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以前認識我?”
徐戈立刻搖頭,“不認識。”
陸晟抬手指了下,“那我可以走了麽?”
“你請,打擾了。”
他應該不會記得自己,徐戈把手揣兜,轉身跳下台階。深吸一口氣,微涼的空氣湧入肺中,可徐戈記得他。十六歲那年,他把自己抱在懷裏,那麽溫暖的懷抱。
坐上公交車,徐戈靠著窗戶閉上眼。兩天兩夜沒休息,徐戈到家倒頭就睡,再次醒來已經是二十四小時後。
電話鈴聲響徹整個屋子,徐戈懵了幾秒才拿到眼前看清來電,“爸。”
“工作忙麽?”
“還行。”徐戈起身打開窗簾,陽光正好,她把自己扔到小沙發上。
“錢夠花麽?”
“夠。”徐戈和父親已經有將近一年沒見,不思念,猶如陌生人。
“我找找關係把你調回B市,我們一家人也能離的近一點。”
“不用,C市挺好的。”徐戈扯了下嘴角,露出嘲諷的笑。在父親眼裏似乎錢能辦成所有事,徐戈不想與他爭辯,“還有別的事麽?沒事就先掛斷了,我在忙。”
徐戈沒有給父親說話的機會,直接掛斷電話轉身進了浴室。家裏那些事,她真不願意摻和。
電話又響了,徐戈有些煩躁,走過去拿起電話看到陌生來電。默了幾秒接通,冷沉的男人嗓音落過來,“徐戈?到單位了麽?”
徐戈又把手機拿到眼前,不確定的問道,“你是陸隊?”
“是我。”
徐戈頓時心跳飛快,陸晟那低沉的嗓音碰觸到她的心髒,讓徐戈慌亂,她強裝鎮定,“還在家,有事?”
“九點來我辦公室一趟。”
“好。”
放下電話,徐戈飛撲向衣櫃。大大咧咧的她選了五分鍾衣服,才選定毛衣搭配牛仔褲。她踩著那輛破自行車直奔單位,天已經放晴,空氣清新,鳥兒似乎都在為她歡呼。
進單位大院,迎麵看到陸晟帶著幾個人往這邊走,筆挺警服。要出任務?C市治安不錯,最近這兩天怎麽了?
“陸隊。”徐戈打招呼,連忙放好自行車。
徐戈長相秀麗,皮膚白皙,陽光下耳垂近乎透明。
陸晟的目光從她身上掃過,快步往停車場走,“有命案,出現場。”
徐戈這回也不往單位去了,掛上證件飛快跟上陸晟上了警車,她轉頭跟劉洋說話,“什麽地方?”
“濱河公園。”
屍體是在濱河公園的護城河發現,雨後護城河水位下降,屍體被攔在防護網上,報案人是環衛工人。
有命案,徐戈就斂起了不正經的心思,衝鋒陷陣在工作崗位。
車停下,徐戈下車觀察四周環境,此刻水位非常低,靠近防護網的位置已經露出河底泥沙。屍體仰麵躺在垃圾堆裏,臉上糊著塑料袋,看得出明顯的女性特質。附近有不少人圍觀,陸晟下了河堤,徐戈也跟著走了下去。
“勘察現場。”陸晟的聲音冷淡,徐戈挽起袖子戴上了手套,下了河堤就聞到屍臭。
徐戈抬頭看向上遊,“這個溫度味這麽大,死亡時間不短。”
“十五天以上。”陸晟下水掀開女人臉色的塑料袋,慘白腫脹的一張臉露了出來。皮膚滑膩膨脹,五官模糊。“屍蠟已經形成。”
女人身上沒有衣服,徐戈就在附近的垃圾堆裏尋找,試圖找到身份信息。很快陳法醫就到了,看到屍體皺眉道,“先把人撈上來吧,這環境沒法屍檢。”
“劉洋林峰,過來。”
“好的。”
林峰快步跑了過去,劉洋在磨蹭,劉洋調進刑警隊沒多長時間,之前做文職,他有些害怕。
徐戈看了他一眼,替代劉洋過去處理屍體。屍體在水裏泡了一段時間,冰冷滑膩的肌膚已經有腐爛跡象。屍體的下半身離開水麵,徐戈啊了一聲。
陸晟看她,聲調冷冽,“怕的話就別過來。”
徐戈幹了這麽久刑警第一次被人這麽說,臉上滾燙,硬著頭皮把屍體抬上岸。她不是怕,而是驚訝。
女人的**被嚴重破壞,傷口已經腐爛,散發出惡臭。屍體的手背在身後,呈現被綁的姿勢,卻沒有發現繩索。
“口鼻內沒有泥沙。”陳法醫說,“手腕腳腕均有約束傷,**被割除。”
這麽喪心病狂的作案手法,徐戈也是第一次見。圍觀的群眾有看清楚屍體的已經開始嘔吐,陸晟看了看周圍,道,“把屍體先帶回去。”
“徐戈,篩選垃圾。”
徐戈站直,“好的!”
