竟然也能遇到熟人,徐戈非常意外,“你——是做這個工作?”

“嗯。”周澤點頭,隨即笑了笑,看起來憨厚,他在後視鏡裏迅速看了眼徐戈,停頓了很長時間才斟酌著說道,“你下班很晚。”

“是啊,加班嘛。”徐戈歎口氣,降下玻璃讓風灌進來,“忙。”

他沒有再說話,握著方向盤的手很緊,徐戈收回視線觀察他。周澤性格應該很內向,他報警時候的職業不是出租車司機,他在B市上班,現在回來了麽?

“你以前不做這個工作吧?”

“嗯。”

“怎麽改行了?”

他沉默了有半分鍾,在徐戈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開口了,“我媽不去B市居住,C市暫時沒找到合適的工作,朋友的車就轉給我了。”

“那也挺好。”

徐戈手機響了一聲,她拿起來看到是微信信息,徐戈打開看到陸晟的請求加為好友消息。她一愣,她和陸晟竟然還不是好友!

這麽久她竟然都沒有加陸晟的微信號,這個暗戀太不上心了,徐戈在心裏吐槽自己,通過了陸晟的驗證。

他的信息很快就過來了,很簡單,“到家報平安。”

徐戈抿緊嘴唇仍然是壓抑不住笑意,按著手機思忖到底該回複什麽,怎麽輸都覺得不夠完美,不夠雲淡風輕。

一直到家,徐戈下車順手拍了這一張小區門口的風景發給陸晟,“已經到家,案子有進展麽?”

徐戈上樓回房間換衣服,手機就放在一米遠的地方,始終沒有動靜。死心了,拿著浴巾進了浴室。洗完澡出來,擦頭發的時候徐戈看到手機屏幕上的未接來電。

陸晟。

徐戈那顆心又鮮活地跳動起來,她把手機放在嘴邊親了下,小心翼翼的打開微信回複,“怎麽打電話過來了?有事麽?”

信息發過去,徐戈躺在**等到兩點半,陸晟沒有回複。

徐戈困得不行,放下手機就睡覺了,第二天早上六點半,徐戈是被敲門聲吵醒。她一頭懵的走過去開門,眼睛沒完全睜開,抱著門框,“誰——”

後半段聲音沒發出來,他看到門口站著的陸晟,他可能是剛洗過澡,頭發還濕著。穿著米色襯衣,深色長褲,長腿筆直。

水滴順著他的發絲滴在了衣服上,潤濕了一大片布料,徐戈咽下唾沫,“陸隊?”

陸晟目光落在她的睡衣上,蹙眉,“穿的什麽?”

徐戈也低頭看過去,立刻抬手捂住胸口,她穿的真絲低胸連體睡衣,隻是覺得舒服,倒是沒想過會穿這個見人。轉身一溜往臥室跑,聲音落在身後。

“我穿件衣服。”

陸晟微微揚唇,關上門走進來,徐戈這個房子和他的房子格局一樣。不過徐戈這邊的廚房是擺設,隻放了幾瓶酒。

陸晟打開她家櫥櫃,隻有一個髒得看不出原來模樣的盤子。

“陸隊,你找什麽?”

“沒餐具?”陸晟回身,揚了揚手裏打包的早餐,“吃飯。”

徐戈打開冰箱取出一個小碗,“隻有個這樣的,能裝麽?”

陸晟有輕微潔癖,根本不想碰她那個顏色古怪的碗,快步往門口走,“上樓吃。”

徐戈把外套扣子扣上,“我還沒洗臉呢,我洗完臉再上去。”

“嗯。”陸晟跨出門,徐戈想到一個事,跟著走到門口,“陸隊。”

“嗯?”陸晟回頭看過去,徐戈的臉微紅,剛睡醒有種朦朧美。她的外套很大,罩到腿彎,露出一截白皙的腿,陸晟的目光從她腿上移開。“什麽?”

“案子有進展?”

“沒有。”陸晟說著抬起手腕看時間,嗓音沉洌,“七點過去,你跟我一起。”

他一夜沒睡,本來有兩個半小時休息時間,他不想睡。回家洗澡換衣服,出門買早餐。他把時間精確到秒,就想陪她吃頓飯。

陸晟離開,徐戈轉身回去碰的關上門捂著臉抑製不住笑。連忙回去洗澡換衣服,跳著上樓,心情歡悅。

陸晟打開門,“進來吃飯。”

“我還沒來得及敲門。”徐戈的手落在空中,“你聽到我的腳步聲?”

