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知道你們的職業,也不容易,小姑娘多給我一千讓我留著房子。我回去想想還是算了吧,該多少是多少,不能坑了人民警察。”
陸晟蓋上鋼筆筆帽,抬眸,“這樣啊,那謝謝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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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戈扔下包聞了聞身上,好幾天沒回家,一直加班,沒時間洗澡換衣服,一身味。甚至,連陸晟什麽時候搬過來的都一無所知。
最後這件這麽重要的事她都能忽視,簡直不可饒恕。
徐戈拿了浴巾進浴室,腦筋轉的飛快,陸晟要在家做飯麽?他會做飯?那麽不食人間煙火的男人竟然會做飯?
徐戈簡直想吹口哨,聽上去很誘人。
她一邊洗澡刷牙,一邊想入非非,什麽顧慮都拋到九霄雲外。她抬起頭看天花板,陸晟就在樓上,他在幹什麽呢?他會不會也在洗澡?
他脫掉衣服是什麽樣?襯衣脫掉——
鹹鹹的**進了喉嚨,徐戈抹了一把剛要繼續洗就看到了手上的血。徐戈短暫的懵了一下,隨後咳嗽一聲斂起傻笑,連忙衝到洗漱台前看到滿臉的血,忙抽紙擦鼻血。
暗下自嘲,這也太猥瑣了。
徐戈拿紙堵著鼻子匆忙扯了浴巾裹著,就出門去冰箱裏拿冰塊,才抓著冰箱門,她眼前就開始發黑,她有種不太好的預感。血從鼻子裏流不出,便進了嘴,她找到一瓶冰水握著閉上眼緩神。電話在客廳桌子上響了起來,徐戈睜開眼抱著冰水往電話方向走,剛走了兩步,突然一頭摔在地上。
陸晟在十二樓下電梯撥徐戈的電話,電話鈴聲從1203傳出來,陸晟走向1203,裏麵哐當一聲。陸晟一頓,快步過去敲門。
“徐戈?”
裏麵沒有回應,電話也沒有人接。徐戈出事了?陸晟短暫的沉默,轉身往電梯間跑,電梯下到一樓了。他掉頭進了樓梯間,上十三樓拿出開鎖神器。
開門的時候陸晟又喊了一聲,依舊沒有人應,他愈發不安?
陸晟第一次覺得鎖難開,好不容易哢嚓一聲,門一打開他就看到躺在客廳的徐戈。玻璃瓶的罐頭摔在地上,碎玻璃碴上黏膩糖水淌了一地。
徐戈是淩晨兩點醒來的,睜開眼就看到一個挺拔背影。她咳嗽,那人聞聲回頭,是陸晟。
他的襯衣上有血跡,袖口卷起露出一截手臂,嗓音沉洌,“醒了?”
徐戈環視四周,醫院輸液大廳,她身上還裹著浴巾。
“流鼻血暈倒的,你是第一個。”
徐戈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昏迷前的事漸漸複蘇,當時她身上穿的是什麽?還是什麽都沒穿?
徐戈對上陸晟的黑眸,視線下移又看到他的喉結,一個男人怎麽能皮膚這麽白,還白的這麽好看。
陸晟看著徐戈片刻,忽的傾身手撐在徐戈身後的靠背上,居高臨下看著她,“警隊過勞死不算稀罕事,你也想湊個人頭?”
“陸隊?”
陸晟起身拉開距離,“我去叫護士拔針。”
徐戈後知後覺,臉上滾燙。她抬手抱住臉,感覺鼻血又要衝破鼻粘膜。徐戈仰著頭看天花板,根本不敢去身上的浴巾,陸晟是不是都看到了?
針拔掉,徐戈剛要起身,陸晟回頭看她一眼就移開視線,“先不要動,我去車裏取毯子。”
言罷,匆匆就走。
很快陸晟回來丟給她一條毯子,徐戈裹著往外麵走,胃裏空虛。今天這個操作實在太尷尬了,尷尬得令人窒息。
陸晟去開車,徐戈站在醫院門口等。
她忽然聽到哭聲,回頭看過去,看到一對母子,中年女人坐在花壇邊緣哭泣,年輕男人安慰她。
人出生在醫院,死在醫院,在這裏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生老病死,生死相隔。身後喇叭聲響,徐戈轉身看到陸晟的車開了出來,連忙過去拉開後排座位車門坐進去。
“看什麽呢?”
“沒什麽。”醫院有人去世,有人悲傷。有人出生,有人歡喜,不足為奇。
“明天你調休。”
徐戈自作多情的想他是不是擔心自己?她抿了抿嘴唇,竊喜道,“隊裏忙,我還是可以過去。”
陸晟沒接話,徐戈又想到個事,“陸隊。”
“嗯?”
“今天真是麻煩你了,明天請你吃飯。”
陸晟骨節分明的手指敲了下方向盤,黑眸直視前方的路。“你做飯?”
徐戈一愣,“我隻會煮泡麵,而且技術一般。”
“泡麵還能一般?你就會燒水?”
徐戈被懟的啞口無言,到小區是三點,陸晟停好車和徐戈走進了電梯,“你回家換件衣服,上來吃飯——算了,我給你送下去,別鎖門。”
“謝謝陸隊。”
陸晟凝視她,徐戈被看的渾身不自在,要燒起來了,“陸隊?”
“你的臉上有血,很多。”電梯在十二樓停下,陸晟抬起下巴頦,“走吧。”
間接說她難看唄,徐戈捂著臉,等電梯到十二樓立刻衝了出去。到家門口才意識到自己沒帶鑰匙,連忙轉身上樓。
陸晟家的門被敲響,他一打開就看到徐戈討好的笑臉。
“我家鑰匙你拿了麽?”
“沒有。”
兩人對視幾秒,陸晟讓開路,“進來。”
徐戈進門直奔沙發,坐下四下打量,陸晟拿了一杯熱水過來放在她麵前,“等會兒下去給你開鎖。”
“謝謝陸隊。”
陸晟走向洗手間,再出來的時候手上拿著一條濕毛巾遞給徐戈,“擦臉。”
“謝謝。”
陸晟回臥室換了件襯衣才去廚房,徐戈一杯水喝完,陸晟就端著麵出來。“吃飯。”
陸晟的廚藝很好,徐戈吃的非常開心。
吃完飯,陸晟取了工具,“走吧,下去開鎖。”
開完鎖,陸晟取出一遝錢放在玄關處櫃子上,“房子定金,謝了。”
阿姨不是說什麽都不說的麽?這個阿姨不靠譜啊!徐戈腦子裏一瞬間湧出無數個念頭,最後隻剩下兩個大字——完蛋。
“啊?”