肮髒的河水,徐戈和劉洋把全部垃圾撈上來,折騰到中午,徐戈已經冷的沒有知覺了。一樣一樣篩選,卻沒有找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身後有腳步聲,徐戈回頭看到陸晟走下來,她繼續翻垃圾,說道,“沒有發現。”
“去查查河道管理處,河水漲幅以及水流。”陸晟說,“把這些垃圾全部弄回去,再逐一排查。”
電話響了起來,陸晟拿起來接通電話,“我是陸晟。”
“死者女性,死亡時間二十天左右,年齡二十八,身高一米六三。”法醫初步鑒定,“死後拋屍。”
“好。”
徐戈從水裏出來,挽起濕淋淋的褲子脫掉鞋子赤腳走在河沿上。陸晟的目光落過去,徐戈的腳趾在陽光下白的幾近透明,“你回去換衣服。”
徐戈抬頭,“不用了吧。”連忙把濕淋淋的鞋子穿上,說道,“我到隊裏換,辦公室有衣服。”
陸晟斂起目光,抬起手腕看時間,“先歸隊,等屍檢報告出來。”
“好。”
半個小時後徐戈拿到了屍檢報告,這個範圍太廣了,查屍源並不容易。護城河橫跨C市,拋屍地點不明,很難排查。辦公室裏陰雲密布,許久的沉默,陸晟說,“徐戈,你去查查最近兩個月C市的失蹤人口。”
“好。”
“劉洋林峰去排查沿河所有監控,拿到最近一個月的記錄。”
“好的。”
散會之後,徐戈去檔案庫調資料。感覺到餓,徐戈才發現已經一點,她從抽屜裏翻出一塊巧克力咬著繼續排查符合這個年齡的失蹤人口。
門口響起腳步聲,辦公室安靜下來。徐戈抬眸就看到了陸晟,陸晟換了警服,筆挺冷峻。徐戈微微失神,大三那年他去學校講課,穿著筆挺警服走進教室,在一片吸氣聲中,她聽到了自己愈發的心跳。
現在,眼前的陸晟,五官格外完美,冷硬的線條勾勒出英俊無雙的麵容,又一次讓徐戈也聽到了自己不規則的心跳。
陸晟一直走到徐戈麵前,把飯盒放到辦公桌上,“有結果麽?”
徐戈緊張的手都不知道要往哪裏放,“沒有符合這個年齡的報案記錄,把時間放長到半年有兩個,但是DNA對不上。我現在查全國三個月內的失蹤人口,數據太大,還沒有結果。”徐戈把巧克力咽下去,目光所及,陸晟修長手指放在辦公桌上。骨節分明,非常漂亮。
陸晟繞到徐戈身後,忽然彎腰看她的電腦屏幕。這樣近的距離,徐戈能聞到他身上淡薄的煙草味道,令人窒息。
“還……還有別的問題?”
陸晟停頓的時間不長,很快就直起身抬步往外麵走,冷質嗓音落在身後,“下午三點開會。”
陸晟離開,飯盒落在徐戈的辦公桌上。沈倩的頭伸了過來,八卦道,“徐哥,陸隊給你送飯來了?”
徐戈抬頭看到桌子上的飯盒,停頓了幾秒站起來喊了一聲,“陸隊,你東西忘帶了——吧?”
劉洋從外麵進來,“喊什麽?”
陸晟來給她送飯?怎麽可能?徐戈整個人都是懵的,但又不好再嚷嚷,被人聽到了影響不好。那點小心思,她怕被人知道,更怕被陸晟知道。
“沒什麽。”
沈倩圓溜溜的眼睛瞪著徐戈幾秒,“你知道陸隊怎麽來的C市麽?我有個八卦,你要不要聽?”
“不聽。”徐戈收回視線看電腦屏幕,“我現在對無名女屍的身份比較感興趣。”
“你還沒吃飯?”劉洋看到徐戈桌子上的飯盒,走到座位拿了一份資料,匆匆往外麵走,“連續辦案,凶手都不會歇歇。”
徐戈再次瞄向飯盒,也許可以大膽的猜測下,這飯是陸晟給她買的,這個想法太大膽,徐戈不敢想。
“監控都找到?”