心跳莫名又快了起來,徐戈捂著小心髒跟著陸晟進門。陸晟拉開餐廳的椅子,才繞到另一邊坐下。“你的腳步聲很好辨認。”

“看什麽?”

徐戈抿了抿嘴唇,若無其事的收回視線,“你通宵麽?今天還要工作?”

“嗯。”陸晟喝著粥,嗓音低沉,“這案子影響很大,必須盡快破案。”

“放行李箱的位置沒有監控?”

陸晟蹙眉,“壞了有半年。”

徐戈掐了一段油條咬著,“看來凶手對這附近的地形非常熟悉了,可能是C市人。陳法醫那邊鑒定結果出來了麽?是不是同一個人作案?”

陸晟點頭。“是同一個人作案,膝蓋擦傷的位置切割屍體的手法已經足夠證明,可以申請並案偵查了。”

“屍源查到了麽?”

“暫時還沒有。”陸晟看徐戈視線一直往一碟小菜上看,便把碟子拿過去放在徐戈麵前,“晚一會兒你去偵查這條線。”

“好。”

匆匆吃完早餐,陸晟拿了件外套兩人就出門。又變天了,天空烏雲密布,狂風驟起,刮的人幾乎要隨風而去。徐戈裹緊身上襯衣,還是有些涼,她突然胳膊一緊,是陸晟把她拉進了懷裏,拿過外套披在她身上,“穿上。”

距離太近了,徐戈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熱氣,整個人都蒙住了,空氣狹仄呼吸困難,抿了抿嘴唇才連忙穿上外套,“你穿什麽?”

“不冷。”陸晟看著徐戈幾秒,握住她的手快步往停車場走。他握緊了徐戈的手,視線落在前方。徐戈跟著他往前走,他的手溫熱寬厚,包裹著徐戈的手。

徐戈臉上火辣辣的燒,她盯著陸晟的耳朵,他的耳朵微微發紅。

“陸晟。”徐戈低聲叫他的名字,她的心快要跳出腔子。喜歡一個人,就是無緣無故,和他在一起就歡喜,滿心滿肺都是他。

陸晟走到車前拉開車門讓徐戈坐進去,繞到另一邊上車,沉邃黑眸看向徐戈,“你——有話?”

他嗓音沉洌,目光有溫柔似海。徐戈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傾身過去嘴唇離他兩厘米的地方,醒悟過來,手指擦過陸晟的臉,強撐著笑道,“有個柳絮——”

陸晟低頭就堵住了徐戈的嘴唇,他的手指穿過徐戈柔軟的發絲,貼在她的後頸上,扣住了她的後腦。陸晟的嘴唇微微發涼,很軟。徐戈瞪大眼,腦袋裏一片空白,近在咫尺的陸晟已經模糊,她舔了下陸晟的嘴唇。下一瞬間就被強勢的拉過去按在懷裏,狠狠吻了下去,狂風驟雨鋪天蓋地。

刺耳的手機鈴聲在車廂內響起,陸晟停下動作,短暫的沉默,他放開徐戈低頭去找手機。皺眉,要這手機有什麽用!

他跟徐戈在一起最大的障礙是手機!是工作!都沒時間好好說話!再不說清楚這個小傻子不知道會想些什麽。

陸晟手掌擦過徐戈的臉,歎口氣,嗓音低沉沙啞曖昧的讓人臉紅心跳,“等會兒,接個電話。”

陸晟拿起手機看到來電是劉洋,接通電話,“說。”

“查了近十天的報案記錄,沒找到符合死者的信息。”

“擴大範圍,周邊縣區也要排查。死者二十八歲,女性,生過孩子。可能離異,再排查一遍。”

“好。”

掛斷電話,陸晟看了眼臉扭向窗外的徐戈,她一張臉通紅。陸晟揚起嘴角,不知道她剛剛撩自己的勇氣哪裏去了?

發動引擎,陸晟打了一把方向把車倒出去,開上主道。修長手指輕敲方向盤,掃了眼徐戈,“你衣服沒扣好。”

徐戈連忙看自己的襯衣,發現又解開了一粒扣子,手忙腳亂的扣上。

“哦。”

“剛剛想說什麽?”