陸晟沉邃黑眸意味深長,“錢多?到處撒?”
徐戈硬著頭皮,沒皮沒臉的笑,“不先給定金租出去了你再找房子麻煩,錢還是自己的,房東沒多收你錢吧?”
“想得很周到。”
“同事之間互相幫助,陸隊您太客氣了。”
陸晟斂起情緒,淡淡道,“嗯,同事。”
徐戈尷尬的頭皮發麻,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陸晟單手插兜,“早點睡吧。”
徐戈聽到電梯的聲音,懸著的心落了回去。衝過去關上門反鎖,回臥室把腦袋紮在**。她的暈倒是因為熬夜,流鼻血隻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陸晟主動放她假,徐戈睡到第二天中午,起床收拾房間。剛打掃幹淨,沈倩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徐戈坐在沙發上接通,“喂?”
“徐戈你怎麽了?怎麽請病假了?”
陸晟說的麽?徐戈摸了摸脖子,“熬夜後遺症。”
“鄭哥說中午去看你,需要什麽?”
徐戈這個小窩可不能讓他們過來,連忙站起來,“我都好了,沒什麽可看的,明天我就去上班。”
“我們已經買好花和水果了,你準備好飯菜,我們過去吃飯。”沈倩說,“反正這通電話也是通知你,我們去定了。”
“泡麵,愛吃不吃!”
掛斷電話徐戈把自己扔在沙發上,添亂。
十二點半,他們打電話過來,徐戈連忙下樓去迎接。鄭旭找好位置停車,打量徐戈,她穿白色襯衣,卡其色褲子,高挑清麗。
鄭旭抱出一箱水果,“住哪棟樓?還沒來過你家。”
沈倩說,“你來C市一年多了,竟然不請同事去你家聚餐?”
“我不愛熱鬧。”徐戈應付。
進了電梯,沈倩眼睛放光,“陸隊也住這棟樓嗎?我記得你說過陸隊要找房子,在你們小區。”
“十三樓。”
“單身公寓?”
徐戈點頭打開門,“這棟樓都是小戶型,進來吧,隨便坐。”
沈倩去翻徐戈的冰箱,“什麽吃的都沒有?你不做飯麽?”
徐戈的冰箱裏放著幾罐啤酒,兩瓶罐頭,剩餘的就是泡麵了,比她這個人還幹淨。徐戈說,“等會兒出去吃飯吧,吃完我跟你們去單位,劉冉案子沒查出來結果我也放不下。”
“那我去洗水果。”他們倒也沒異議。
劉洋的電話響了,他出去接電話,鄭旭回頭目光落在徐戈身上,“你今年清明節不回家了?”
“沒時間,劉冉案還沒有頭緒。”徐戈從冰箱裏拿出了水,遞給鄭旭一瓶,在對麵沙發坐下,“傳銷案怎麽樣?”
“差不多要結案。”
“牛小花怎麽樣?”
“誰?”
“就是我們救出來的那個女孩,她是第一個逃出來的。”
“那姑娘還想要你的電話呢,我給拒絕了,前幾天她家人過來接走了她。”
徐戈蹙眉,“你有她的電話麽?”
“有。”
“把電話給我。”徐戈說,“那姑娘挺可憐的,能幫就幫一把。”
鄭旭抬頭看徐戈,張了張嘴,“你還真是——好人。”
“現在有個更時髦的詞叫聖母。”徐戈說,“你可以諷刺我,我不介意。”
“我沒有諷刺你的意思。”鄭旭解釋,“徐戈,我隻是覺得警察隻是一個職業,不要賦予任何職業之外的期待。”
“我不這麽認為。”
徐戈拿出手機打開微博,看到一連串私信。徐戈有個微博號,偶爾會對網上一些比較有爭議的刑事案件發表意見,粉絲不多。不過都默認她是C市的警察,至於詳細身份,徐戈也沒有透露過。
私信有幾千字,概括下來就是博主家有老人去世。火化的時候手續齊全卻不被接收,家屬那邊有死亡證明。可火葬場接收部門有火化記錄。現在這個博主沒辦法,到處找人詢問這件事該怎麽處理。
“徐戈,你做的飯呢?”
“不想死的話,出去吃吧。”徐戈說著把手機遞給鄭旭,“你看看這個。”
鄭旭接過手機,“人死了怎麽就不能燒——哎?不對啊!”
一個蘿卜一個坑,這個坑被別的蘿卜占了,怎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有人鑽空子燒了一個人?”
徐戈點頭,“如果情況屬實,什麽人火葬的時候會需要頂替別人的名額?還有搶死人的?”
“有人希望他的死不被人發現,毀屍滅跡。”
徐戈站起來,“回單位,我得查查這事是否屬實。”
沈倩把蘋果咽下去,瞪大眼,“你們到底在說什麽?不是吃飯麽?”
徐戈按著手機回複,“你有沒有報警?”
很快信息就過來,“需要麽?”
“需要,你去東城分局報案。”
徐戈對其他兩人說道,“收到個私信,如果屬實,可能是刑事案件,回單位。”
“私信?你玩微博?”
“嗯。”
飯還是要吃,他們在門口吃了黃燜雞米飯。沒一會兒,徐戈又收到了私信,這回是死者的證件照片,包括醫院出示的死亡證明、身份證、戶口本。
徐戈點開照片,沈倩湊過來看,“這都是什麽?”
死亡時間是三天前,死因病故,醫院的死亡證明顯示的很清楚。
私信很快就又來了,發信息的人倒是一直都很理智,沒有很激烈的言辭。“我已經去東城公安局,希望能有結果。”
傳銷案還有材料要遞交,鄭旭就先走了。徐戈和沈倩回單位,徐戈一邊走一邊發信息。
“徐戈?”
徐戈驟然聽到陸晟的聲音,手機差點嚇掉,連忙回頭,“陸隊。”
陸晟是從停車場方向過來,他穿著純黑色襯衣,同色長褲,顯得越發冷峻。“今天不是調休?”
“微博看到個案子,想過來核實下。”
“什麽?”陸晟走到她麵前,目光掃過她的手機,“你玩微博?”