“沒有,還在查。”劉洋匆匆往門外走,“馬上開會,你趕快吃飯吧。”
辦公室恢複安靜,徐戈盯著麵前的飯盒,心髒深處轟隆隆的響著,由遠至近,可真刺激。
徐戈發信息給陸晟,“陸隊,你的飯落在我辦公桌上了。”按下發送鍵,徐戈整個人猶如踩在棉花上。
手機叮的一聲,徐戈差點把手機扔出去,連忙拿起來打開,看到簡短兩字:“你的。”
像是有煙花在黑暗中綻放,絢爛到讓徐戈頭暈,她握著手機抿了抿嘴唇,發送短信,“謝謝陸隊。”
這盒飯,她簡直想供起來。徐戈打開看到裏麵的菜,連最討厭吃的青椒都變的異常可愛。陸晟怎麽會給她買飯?是不是認出她來了?應該不會吧。
“呀?你吃上了?”
徐戈抬頭看到進門的鄭旭,“怎麽了?”
鄭旭走過來把飯盒扔徐戈桌子上,“出門的時候見你還在加班,就順便給你帶了,不知道你已經吃上了。”
“那我把錢轉給你。”徐戈說,“謝謝。”
鄭旭拉過椅子在旁邊坐下,翹腿身子後仰靠著椅子點了一根煙,“錢就不用了,十幾塊沒必要。”
“蘇麗的案子處理好了?”徐戈問道。
“還沒有。”鄭旭吐出煙圈,眯著眼睛盯著徐戈看了幾秒鍾,忽然靠近手臂壓在桌子上,“你長的還挺好看,怎麽不留長頭發?”
徐戈嫌棄鄭旭身上的煙味,拉開距離匆匆扒完飯,又打開了鄭旭帶來的盒飯,“鄭隊,你現在很閑?”
“忙裏偷閑。”鄭旭放下腿站起來,審視徐戈半晌,說道,“走了。”
徐戈沒抬頭,一邊吃飯一邊看電腦上的數據,“好的,鄭隊慢走。“
鄭旭轉身的一瞬,眸光驟然暗淡。
下午三點。
徐戈的排查依舊沒有進展。她拿著電腦走進了會議室,陸晟還沒到,徐戈打來電腦看現場照片。
“這凶手也太變態了。”劉洋湊過來看照片,擰眉說道,“到底什麽人才能幹出這種事?”
“喪心病狂。”徐戈說,“內心極度厭惡女性,自尊心很強,原生家庭應該不是很好——”
身後響起了腳步聲,徐戈回頭看到陸晟凜步而來,就住嘴,不再討論這個問題。
“被害人為女性,二十八歲左右。身高一米六三,偏瘦,死亡時間二十到二十五天。”陸晟拿著屍檢報告說道,“死因是機械性窒息,死後入水。屍體表麵有不同程度的生前傷,可能遭受過虐待。死者的外陰被完整割掉,處女膜陳舊性破裂,遭受過性侵。左手無名指上有戒痕,手腕腳腕均有約束傷。膝蓋和手肘有擦傷,指甲斷裂。”
“監控都拿到了麽?”
“拿到了。”劉洋說。
“重點排查建設西路到發案點這段,建設西路有攔截,今年最高水位也沒有超過建設西路的攔截點。”陸晟拉出地圖,把照片貼在線索板上。“屍體順水而下,隻能在建設西路攔截處以東。”
“明白。”
討論結束,其他人都散了,徐戈拿著電腦要走,陸晟叫住她,“你留一下。”
徐戈停住腳步,心跳漏了半拍。“陸隊。”
“坐。”
陸晟拉開徐戈對麵的椅子坐下,注視著她,“你那邊排查有結果麽?”
徐戈把電腦推到陸晟麵前,“全國有三百七十個符合條件,我在縮小範圍。”
“把你剛剛的推測再重複一遍,關於凶手。”陸晟看著麵前長長的名單,逐一查看。
“從屍體可以看的出來,死者的膝蓋損傷嚴重,生前傷。腳腕傷比手腕傷淺,跪著,手腕被綁住,從後麵強奸。一般這種人,控製欲極強,極端自卑。”徐戈看陸晟沒有表示,接著說,“首先凶手一定是男性,不然沒辦法完成強奸。**外皮膚割除,一種可能是跟這個女性有過性方麵的仇恨,熟人作案。另一種可能,隨機選擇對象,他極端厭惡女性。”
“還有麽?”
“我總覺得這個傷口很奇怪。”徐戈說,“另外,我還有個疑問,造成她死亡的主要原因是什麽?”
“窒息無非捂死或者掐死,可死者的臉上和脖子上都沒有明顯的傷。”
“貼加官。”陸晟說。
“什麽?”徐戈倏然抬頭,對這個名詞很陌生。
“明朝開始的一種刑法,對於那些不能用明確法律裁判的人施加的一種私刑。用桑皮紙一層一層糊在死者的口鼻之上,造成窒息死亡,不會造成外傷。屍體在水裏泡了太久,不然臉上皮膚會顯露出來。”
“證據呢?”