徐戈把手裝進衣服口袋,她搓了搓手指,開口,“被害人怎麽會是離婚?”

陸晟的目光沉了下去,看著前方的路,“生過孩子,可她手指上沒有戒痕。不能百分百肯定,但是一個根據。”

徐戈若有所思,又偷看了陸晟一眼,“陸隊,你談過女朋友麽?”

陸晟剛要說話,電話再次響了起來。

他戴上耳機接通電話,“我是陸晟。”

電話是陳法醫打過來,“無名屍體的DNA報告出來了。”

“我馬上過去。”

掛斷電話,陸晟把手機裝回去,打了一把方向把車拐上另一條路。他蹙眉想了一會兒,按下個號碼,對那邊說道,“我是陸晟,他又出現了,這次必須申請並案偵查。”

車子風馳電擎直奔單位,下車後,陸晟大步走在前麵,一邊走一邊和徐戈說,“監控你再查一遍,劉洋會配合你。”

“好。”

徐戈看陸晟精致的臉,暫時把亂七八糟的念頭壓下去。現在辦案要緊,連環殺人案影響惡劣,再破不了案,還會有被害的人,人人自危,會引起社會動**。

徐戈回到單位就到監控室查看已經翻看過一遍的監控,公交車站牌周邊能調到的全部監控。看了一早上,這個箱子沒有在監控裏出現過。

凶手有交通工具,案發地點在火車站附近,車流量最大的路段,想找一輛車實在太難了。徐戈翻看著監控,皺眉摸口袋找煙,這才意識到身上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

短暫的沉默,徐戈連忙轉頭去看劉洋,她穿著陸晟的衣服晃到辦公室,天哪!她要完蛋了。徐戈匆匆脫掉了身上的衣服,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的樣子放在了一邊椅子上,狀似隨意的說道,“剛剛遇到陸隊,他把衣服借給我,怎麽穿到這裏了,劉洋你看到也不提醒我?”

劉洋哧的笑出聲,轉頭看徐戈,竟從徐戈身上看出了女人味,簡直不可思議,她跟陸晟在一起也不可思議,“你跟陸隊在一起了吧?我聽沈倩說你曾揚言要在市局門口放鞭炮?什麽時候放?”

“目光躲閃,你在撒謊。”劉洋敲了下桌麵,憋著笑看徐戈,“什麽時候去放鞭炮?”

徐戈嘴角抽了抽,強行轉移話題,“報案人還在麽?我得去找報案人聊聊。”

“應該還沒送回去,找她幹什麽?”

“筆錄做了麽?當時站牌的人還能找到麽?”徐戈跟陸晟這事現在還挺飄渺,陸晟沒明確表示,徐戈不敢胡亂說。不知道劉洋怎麽會知道,估計是鄭旭說的吧,昨晚那尷尬。

“監控線索太少了。”她彎腰指了指地圖上的位置,“這裏好幾個分叉路口沒有監控,經過這個站牌但沒有出現在監控裏的車輛有很多,排查車輛不容易。”

劉洋點頭,“確實。”

徐戈站起來,“這麽大一個箱子放在這種地方不會不引起注意,一定會有看到凶手的人,我們得發動群眾找線索。”

劉洋擰眉,“怎麽找?宣傳那邊把信息放出去?可連環殺人案還是這麽凶殘的手段,影響太壞了。”

徐戈咬了下嘴唇,也在考慮這個問題。“現在網上有消息麽?屍體是在鬧市區發現,難道沒人報道?”

“不知道,還沒看到。”劉洋翻著監控,“還查監控麽?”

“這些沒有什麽價值,去這幾條沒有監控路段去找找商鋪監控,看看有沒有什麽遺留的線索。”

“行,我這就過去。”劉洋一邊說一邊拿起手機查看信息,“徐戈,陸隊是不是——哎!這是什麽?”劉洋突然提高了聲音,“我擦,無名女屍這麽快就曝光了?媒體速度這麽快?”

徐戈連忙湊過去,看到碩大的標題,“C市鬧市區發現**碎屍案,據小道消息這已經是第三起碎屍案,連環殺人凶手令人恐慌……”

如果沒有後麵那些引導C市警察無能的話,徐戈還能以為是宣傳部放出去的消息,下麵的評論更辣眼睛,徐戈看完抿緊嘴唇。拿出手機剛要打給陸晟,手機就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