“網絡發展迅速,我們要與時俱進。”徐戈在微博上搜索此案,已經有一家媒體報道,轉發過千,遞給陸晟,“這個。”
陸晟接過徐戈的手機,片刻後蹙眉把手機還回去,“如果屬實,其中定然有一條人命。”
“沒事了?”
“沒事。”徐戈想到昨天的事就一陣臉紅。
“注意點。”陸晟往前麵走,“把你家門鎖換了。”
“換門鎖幹什麽?”
陸晟回頭抬起眼皮,一字一句,“太容易開。”隨即又大步往前走,說道,“你去核實下這個案子。”
“好的。”
徐戈過去接警處就看到一個挺文氣的青年在做筆錄,長的有些眼熟,徐戈多看了兩眼。
“我叔是在醫院去世的,這是死亡證明。”
徐戈猜測他就是微博上那個人,走過去對其中一個接警人員說道,“能看看他的資料麽?”
“可以。”
徐戈翻著資料,身份證戶口本醫院的死亡證明,證件齊全,確實沒有什麽問題。“火葬場那邊怎麽回複?”
“你是警察?”男人看向徐戈。
徐戈點頭。“你和死者什麽關係?”
戶口本上隻有一個人,死者林漢。
“這是我的身份證,死者是我的繼父。”男人拿出自己的證件,說道,“我們沒有上繼父的戶口。”
徐戈看了看他的身份證,想起來在哪裏見過他,昨天晚上醫院門口,“火葬場那邊怎麽說?”
“他們說人在五年前就死了,有人出示死亡證明,人也燒了,可我叔確實是三天前去世。”
徐戈拿到材料轉身回辦公室,“劉洋,車鑰匙在你那裏麽?”
“隊裏沒車了,今天有別的任務,你幹什麽去?”
“東郊。”徐戈隻有一輛自行車,騎到東郊天都黑了。
“東郊幹什麽?”
“火葬場。”
徐戈快步往外麵走迎麵撞上個人,她立刻後退避開,陸晟聲音從頭頂傳來,“幹什麽?”
徐戈抬頭看到陸晟,扯起了嘴角,“陸隊。”
“嗯?”
“車借我用下行麽?”
陸晟單手插兜把手裏文件遞給林峰,“行。”
“車鑰匙呢?”
陸晟邊走邊摸出鑰匙丟給徐戈,“查的怎麽樣?”
徐戈把手裏文件遞給他,“死者劉漢的手續沒有問題。”
“劉冉今天火化,一塊過去。”
陸晟要跟她一起?那還把車鑰匙給她幹什麽?徐戈心裏疑惑,出門還是坐上了駕駛座。
陸晟拿過她放在儲物盒裏的水果糖,取出一顆咬著,酸甜在口腔裏蔓延。翻看著劉漢的資料,修長手指敲了下儀表台,“五年,不好取證。”
徐戈點頭,火化,可是什麽都沒了。
“怎麽會選擇警察這一行?”陸晟突然開口。
徐戈一愣,隨即反問:“您為什麽會選擇做警察?”
前方信號燈,徐戈停下車看陸晟的臉,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
“破案有意思。”陸晟嘴角上揚,注視徐戈,黑眸如星辰。
徐戈短暫的失神,心跳飛速,陸晟指了指前方的信號燈,“綠燈。”
徐戈連忙收回視線,發動汽車,強自壓下如鼓擂般的心跳,剛剛那一瞬間她再一次清晰地體會到了心動的感覺。
車開過路口,徐戈想到剛剛的問題,說道,“當年眼睜睜看著我媽離開,無能為力。”
“抱歉。”陸晟的嗓音沉啞,徐戈母親的案子他知道。B市富豪徐福春妻女被綁架,徐戈那時候還小,小小的一隻哭的聲嘶力竭。
徐戈笑著搖頭,毫不意外他已經猜到了她的身份,“你又不欠我的,還沒和你說謝謝呢,要是沒有你,說不定我都活不到現在,謝謝陸隊。”
到達東郊火葬場是下午三點四十,太陽沉入烏雲,天空被蒙上了灰色。東郊一片寂靜,唯一熱鬧一點的地方是火葬場門口一條街。
徐戈下車一腳踩進了泥裏,心裏吐槽C市的城建垃圾到了極點,二線城市道路還不如某些地區的農村。
“陸隊,你小心點別跳進泥坑裏了。”
陸晟已經踩進了泥裏,蹙眉看著腳下的泥坑,轉身去車上拿紙巾。陸晟甩上車門走出泥坑,黑臉睨向徐戈,好笑道,“很會停車。”
徐戈看到陸晟腳上的泥,笑著扭頭看向另一邊,“抱歉,沒仔細看。”
這麽大一塊地就這一個泥坑,徐戈可巧正好把車停在這裏了。
走到管理處,陸晟說道,“你去找負責人問情況,二十分鍾後我們在這裏見麵。”
徐戈找到管理處,出示證件之後,管理人員道:“在我們保存的檔案裏,這個人確實已經死亡了,而且是走的正規流程。”
“我需要核對資料。”
資料被調出來,確實有燒過一個‘劉漢’,死亡證明是榆樹村委部開出來,有公章。奇怪的是,親屬簽字的地方是空白的,徐戈蹙眉,問道,“誰送來火化?為什麽是空白?”
“咦?這份怎麽沒有?”管理員也是一臉懵逼,“我去查查。”
十分鍾後,確定了這份資料內容殘缺。
“負責火化的工作人員是誰?”
“趙建設。”
“他在這裏上班?”
“現在已經退休了。”
“有他的聯係方式麽?”
“有的,我這就找給你。”
電話響了起來,徐戈拿起來看到是陸晟,走出去接通,“陸隊。”
“什麽結果?”
“檔案隻有一個管理員的簽名,其他全是空白。”
徐戈拿到資料,快步出門和陸晟匯合。春天的天氣說變就變,轉瞬烏雲密布。兩人上車,狂風驟雨席卷而來,陸晟坐進駕駛座,伸手,“資料。”
徐戈把複印件遞給陸晟,說道,“這個問題太大了,但現在我們沒有任何證據,隻能問問,慢慢查。”
徐戈的電話響了起來,她拿出來看到來電表情就變了,蹙眉接通,“有事?”
“我到C市機場了,你來接我還是我過去找你?”
徐戈一個頭兩個大,這又來添亂,“我在工作。”
“地址給我,我過去看看你的住處。”
“你住酒店吧,下班我過去找你。”
“見你比見總統都難是麽?”