“死者的喉嚨裏發現紙纖維,已經送檢,需要進一步確認。”
“我想再去看看屍體。”徐戈震驚,她沒有想到這個死法。
“走吧。”陸晟合上電腦,說道,“我也要過去。”
屍體已經被送進了冰櫃,重新拉出來,徐戈細致的檢查屍體表麵。指甲邊緣雖然已經裂開,但是指甲麵很整齊,有打磨的痕跡。邊緣還有一些膠質,徐戈蹙眉,拿棉簽小心碰觸說道,“陳法醫,能確認這個膠裝物質是什麽嗎?”
陸晟看過來,說道,“指甲油殘留。”
徐戈有些意外,這都知道?“陸隊,你很懂女人的東西?”
陸晟看了徐戈一眼,目光冷森,徐戈連忙閉嘴。
陸晟翻看屍體的手指,那個珍視態度,跟看情人似的,“陳法醫,死者肝髒心肺有病變情況麽?”
“有。”
“有沒有肩周炎頸椎病腰間盤突出這些問題?”
“有,但現代人喜歡玩手機,大部分人都有這毛病,很難用這個判斷職業。”
“死者可能從事美甲行業,指甲上的物質不溶於水,和普通美甲油有區別,一般美甲師會塗來保護手指。”陸晟說,“查一下肌肉組織裏的鈦酸酯含量,如果超標,就能確定職業。”
剩餘的就是等結果,再沒有其他的發現。
第二天,檢驗結果出來,徐戈咬著早餐進辦公室,沈倩把檢驗報告遞給徐戈,“陸隊送過來的,讓你照著這個找。”
徐戈匆匆吞下早餐,連忙翻看文件,陸晟全猜中了,那就基本可以確定這個人是美甲行業。
立刻發出尋屍公告,沒有等到認屍,Z市那邊又多出來一個失蹤報警信息,引起了徐戈的主意。
報案人叫董哲,Z市人,失蹤的人是他女朋友叫劉冉,失蹤時間是三月四號。最近一次報警記錄是前天,十天前,他還報過一次警,尋找同一個人。
調出劉冉的資料,數據幾乎全部對上。徐戈連忙拿出手機打給陸晟,照片上的劉冉很清秀。二十八歲,高中畢業後沒有上大學,去了Z市工作。現在從事美甲行業,已經很多年了。
“徐戈?”清冷嗓音落過來。
“陸隊,找到她了,立案地點在Z市。”
十分鍾後陸晟就到了,徐戈把資料推給他,“劉冉身高一米六三,是C市人,居住在Z市,報警的人是她的男朋友。”
陸晟忽然回頭看徐戈,徐戈聲音頓住,“有問題?”
“沒有。”近在咫尺的徐戈,異常漂亮。她的睫毛很長,說話的時候微微發顫。陸晟能看到她白皙肌膚上細絨的汗毛,這種感覺非常奇怪,陸晟蹙眉,徐戈讓他有研究的欲望,“她回C市了麽?”
“她四號有購票記錄。”徐戈調出鐵路那邊給出的數據,“Z市到C市,晚上九點到十一點二十。”
“去劉冉的父母家。”
劉冉家住在C市郊區,環境很差,狹窄的胡同無法再開車進入,陸晟把車停在巷子口下車。空氣混濁,徐戈擔心高嶺之花的陸晟接受不了,回頭看陸晟,發現他沒有異樣才繼續往前麵走。
老舊的小區沒有門衛沒有門牌號,路邊有老人在曬太陽,徐戈上前,“劉勝奇家在哪裏?”
“上麵三樓,右邊。”老太太順手指了下,審視陸晟身上的警服,嘖了一聲,“來抓他的?”
徐戈一陣無語,這家人到底是幹什麽的?女兒回家失蹤,他們卻不報案。
進了樓道,地上隨處可見的垃圾,徐戈揉了揉鼻子,陸晟兩步跨上去和徐戈並排。周圍空氣驟然稀薄,徐然搓了搓手指,覺得空間狹仄。
“陸隊。”
“到了。”陸晟開口,“左邊右邊?”
一層兩戶,右邊是紅色鐵門,徐戈上前要敲門。陸晟伸手把徐戈拎到一邊,偏頭示意靠後,才敲門。
持續敲了五分鍾,仍舊沒反應。
“沒人?”徐戈說。
“幹什麽的?”一道少年聲音突然響起,徐戈回頭就看到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抱著籃球從樓道上來,警惕地看著他們,“找誰?”
“你認識劉冉麽?”
“我姐,怎麽了?”男孩說話一點都不客氣。
“你最近見她了麽?”
“我上哪裏見她?”男孩有著這個年紀獨有的囂張叛逆,對世間一切事物的蔑視,“你們到底是幹什麽的?”
“警察。”徐戈拿出證件。
男孩更加警惕,“她犯事了?”
這麽小的孩子懂的這麽多?徐戈說,“能進去看看麽?”
“你們要硬闖麽?”男孩攥著鑰匙,“你們是真警察還是假警察?”
徐戈都要笑了,“你見過多少假警察?”
“電視上都演了。”男孩說,“我姐一年多沒回來了,我們家也沒她的東西。”
“劉勝奇在什麽地方?”
男孩轉頭看向樓梯下方,“喏,在那裏呢。”
徐戈轉頭就看到了搖搖晃晃上樓的中年男人,男人嘴裏叼著一根煙,看到警察才停住腳步,“幹什麽的?”
“警察。”
中年男人眼皮動了下,拿掉煙頭腮幫子一鼓吐出一口唾沫,走上台階,“真警察還是假警察?有什麽事?”
什麽爹教出什麽兒子,徐戈拿出證件,“劉冉是你女兒?”
“以前是我女兒沒錯,可現在不是了。”劉勝奇轉身一腳踢在男孩腿上,“開門,傻站什麽?”
男孩嘟囔了一句,拿出鑰匙打開了門,腐爛味撲麵而來。徐戈先走進去,男人在沙發坐下,把煙頭按滅在茶幾上的飯盒裏。
茶幾上厚厚的一層灰,客廳肮髒。“劉冉已經和我們斷絕關係,她的事找我也沒用,我管不了。”
“你最後一次見劉冉是什麽時候?”徐戈問道。
“去年,她偷稅漏稅了?我說了你不要來找我,她沒回來。”
“劉冉失蹤了。”
“啊?”
“我們接到報警,過來調查。”
“不是吧?我打電話給她。”劉勝奇拿出手機撥下一個號碼,電話是暫時無法接通。“還真的打不通!”
他瞪著對麵的徐戈,咽下唾沫。連忙拿下手機再次撥打號碼,這個動作重複了五次,“也許她出去玩了?她看不上這個家,一直不回來。”
“這個月四號,她有回C市,你沒有見她?”
“沒有。”
“我們在濱河發現一具女屍,懷疑是劉冉。”
“女屍?開什麽玩笑呢!”男人突然跳起來,情緒激動,“趕快滾蛋!”
“隻是初步懷疑,希望你能配合警方的工作。”
徐戈回頭想和陸晟商量,轉頭就發現陸晟又不見了,瞪直了眼,人呢?
“陸隊?”
陸晟從陽台走回來,黑眸沉邃,看不出情緒。
“希望你能跟我們去一趟警局。”陸晟公事公辦,“劉冉身上有什麽特征?”
“腋下有個痣,不是,你們到底是不是警察?逮著個人就說是我女兒?我女兒好好的這不是咒人的?”
陸晟和徐戈對視,幾乎可以肯定死者就是劉冉。
“你確定四號沒有見劉冉?”
“沒有!”
“那謝謝你的配合。”
陸晟轉身往外麵走,“走。”
徐戈跟著陸晟出門,說道,“不帶他回去?”
“還有很多線索要整理,沒必要現在帶他回去。”
“他會不會撒謊?”
陸晟上車,修長手指虛攏壓在額頭上,閉上眼,睫毛濃密,似乎有些頭疼。徐戈看了看陸晟,轉身又下車去路邊的小超市買了一瓶酸奶遞給他,“你沒事吧?”
“沒事。”陸晟嗓音淡淡,接過酸奶,“謝謝。”
陸晟黑眸沉邃看著前方的路,若有所思片刻,才放下瓶子發動汽車開出去。
陸晟修長的手指敲擊方向盤,說道,“查監控,拿到完整的證據鏈再通知劉勝奇過來驗DNA。”
“有沒有可能是劉勝奇作案?”
“不要猜測,拿證據說話。”
根據車票時間,排查監控就容易得多。晚上十一點,徐戈終於找到了監控裏的劉冉,她出站的時間是晚上十一點二十五,穿著粉色的長外套,手裏拎著包,並沒有拿大件行李。她一直在低頭看手機,沒有進出租車等待區,而是走向了車站外麵的臨時停車點。監控在廣場的西邊,停車點在東角落,是個死角。
“劉冉不見了。”沈倩情緒緊繃,立刻轉頭看徐戈,“徐戈。”
徐戈皺眉盯著電腦屏幕,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擊著桌麵,“看長興街的監控。”
陸晟從外麵進來,“怎麽樣?”