“C市索亞酒店不錯,要不我幫你訂?”
電話被掛斷,徐渭拿出煙,“介意我在車上抽煙麽?”
“隨你。”
徐戈點燃了煙,轉頭看窗外。遠處天邊昏暗,沉的壓抑,都打的雨滴打在大地上,徐戈的心情糟糕。
電話叮的一聲,是條短信,徐戈掐滅煙扔進煙灰缸,拿出手機看到是父親發來:晚上來索亞吃飯。
“回局裏麽?”徐戈問。
“先不回,去查趙建設。”
趙建設住在城郊,開車過去花了將近兩個小時。雨已經停了,暮色之下,立著一排矮樓。
徐戈解開安全帶,陸晟拿了件外套遞過來,“穿上吧。”
外麵溫度很低,徐戈穿的很少,看著陸晟這舉動,她不自覺地揚起嘴角,“謝謝。”
徐戈和陸晟按著資料找到了趙建設的住址,他家住兩層小樓。門口一個小孩撅著屁股在玩水,徐戈看了一眼,敲門,“有人麽?”
“誰啊?”
“趙建設在家麽?”
一個男人從屋裏走出來,眯著眼鏡打量徐戈和陸晟,“你們是誰?找我幹什麽?”
徐戈拿出證件,“警察。”
趙建設愣了下,才問道,“有事?”
“你在東郊火葬場工作過是麽?我們有個案子,需要找你了解下情況。”
徐戈和陸晟跟著他進了門,房間內雜亂,普通的農村家庭。
徐戈拿出林漢的照片,“這個人認識麽?”
“不認識。”
徐戈把一份簽名的火化資料遞給趙建設,“這個名字是你吧?這個人沒有家屬簽字怎麽進行的火化?”
趙建設拿起文件看,擰眉沉思,“我想想啊。”
徐戈觀察著他的表情,片刻後趙建設說,“我想起來了,這是張總送過來的人。”趙建設擦了一把頭上的汗,他緊張了。
“張總是誰?”徐戈拿出錄音筆,說道,“我們需要記錄。”
“火葬場的老板。”
徐戈翻著資料,“不對吧?現在火葬場的負責人不是姓王?”
“王總是現在的負責人。”
“他拉來屍體讓你燒你就燒?家屬呢?”
“這個人沒有家屬,是個光棍,張總也是好心。”
“那文件上為什麽沒有張總的簽名?”
“張總說不用簽,太麻煩了。”
“死因呢?”
“病死的吧。”趙建設抹了一把汗,這回是真流汗了。
“屍體是男是女?”
“男的,肯定是男的。”他連忙拿起文件看,“是男的。”
“你再想想是男是女。”
趙建設汗如雨下,半晌一拍腦門,“男的,很胖,燒的時候有很多油。”
“焚燒時間是白天還是晚上?當時有幾個人在現場?”
“晚上。”趙建設喉結滾動,看著徐戈,“隻有我和張總。”
“張總的全名叫什麽?”
“張……玉林吧。”趙建設想了一會兒,才確定,“全名是這個。”
“住在什麽地方?”
“我不知道”
從趙建設家出來,徐戈轉頭看向陸晟,“像命案。”
陸晟快步往村口走,“查查張玉林的資料,他有很大嫌疑。”
天已經徹底黑了,郊區沒有路燈。剛下過雨,三兩步一個水坑,徐戈還沒走到車上鞋全濕了。上車,陸晟遞過去紙巾示意她擦擦。
“我晚上不能加班了。”
“嗯。”
徐戈把材料交給陸晟,“我爸過來,得去吃飯。”
“我送你過去。”陸晟發動汽車,打了把方向,車子開了出去。
九點二十徐戈到了餐廳,一進房間,就迎來了父親的一個擁抱。徐戈很是不自在,急忙掙脫,拉開距離,“爸。”
父親這幾年整個人橫向發展,特別油膩。徐戈剛要入座,就看到另一個年輕嫵媚的女人,立刻轉頭看向父親。
“這是我的秘書。”父親介紹道。
徐戈的目光沉了下去,有些犯惡心。喝了一口水才壓下去一些,父親已經滔滔不絕的開聊了。
“我跟B市的廳長吃過幾次飯,可以把你調回去。”
“賄賂罪,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你就省省吧。”徐戈毫不客氣的刺他。
徐富春訕訕的笑,伸手想摸徐戈的頭發,徐戈避開了他的手,“吃完飯我就走。”
徐富春怎麽巴結女兒都沒用,心裏失落,“你是不是談了男朋友?”
“沒有。”
“C市哪個位置的房子比較好?”
“禦龍灣吧,房價上萬。”
“才上萬?那也沒多少錢。”
徐戈哧的笑出聲,“對於我們這個階層來說還是貴。”
“是別墅麽?”
“不知道。”
“給你買一套吧?”
徐戈不搭腔,等菜上來就是埋頭吃。在徐富春進行下一個話題的時候,徐戈放下筷子站起來,“我吃好了,我晚上還有工作。”
“你做警察是為了追查當年的事?”徐富春突然開口,“那些人都判刑了,那件事已經結束了。”
“你早點回去吧,我明天還有工作,不能陪你。”
徐富春坐著沒動。
徐戈拿起包轉身大步出了門,外麵風很大,又下起了細雨,冷風吹的她頭疼,她一下樓就把手揣進了兜裏。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出租車,徐戈決定步行回家。
雨越下越大,徐戈思緒漸湧,和父親的隔閡其實不單單是母親去世後他立刻就娶新人的舉動,還有公司的股份也是不清不楚。
徐戈抹了一把臉上的水,進入小區大門,身後突然傳來喇叭的叫聲,徐戈停下腳步回頭。刺目的車燈讓她睜不開眼,她拿手擋著,車燈暗了,推開車門下來的居然是陸晟,他喊,“徐戈。”
“陸隊。”
“淋雨回來的?”陸晟蹙眉,“又想去醫院了?”