“她可能坐私家車走了,上車點是監控盲區,目前沒有發現。”徐戈讓開位置,陸晟坐下觀察監控。
劉洋碰了下徐戈的肩膀,偏頭低聲說道,“長興街的車這麽密集,挨個排查會累死。”
陸晟眼睛盯著電腦屏幕,目光專注,他把時間拉到了十一點四十。徐戈拉過椅子坐下,說道,“陸隊,劉冉沒有再折回來,我們剛剛查過。
畫麵上出現一個人,陸晟點了暫停,“這是誰?”
徐戈欠身去看電腦屏幕,是個年輕男人,穿著黑色大衣在找什麽。看著麵熟,徐戈擰眉想了一會兒也沒想出來是誰,轉頭看陸晟,“啊?”
“董哲。”陸晟言簡意賅。
徐戈震驚,董哲報案劉冉失蹤,卻跟劉冉一塊來到了C市,徐戈連忙查董哲的信息。
董哲同樣走到了搭車的位置,後麵監控就再也找不到他,和劉冉一樣。
陸晟站起來,抬手整理領口,“現在重點排查當晚車輛,可能是熟悉的朋友,也有可能是網約車。”
“好的。”
“董哲不是C市人,調查當天居住酒店,把監控也調出來。”陸晟站起來,說道,“通知劉勝奇過來驗DNA。”
“如果劉勝奇不願意來呢?”徐戈說。
陸晟的黑眸落在徐戈身上,注視她片刻,說道,“申請手續,強行帶他過來。”
“……好。”
監控量太大了,他們輪班來看,晚上十點徐戈結束自己的工作回家。第二天一早就直奔劉勝奇家,這回劉勝奇可沒有之前的無賴樣,他眼下有淤青,顯得格外滄桑。
“你又來幹什麽?”
“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徐戈說,“跟我去局裏一趟,你既然覺得不是她,為什麽害怕確認呢?如果是她,你的配合才能讓我們盡快抓到凶手,希望你能明白這其中的嚴重性。”
劉勝奇喉結滾動,徐戈說,“走吧。”
劉勝奇確實聯係不到劉冉,他誰也聯係不到,劉冉忽然憑空消失,這讓劉勝奇有些害怕。
“好,我跟你去。”
屍體腐爛又經過冷凍,劉勝奇看到屍體就嚇得一屁股坐都地上,瑟瑟發抖。徐戈拉起他,劉勝奇轉頭盯著徐戈,“我敢確定,這個絕對不是劉冉,不是我的孩子!”
“我們需要做DNA對比。“
“不用比,不是!劉冉不是這樣,你不用比,就是浪費時間。”
“死亡時間已經快一個月,屍體和原本不像也非常正常,希望你能配合。”
“不是我的孩子我為什麽要配合?”
徐戈簡直頭疼,好說歹說才勸劉勝奇配合。下午拿到報告,意料之中,劉勝奇和死者係親屬關係。
徐戈直奔陸晟的辦公室,敲門,陸晟低沉嗓音響起,“進來。”
徐戈進門,陸晟沒有穿警服,他穿著純黑色的襯衣,同樣的黑色長褲。站在黑板前麵,麵色陰沉。
“陸隊。”
陸晟才回頭,斂起目光,“怎麽樣?”
“死者是劉冉,和劉勝奇是父女關係。”徐戈把報告放到陸晟麵前,再看這位年輕英俊的上司。
“劉勝奇那邊誰在問話?”
“劉洋。”
陸晟翻看著桌子上的文件,把證據鏈條全部擺出來,沉默片刻說道。“你跟我去一趟Z市。”陸晟起身取過外套,伸出手臂穿上,扣上外套扣子往外麵走,“董哲嫌疑很大,我已經聯係了Z市的公安局。”
要跟陸晟單獨出差?一直以來的偶像,徐戈壓下興奮,跟在陸晟身後,“我要準備什麽?”