說著從車裏取出一把傘撐在她頭頂,說道,“走吧。”
距離太近,徐戈能聞到陸晟身上的煙草味。她躲在陸晟的傘下,心跳飛快。走動間,時不時地碰到陸晟的衣服,隔著薄薄的襯衣,能感受到他肉體的溫度。
進了電梯,徐戈忍不住轉頭看陸晟。寬肩窄腰長腿,身材修長挺拔,非常英俊。
“你家到了。”陸晟提醒她,徐戈這才回神,連忙出電梯。身後的電梯門關上,徐戈從口袋裏摸出鑰匙,看了幾秒轉身走到窗戶邊給扔了出去。
手心泌出了汗,她在褲子上擦了下,衣服更潮了。
鑰匙丟了進不去家,這回可以理直氣壯上樓去找陸隊幫忙吧,她真是個小機靈鬼。
陸晟換好睡衣就聽到了敲門聲,顯然是徐戈,她的敲門方式很獨特,前兩聲與第三聲之間有個停頓。
陸晟嘴角漾起笑,走過去開門。徐戈站在門前,黑白分明的眼裏有霧,她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猶猶豫豫地開口,“陸隊……”
“嗯?”陸晟的心情驟然好了起來。
“鑰匙找不到了,可能是落單位了,你的開鎖神器能借我用下麽?”陸晟是偵查高手,徐戈竭力讓表演顯得自然些。
陸晟轉身進門,“我去拿。”
“今天降溫了,好冷。”徐戈趴在陸晟的門上,瑟瑟發抖,“陸隊,你吃晚飯了麽?”
陸晟拿出工具卻沒有給徐戈,看她一眼,“冷就先進來。”
“有拖鞋麽?”
陸晟打開鞋櫃取出一雙米白色拖鞋放到徐戈麵前,徐戈看到拖鞋心就涼了。女式拖鞋,陸晟家裏來過女人?是誰?
“謝謝陸隊。”
徐戈換上拖鞋直奔沙發,一條毯子兜頭扔了過來,徐戈連忙接住。
陸晟冷質嗓音從頭頂響起,“要吃飯麽?”
“吃。”徐戈順杆爬。
陸晟打開空調暖風,丟下遙控器,“麵還是粥?”
“都好。”
陸晟取了一盒酸奶放到徐戈麵前,“做飯要半個小時。”
“謝謝。”
陸晟打開冰箱取食材,有條不紊,這樣居家的男人,不知道哪個女人有福氣能跟他結婚。
“張玉林查了麽?”
“查了,現在張玉林不在C市。”
“跑了?”徐戈蹙眉。“畏罪潛逃?”
“他半年前因為經濟糾紛失蹤了。”陸晟回臥室拿了一件外套穿上,邊走邊係扣子,徐戈那火辣辣的目光太露骨。
徐戈裹著毯子手肘放在沙發的扶手上,托著下巴,“又是一條人命。”
客廳離廚房有些遠,徐戈抱著毯子跑到餐廳趴在餐桌上看陸晟做飯,他的一舉一動都跟一幅畫似的。
陸晟再抬頭,就見到徐戈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她柔軟的發絲落在白皙的肌膚上,是難得的嫻靜柔美。
鍋開了,發出咕嘟嘟的聲音。陸晟關火走到客廳點了一根煙,躁動的心漸漸沉下去。
徐戈是被敲門聲吵醒,她睜開眼看著頭頂天花板,陌生的房間。轉頭看煙灰色床單,陌生的床。徐戈猛地坐起來,她睡在陸晟的房間。
“徐戈?”陸晟的聲音。
徐戈連忙整理頭發過去開門,陸晟已經換好了衣服,“睡醒了?我下去給你開鎖。”
昨晚她就這麽睡了一晚上?陸晟真是君子!君子得讓徐戈懷疑自己是不是沒有一丁點兒女人的魅力。
徐戈剛睡醒,腦袋還懵著,“哦。”
“哦什麽?不回家了?”
徐戈一拍腦門,“回家,謝謝陸隊。”
回到房間洗澡換衣服,沈倩打電話過來,徐戈接通,她的聲音落過來,“徐戈,現在查到張玉林在州縣老家貓著呢,去逮人麽?”
劉冉的案子沒有進展,閑著也是閑著,徐戈立刻就應下來,“我這就過去。”
徐戈掛斷電話把手機裝進包裏,拿了件外套快步出門。天已經放晴,太陽怯生生的探出頭,散發的陽光透出的暖意聊勝於無。
徐戈把外套穿上,攔下一輛出租車。
一到單位,就見沈倩拿著文件小跑過來,“徐戈。”
“陸隊把材料交給你了?”
“是啊,昨天晚上加班,累死老娘了。”
“說髒話不是淑女。”徐戈接過材料,“走吧。”
沈倩坐上車就翻出手機,然後表情很精彩的又放回去,這樣的動作重複了三次。“你在等誰的電話?”
“沒有誰。”
叮的一聲,沈倩立刻拿出手機,隨即臉耷拉下來。“陸隊有對象了!”
徐戈倏然轉頭,“什麽?”
先是昨天陸晟家的女式拖鞋,現在又聽到沈倩這番話,徐戈握著方向盤的手不自覺地收緊。她嗓子發幹,咳嗽了一聲,盡量自然地問,“你剛剛說陸隊有對象?你怎麽知道?”
沈倩把手機扔回包裏,“我問的。”
徐戈心裏苦,臉上的笑也很難看。陸晟有對象,那她可得避嫌,不能再往陸晟身邊湊了。避開陸晟這事兒,徐戈隻是想想都要哭出來,滿心苦澀。
十一點半下了高速,徐戈照著沈倩給的方向去找張玉林,她努力不去想這件事,工作要緊。
張玉林住的地方叫張村,在州城城郊。村子很大,四通八達,停下車,徐戈拿出糖盒取出最後一顆扔進嘴裏,酸的淚都要出來了。
“還有麽?給我一顆。”沈倩說。
“沒了。”徐戈把空盒子扔進垃圾桶,心裏也空了。那是他送的第一樣東西,現在再這麽寶貝,不合適了。
張玉林的房子是兩層小樓,大門緊閉,徐戈示意徐倩上前敲門。
“誰啊?”門打開,一個老阿姨走了出來,“有事麽?”
“張玉林在家麽?”
她遲疑了幾秒,搖頭,“沒有。”
“您是他的什麽人?”
“我是他媽。”她說話的時候眼神飄忽。“他走了大半年了,沒半點消息。”
“他之前不是幹過殯儀行業?現在有新政策下來。我們找張總核實情況,如果屬實會有一筆獎勵。”徐戈睜眼說瞎話,“現在找不到人,那沒有辦法了。”
“多少錢?”
徐戈拿出文件裝模作樣的翻著,“三五十萬吧。”
沈倩目瞪口呆,徐戈闔上文件,“你不知道就算了,我先走了。”
女人追出門,“是真的麽?”
“我們騙你幹什麽?”徐戈說。
“那你們留個號碼,要是有消息,我讓他跟你們打電話。”
沈倩留了電話,兩人走出村子。上車後,沈倩拉上安全帶,“剛剛胡扯的那一套她會信麽?”
“寧可信其有,畢竟三五十萬呢。”
等待的時間,徐戈和沈倩吃午飯,陸晟發信息過來,“到了麽?”
徐戈看到陸晟的消息就難受得想摔手機,他都有對象了還給自己做飯,給自己希望。徐戈把手機裝回去,埋頭吃了兩口,如鯁在喉,又拿出手機回複,“已經到了,在吃飯。”
“徐戈,你跟陸隊住的近,見過他女朋友麽?”
徐戈差點把手裏的筷子掰折,搖頭,“沒見過。”
“好白菜都被豬拱了。”徐倩長歎,“不知道那個豬長什麽樣,讓我們陸隊那麽死心塌地。”
徐戈紮心得很,感覺都快被紮成了蜂窩煤,“別說了,吃飯吧。”
吃完飯徐戈和沈倩回到車裏,徐戈點了一根煙,降下車窗把手肘壓在車窗上,目光透出些惆悵。
“我們晚上不回去的話要訂酒店吧?現在不早了。”
“等到五點,如果他還不跟我們聯係,再決定住處。”
沈倩打開手機玩遊戲,徐戈心裏煩躁,陸晟是不能再想了。人家心裏都有人了,她再去瞎湊和,那不是不道德嗎?可不想陸晟吧,又沒別的事可幹。
“我是張玉林,早上你們來找過我?要分什麽錢?”
“見麵再談吧,電話裏說不清楚。”
電話那頭停頓幾秒,張玉林說,“你們真不是討債的?”
“討債?討什麽債?”
“那你們來我家吧。”
掛斷電話,徐戈把手機放回去,“魚上鉤了。”
“張玉林打電話過來了?”
“是的。”
半個小時後他們到張村,徐戈關上車門拿起文件大步往張玉林家走,沈倩小跑跟在身後,“會起衝突麽?”
“可能會。”
徐戈走到大門口,一個中年男人迎了上來,徐戈立刻就認了出來是張玉林,不過這人看著比照片上更顯老。
“你們是哪個單位的?”
徐戈拿出證件,“C市刑警。”
“啊?你們不是送錢的?”
“不說給你送錢你能出現麽?天下之大,上哪裏去找你?”
“不是送錢的就沒得談了。”張玉林掉頭就要跑,徐戈抽出手銬,“你是想我把你抓回去審?”
張玉林停住,回頭哭窮,“我真的沒錢。”
“不是錢的事。”徐戈抽出一份資料,“這個人記得嗎?”
張玉林擰眉去拿紙,“什麽東西?”
“二零一一年三月二十五號,一個叫林漢的人被你推進殯儀館燒了,你還記得麽?”
張玉林臉色頓時變了,立刻把材料推出去,“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你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麽。”徐戈拿起文件,“當時燒的人是誰?林漢可好好活著呢。”
“我不知道!我什麽也不記得了!”張玉林看準時機,抬腿直衝過去。徐戈抓住他,擒拿手一下壓住人,扣上了手銬。“帶回去。”
“屍體是經我手的,但人真不是我殺的。”張玉林大喊,“你不能隨便抓人。”
“那是誰殺的?”
五點二十,徐戈和沈倩到達C市公安局,徐戈帶張玉林下車就看到了陸晟。徐戈的心又被狠狠擊中,幾乎無法呼吸。
“陸隊。”
“把人帶進去。”
徐戈帶人進了審訊室,陸晟也跟著進來在旁邊坐下。徐戈渾身僵硬,心亂如麻。
“這個人你認識吧?”徐戈拿出趙建設的照片。
“有印象,殯儀館的員工。”
“據他交代,當晚是你把那人拉過去要他燒,有這回事?”
張玉林他低著頭,不言不語。
因為陸晟在徐戈整個人都焦躁起來,“燒的那個人叫什麽?怎麽死的?”
張玉林雙手緊攥,微微顫抖,十分不安。這是命案,不是他撒潑耍賴就混得過去的,他在猶豫該怎麽交代。
“人是你殺的?”
“不是!”張玉林猛地抬頭,情緒激動,“和我沒關係,屍體也不是我拉進去的。”
難道是覺得她看的有點過分了?短暫的沉默,陸晟站起來走出了審訊室。
沒有陸晟,徐戈自在多了。
張玉林沒多長時間就交代了,他知道屍體來曆不明,可他舍不下陳忠塞的那五萬塊錢。再說他和榆樹村的村長是表兄弟,就幫了這個忙,開了個假的死亡證明。
林漢是個又窮又傻的光棍,死了也沒人管,所以他們用了林漢的名。
徐戈追問,“陳忠是幹什麽的?”
“就是因為他我才惹上這經濟糾紛。”說到陳忠,張玉林氣憤起來,“當時他說二十萬把飯店轉讓給我,結果那飯店不是他的。這家夥騙了我的錢就消失了,我借的二十萬還不上,差點把命給丟了,我這段時間都是東躲西藏的!”
“陳忠多大年紀?哪裏人?現在住在什麽地方?”
“和我一樣大,C市人,我要知道他住哪裏,早就去找了。”
“身份證是這個名字?”
“應該是吧,他以前開過廠子,叫富強耐火材料廠。你們可以去工商局查他的注冊資料,應該齊全。”
從審訊室出來,徐戈把資料扔給沈倩,說道,“你去查查這個陳忠。”
沈倩哀嚎,“哥,咱們能先吃飯麽?”
“那行,你先去吃飯,我去查陳忠。”
“工作狂,你是拚命賺錢娶媳婦呢?”
“我娶你呢。”徐戈開玩笑,隨即看到沈倩一臉嚴肅,她揚眉,“怎麽還站上軍姿了?”
沈倩的目光越過徐戈,“陸隊,你吃晚飯了麽?”
徐戈聽到陸晟的名字就頭皮發緊,陸晟一直在她身後麽?剛剛她說了什麽?
“我跟徐戈談談案件,你去吃飯吧。”
徐戈現在頭疼欲裂,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陸隊。”
“進辦公室談。”
“這案子你怎麽看?”