陸晟把錢包裝進口袋,快步往門口走,“身份證,給你訂票。”
徐戈連忙把身份證遞給陸晟,陸晟接的時候不小心碰到徐戈的手。細膩溫熱的肌膚,陸晟看了徐戈一眼。徐戈穿著牛仔外套,留著短發,幹淨利落。
陸晟接過徐戈的身份證,看到上麵的信息。二十四歲,B市人。
他們以前絕對見過,陸晟拿出手機訂票,心裏下了結論。
徐戈跟著陸晟出門,坐上車後,徐戈翻著董哲的資料。董哲的報案時間也很詭異,四號劉冉不見,十四號才報案。而且他還跟著劉冉到C市,報案的時候並沒有說明這個情況。
六點陸晟和徐戈上車,陸晟接了電話,低聲和對方說話。車廂內空曠,徐戈無意窺探他的私事,起身走出了車廂。
站在車廂連接處,徐戈靠在牆壁上看著窗外,天已經黑了。想要抽煙,可這裏是無煙車廂,她隻能忍了。歎口氣,頭頂廣播響了,送餐提醒。徐戈站直整理衣服,快步走向了供餐處。
拿了兩份盒飯回去,陸晟還在翻看資料,徐戈在他旁邊坐下把餐盒遞過去。並沒有多說什麽,陸晟接過飯,“謝謝。”
沿途監控全部排查過,並沒有發現可疑的人。能避開所有監控,凶手應該熟悉C市。徐戈還有疑問,她翻著董哲的資料,越看越覺得奇怪。董哲土生土長的Z市人,很少去C市。
徐戈拆開了筷子,“凶手可能不是董哲,我做個假設。如果是殺人之後第一時間拋屍,案發時間不會這麽晚,濱河公園雖然人流量不大,但也沒荒涼到河裏泡著具屍體半個月才被發現。C市有固定住所,能停放屍體。”
車上的飯已經不追求味道了,能填飽肚子就好,徐戈說,“濱河公園監控挺密集,凶手能成功避開所有監控,外地人做不到。”
徐戈還想說下去,一個人背著包走了過來在旁邊坐下,徐戈回頭看了一眼,打住了話頭低頭吃飯。陸晟本來就話少,徐戈不說話他這邊一點聲音都沒有。徐戈一邊吃飯一邊胡思亂想,不知道陸晟有沒有女朋友,能問麽?肯定不能,問完陸晟會把她踹出去。
電話響了起來,徐戈拿起來看到來電,蹙眉掛斷站起來“我去扔餐盒。”
“謝謝。”
徐戈收起飯盒快步走向車廂連接處,電話又響,徐戈扔掉餐盒接通“喂?”
“小戈。”女人柔軟的聲音落入耳朵。
徐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有事?”
“我聽你爸爸說你要回來?什麽時候到家?”
“不回。”車進了隧道,四周一片漆黑,徐戈看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電話裏沒聲音了,這裏沒信號。
當年母親屍骨未寒,父親就把她帶了回來,很快就生下弟弟。徐戈一直以為父母恩愛,原來也不過如此。別扭了這麽多年,仍然是放不下。
隧道昂長,電話中止,徐戈靠在車廂牆壁上拿出煙盒,剛取出一支。
“這裏不能抽煙。”涼薄嗓音在身後響起,徐戈回頭就撞上陸晟的視線,立刻把煙放回去,收起了難看的姿態。
“忘記了。”
陸晟遞過來一個粉色盒子,“吃麽?”
那是一盒水果硬糖,徐戈詫異,陸晟還會帶這個東西?很有意思。
“謝謝。”心跳飛快,徐戈有些心虛的躲開陸晟的目光,接過糖吃了一顆,就把盒子還回去。
陸晟沒有接盒子,“給你。”
徐戈的臉熱了起來,倏然抬頭,“你不要了?”
“不喜歡吃甜的。”陸晟解釋。
徐戈腦袋嗡的一聲,全燒了起來,她是不是可以自戀的理解成糖是為她準備的?
忍不住嘴角上揚,徐戈這回是真壓不住,“那謝謝了。”
她攥緊盒子裝進口袋,看著車玻璃上陸晟的倒影。那是一張格外英俊、毫無瑕疵的臉。陸晟忽然轉頭,兩人在玻璃裏對上視線。
徐戈嘎嘣咬碎了水果糖,收回眼,“陸隊。”
陸晟回頭直視徐戈的眼,“嗯?”
徐戈回神,連忙搖頭,“沒什麽。”指了指車廂,“你回去麽?”
陸晟忽的笑了。
那是怎麽樣的一個笑?黑眸猶如星辰,照亮了整個世界,徐戈被秒殺了。
直直看著陸晟,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洗手間門打開,有人出來。陸晟點了點洗手間的方向,表達了他此行的目的。“我走了。”
徐戈轉身匆匆進了車廂,快步走進座位才長出一口氣,摸了摸臉,陸晟笑起來真好看。怎麽會有那麽好看的男人,徐戈把揚上去的嘴角強行壓下去。
回去就打聽陸晟有沒有女朋友,她在口袋裏的手把糖果盒子鬆開。車廂餐車推過來,坐在外麵的人要買水,車就在她不遠處停下。
徐戈看過去,一眼就看到了放在餐車第二層的水果糖和她手裏的一樣。
到Z市已是晚上,出口的人很多。徐戈本來和陸晟並排,回頭看到陸晟站在擁擠的人群中皺著眉,一副爺不高興的樣子,徐戈默默走過去擋住後麵要擠上來的人。
“過來。”
聲音很輕,徐戈沒聽清楚,陸晟一把拉過徐戈快步了出去。冷冽的空氣撲麵而來,陸晟才鬆開徐戈。
打車直奔Z 市分局,九點十分,陸晟和Z市分局的人碰頭,翻看著報警記錄,問負責失蹤案件的警察,“董哲在四號當天報過警?”