“肯定是謀殺,張玉林不是凶手也是幫凶。”徐戈坐下,翻著資料說道,“人算不如天算,二零一三年榆樹村被劃成了開發區,房子拆遷拿到賠償,林漢富起來也娶了老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你覺得凶手是陳忠?”
“我覺得是他。“徐戈打開筆記本電腦查資料,手指快速敲擊著鍵盤,陳忠的公司信息出現在電腦屏幕上,她剛要繼續查下去。“但這個可能不好定罪,沒有物證很難辦。”
辦公室靜了下來。
耐火材料廠法人陳忠,現年四十八歲,C市人——
陸晟清冷嗓音忽然響起,“你是同性戀?”
徐戈倏然抬頭,“啊?”
徐戈握著鼠標的手很緊,幹笑,“那都是玩笑話,逗她玩呢。”
陸晟的唇角微微上揚,站起來,“先去吃飯,晚上要加班。”
“好。”徐戈把文件保存。
陸晟沒走,站在門口等徐戈。徐戈並不想和陸晟一起,他都有女朋友了,多尷尬啊!她一邊整理資料一邊等他先走,結果等了兩分鍾抬頭陸晟還站在辦公室門口。
陸晟在等她,難道他不知道避嫌?
“你也沒吃晚飯?”
“嗯。”
“去餐廳吃麽?還是出去?”
陸晟走在前麵,步伐並不快,“你選。”
徐戈盯著他的後腦勺,心裏火燒火燎,說不出的憋屈,“上次不是欠你一頓飯,今天補上吧。”
“好。”
“建設西路新開了一家粵菜館,網上評價挺好,要不過去?”
他頷首,“走。”
徐戈不敢跟陸晟並排走,拉來一些距離,跟在他身後,一顆心七上八下。
走出單位,陸晟刻意放慢速度等徐戈上前,結果這麽走了幾分鍾徐戈還不遠不近的跟著。陸晟蹙眉,抬手整理襯衣領口,“徐戈。”
“陸隊您有事?”
陸晟緊蹙的眉漸漸鬆開,回頭看了一眼徐戈,“過來。”
徐戈愣了下才上前和陸晟並排,“陸隊?”
陸晟想伸手把她拎到身邊來,“吃完飯回去調出陳忠的資料就可以下班。”
徐戈點頭。
“鑰匙找到了麽?”陸晟問。
“啊?”
“啊什麽?”陸晟眼底裏有笑意,掃向徐戈,“晚上還要住我家?”
徐戈的臉刷的一下紅了,昨晚一時衝動,還鑰匙不知道扔到什麽地方去,家裏備用的也沒找到。
“單位宿舍還能住,我晚上過去。明天要早起去找陳忠,忙完這個案子再找人換鎖,鑰匙恐怕找不到了。”
“找不到?”
“我原本以為落在單位,今天發現沒有,可能掉到其他地方了。”徐戈幹巴巴的解釋著,為了進陸晟的門把鑰匙丟了這件事,真是太丟人。
這時候餐廳到了,徐戈跟看到救星似的一指,“陸隊,就這家,到了。”
餐廳是新開的,生意非常冷清,他們享受了包場的待遇,點完餐,服務員離開,陸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抬眸,“你的人緣挺好。”
“他們都很照顧我。”
徐戈在工作上做事倒是圓滑,誰也不得罪,陸晟摩挲著杯子邊緣。“那挺好。”
徐戈看著陸晟的臉,難免心猿意馬,想些不該想的東西,她低著頭看杯子又覺得過於躲避陸晟的目光顯得心虛,抬頭直視陸晟,“其實吧,陸隊你身上就是缺點煙火氣,他們才不敢和你說話。”
“我的問題?”
徐戈一下子被問住了,按理說她和陸晟還沒熟到這地步,這種問題她不該說這麽多,沒有把握好分寸,徐戈頓時懊惱起來。她頓了頓,連忙笑起來,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說大家都需要磨合。”
“哦。”陸晟不鹹不淡的應了一聲,喝完杯中水,放下茶杯。
徐戈坐立難安,她又說錯話了?還是領會錯意思了?
陸晟的電話響了起來,他拿著手機起身出去接。
“發生了什麽事?”
“家事。”陸晟取出車鑰匙放在桌子上,“今晚先住我那裏。”
徐戈還是懵的,他怎麽突然回B市?“陸隊?需要幫忙麽?”
“不用。”陸晟抬起手腕看時間,麵色凝重。“先走了。”
陸晟快步離開,徐戈又坐回去,視線落在小熊仔鑰匙扣上。很可愛的小熊,陸晟給她買的?徐戈心裏又忐忑又竊喜,攥緊小熊放進包裏。
吃完飯,徐戈付賬的時候才知道熊仔是怎麽回事,陸晟已經買過單了,小熊仔是這家店開業活動送的。
竊喜的心一變,這熊徐戈不想留了。
有了張玉林的口供,查陳忠不是很難,隻是找陳忠卻不容易,第二天一早徐戈就和沈倩前往陳忠的家,還是撲了個空。
“陳忠在去年十月就不見了,不知道跑到什麽地方去了。”
“他老婆孩子呢?”徐戈追問。
“他前年就離婚了,法院把孩子判給了他前妻。”
“他前妻的聯係方式你有麽?”
“沒有。”女人是陳忠的妹妹,今年四十歲,叫陳霞。“那女人心也是硬,離開後就沒有再回來,孩子也不讓我們這邊的人看。”
“陳忠失蹤你們怎麽沒有報案?”
“警察同誌,他那麽大人能丟了?指不定貓在什麽地方呢。瞎報案不是給你們添麻煩嗎?”
“你們關係怎麽樣?”
“不鹹不淡吧,各自都有生活,再好也不能和小時候一樣吃一鍋飯住一塊啊。”
徐戈從陳霞家出來,“沈倩,你別跟我走了,你在這邊盯著。”
徐戈回單位查到了陳忠前妻的資料:陳忠和前妻是一四年離的婚,離婚前陳忠的前妻有過報警記錄,但是電腦上卻沒有詳細記載,接警的是新城區派出所。
為什麽報警?徐戈拿著資料往外走。
“徐戈?”
徐戈抬頭看到鄭旭,點點頭,“鄭哥。”
“幹什麽?”
“還是火葬場那個案子。”
“你還追查呢?有結果麽?”