“是劉冉先報的警,我們過去發現他們兩個就是鬧分手,一個要走一個不讓,所以起了爭執,勸解之後我們就離開了。兩個小時後,董哲報警說女朋友失蹤,我們很快就聯係到了劉冉,劉冉說他們兩個隻是在鬧分手,沒有其他的事,讓我們不要再打擾她。現在的年輕人,分分合合鬧得驚天動地,很正常。”
“董哲有暴力傾向麽?分手的時候毆打了劉冉麽?”
“沒看到明顯的外傷。”
董哲一共報警了四次,第四次才上報,不過也沒有實質性的偵查行為。陸晟翻著資料,眉頭緊皺。報警時間集中在四號當天,最後一次是十四號。
今天已經太晚了,Z市警方能提供這麽多已經是極限。兩人拿到材料,趕往酒店。
第二天早上八點他們見到了董哲,董哲翹腿坐在椅子上抽煙,煙霧繚繞,他陷在座位裏,格外頹廢。
“你怎麽在這裏抽煙?誰允許你抽煙了?”帶路的警察訓斥道,“趕快掐了。”
董哲放下腿把煙按滅,看到陸晟和徐戈,手肘壓在桌子上身子前傾,“你們找到劉冉了?她在哪呢?”
“她遇害了。”徐戈開口,她看著董哲的眼睛,“三月四號晚上,你在幹什麽?”
董哲臉上的笑僵住,直直看著徐戈,“你說什麽?”
“三月二十五號我們在C市發現了劉冉的屍體,她遇害了。董先生,你三月四號晚上在幹什麽?”
陸晟抬手想擋住徐戈就撞上了她的手,他回頭。徐戈也愣了下,她怕這個人發瘋傷了陸晟才去擋,連忙收回手,“請你冷靜。”
“你說劉冉怎麽了?”董哲眼睛猩紅。
“我想知道,四號當晚你在哪裏?”
“你是不是串通她來騙我?劉冉好好的怎麽可能遇害?”
徐戈手指敲了下桌子,“我再問一遍,四號當晚你在幹什麽?”
董哲眼睛通紅,喉結滾動,緊緊攥著拳頭情緒很激動,“我不相信你!”
“這是C市的刑警。”旁邊的中年警察忍不住說道,“你再敢動手,我們可以拘留你。”
“我要見劉冉,我現在就要見她!”
“你和劉冉同居?”
“同居又怎麽樣?”
“希望你配合我們的工作。”徐戈說,“我們需要去你的住處取證。”
董哲怒視徐戈,“我犯罪了麽?”
陸晟拿出一份文件,“搜查令,配合我們的工作。”
董哲雙手抓著文件,逐字查看,看到遇害人劉冉差點把紙撕破,“劉冉真的出事了?你們告訴我!這是真的假的?”
陸晟一腳把他踹回去,命令道,“徐戈把他帶回C市接受調查。”
“好。”
案發地是C市,董哲涉嫌報假案,以及跟蹤劉冉,他有重大嫌疑。徐戈當天就帶董哲趕往C市,一路上董哲情緒都很糟糕,到局裏又拒不配合。堅持要見劉冉的屍體,徐戈報告給陸晟得到批準,才帶董哲過去。
董哲見到屍體的反應和劉勝奇一致,都是先否認又開始嚎啕大哭。
電話響了起來,徐戈走到門口接通,電話是劉洋打過來,“我們找到了劉冉的母親。”
“馬上過去。”
“你問話吧,我今天撐不住了,我得去睡覺。董哲沒有在C市住酒店的記錄,當然也沒有返回Z市。”
“把人交給沈倩。”
董哲哭了有十分鍾,徐戈把他帶回刑警隊,倒了一杯水給他,董哲抱著杯子,“她怎麽會這樣?怎麽——死的?”
“你最後一次見她是什麽時候?”
董哲放下杯子把手蓋在臉上,聲音哽咽,“我不記得具體時間,可能四五號。我們吵完架她要分手,然後走了就沒有回來。”
“確定?”
“我不知道。”董哲抱住頭,選擇回避。
“你都跟到C市了,你真的不知道她去哪裏了?”
董哲把手放下看向徐戈,“你什麽意思?你難道懷疑我殺了她?這現實麽?她是我女朋友我最愛的人,我會傷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