“快了,已經摸到底了,問題是現在關鍵人物失蹤了。”
鄭旭點頭,隨即想到一個事,“你不是要那個牛小花的聯係方式?我現在給你吧。”
“行。”
鄭旭給了牛小花的資料,看著徐戈,還是勸道,“量力而行,你不是救世主,也救不了所有人。”
“我知道。”
“善良是需要付出金錢,我們就是普通的小警察,有的善良我們支付不起。”
“我不會打腫臉充胖子,謝謝鄭哥提醒。我得出去一趟,先走了。”
“晚上有時間麽?”鄭旭看出她不想談這事,也轉了話題。
“怎麽這麽不小心?”鄭旭視線在徐戈身上巡視,說道,“換鎖不麻煩,晚上我過去幫你換吧,換完一起吃個飯。”
“啊?”請她吃飯?徐戈沒聽錯吧?
“還有我爸媽。”鄭旭說,“你想換成什麽樣的鎖?晚一會兒我去幫你挑?”
“不用了,我晚上沒時間。”徐戈覺得這個飯不能吃,又不想拒絕得太生硬,補了句,“改天有時間我們再吃飯?我請組裏人一起。”
“誰要請吃飯啊?”劉洋八卦兮兮的湊上來,“徐戈請?去哪家吃?可以帶家屬麽?”
“吃你個頭,案子辦好了?工作做好了?結案報告寫了麽?你就知道吃。”鄭旭懟他。
劉洋立刻把腦袋縮回去,鄭旭拿起文件就走,“當我沒說吧。”
徐戈先打電話給牛小花,很長時間那邊才接通,“喂?”
“你是牛小花麽?”
“是的,你是?”
“我是徐戈。”
“警察姐姐麽?我一直想跟你當麵道謝,可那個辦案的警察大哥說你很忙,見不到你。”牛小花的聲音激動起來,“姐姐,您打電話有事麽?”
“有,你現在有什麽打算?繼續找工作還是回去讀書?”
牛小花的聲音沉下去,“家裏有親戚在縣城開了家餐館,我過來幫忙端盤子。挺好的,熟人不怕被騙。”
“不繼續讀書了?”
“我的成績不是很好,家裏也沒錢支撐我繼續讀下去,他們希望我能工作。”
“我問的是你想不想繼續讀書?”
徐戈敲了下方向盤,她不是救世主,可她看不下去年輕孩子走入歧途。“小花,我問你,你對自己的未來有什麽規劃?”
“我不知道,我爸媽說讀書不如嫁人。”牛小花笑著說,聲音卻是哽咽,“也許過幾年,找個條件好的男人結婚,就這樣了。”
“你這麽想的話那我就沒什麽可說了。”徐戈也笑了起來,“好好過日子吧,我還有事回頭我們再聯係——”
“姐,我不是這麽想的,我並不想過那種日子!我真的不想一輩子都待在這種地方,重複著他們無聊的人生。”
徐戈長歎一口氣,看向遙遠處的天空。
這樣年輕的小姑娘,正處在人生的轉折點。迷茫彷徨,不知所措,不知道該選什麽樣的路,徐戈也曾經曆過這些,她理解這個的小姑娘想法。
“你要是想讀書,無論如何我都會幫你。不想讀書,再來C市找工作的話,可以打電話給我,我幫你把把關。”
有電話進來,徐戈說,“我還有事,你想清楚了跟我聯係。”
來電是陸晟,徐戈連忙接通,“陸隊。”
“忙麽?”
“有事?”
“方便去機場麽?”
陸晟回來了?這是徐戈的第一反應,“可以,幾點?”
“行。”
陸晟沒有立即掛電話,他停頓幾秒,“不問接誰?”
低沉嗓音落入耳中,徐戈忍不住心癢,咬了下嘴唇壓下擂鼓的心跳,笑道,“接誰啊?”
“我一朋友。”陸晟說,“他腿腳不方便。”
徐戈的心咣當一下落回去了,不是陸晟,“這樣啊,我知道了。”
“我把你的電話給他。”
“好。”
“沒事了,掛斷吧。”
徐戈到嘴邊的一句“你到底喜歡誰”轉了幾轉,還是沒敢問出來,她怕問多了連朋友都沒得做。徐戈輕輕的呼出一口氣,把手機蓋在臉上。
新城區派出所拿到陳忠前妻雷陽的報案材料,接待徐戈的警察也是當初的出警人員之一,他把材料遞給徐戈,“打老婆這種事屬於民事糾紛,我們管不了。”
“打外人是故意傷害,打自己老婆就成了糾紛?”徐戈覺得這個接警人員有些奇葩,“家暴不是出法律條例了麽?”
她翻著材料,眉頭一蹙,打的還不少呢,前前後後出警了四次。
“你不知道,他老婆偷人,打她也不虧。”
徐戈抬眸,“偷人?”
“就是在外麵有情夫被發現了,這才鬧呢,以前陳忠對老婆可好了。”老警察嘖了一聲,搖搖頭,“還不是她作妖。”
徐戈蹙眉,“你認識陳忠?”
“一個小區住。”
徐戈心裏明了,“你知道陳忠失蹤的事麽?”
“知道一點,好像做生意失敗跑路了。”
徐戈蹙眉,“陳忠前妻雷陽現在住什麽地方?”
“錦繡花園,離這裏不遠,昨天我老婆還說在學校門口碰上她了。”
“能帶我去找她麽?”
“可以,現在走麽?”
“現在。”
徐戈沒想到這個案子這麽麻煩,兜了一大圈了。
五點半他們在學校門口等到了雷陽,雷陽騎著電瓶車過來接孩子,穿著打扮很樸素。她看上去三十多歲,風韻猶存,隱約看得出年輕時候的漂亮。
孩子還沒出來,徐戈上前,“你好,你是陳忠的前妻?”
雷陽看向徐戈,皺眉審視她,“你是誰?”
徐戈拿出證件,“C市刑警隊,你跟陳忠還有聯係麽?你們最後一次聯係是什麽時候?現在——”
雷陽臉色頓變,推著電瓶車的手抖了下,推著車轉身就要走,語速極快地打斷了徐戈的話,“我們已經離婚了,他的事我一概不知,不要再來問我。”
因為慌張,電瓶車轉彎的時候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她也被帶倒。徐戈連忙伸手去扶,雷陽一把推開她的手,目光躲閃,“你們找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