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市。

徐戈盯著電腦屏幕神遊天外,鄭旭從外麵走進來敲了敲桌子,“幹什麽呢?靈魂被外星人綁走了?”

徐戈回頭把視線落在他身上,鄭旭是C市刑警隊的副隊,二十九,身高一米八,穿著黑色羽絨服,敞開露出裏麵的毛衣。

“看什麽?我是不是今天又帥了?”

“從進門到現在你笑了三次,整理了兩次衣領。左腿微分向外,單手插兜拇指上揚,自信的表現。”徐戈揚眉,“昨天相親成功了?不慶祝慶祝?”

鄭旭立刻收起所有動作,掩唇咳嗽遮掩,“偵探小說看多了吧?”

“怎麽樣?”徐戈問。

“是我喜歡的類型,說話特溫柔。”鄭旭看了徐戈一眼,說道,“比你溫柔多了。”

“脫單有望,加油。”

電話鈴聲響起,離電話最近的鄭旭接了起來,眉毛一點點沉下去,麵色肅然。徐戈站起來拿起放在一邊的外套,鄭旭這個表情是遇到麻煩的表現,應該有案子。

果然,鄭旭放下電話麵色嚴肅道,“有命案,出現場。”

徐戈拉上外套的拉鏈,“什麽地方?”

“東城區,公墓前的三角公園發現一具屍體。”

早上六點四十,報警中心接到一對遛狗的老人的報案,稱東城區三角公園發現一個人,不知死活。東城派出所民警先到案發現場,死者是一名年輕女性,疑似凶殺案,便通知了市刑警隊。

警車停下,徐戈看到外麵擁擠的圍觀群眾,蹙眉,“逝去的生命有什麽好看的?”

“他們沒有敬畏心。”鄭旭吐槽。

徐戈戴上工作證,快步走過去跟同事打了招呼。跨過警戒線還要往裏麵走就看到萬年青叢中的一條人腿,陽光下慘白皮膚格外刺眼。

徐戈繞過正在做初步屍檢的法醫,看到全貌。女人仰躺著,絲襪已經撕破,露出皮膚。穿著超短裙,畫著濃妝。身下大衣敞開,此刻沾滿了血,地上的泥土被血浸成了醬色。

東城區是整個C市最荒涼的地方,公墓監獄都在這邊。三角公園東邊是公墓圍牆,圍牆高三米左右,南北一條路,西邊也是圍牆。這裏一共有三片住宅區,兩個老小區,一片民住房。現場有打鬥痕跡,徐戈拿著相機繞到另一邊,女人的腿和手臂都有萬年青葉子的汁液痕跡。

“有性侵麽?”

“暫時沒發現。”

“死亡時間?”

“超過三個小時,屍僵已經形成。”

徐戈戴上手套拿起女人的一隻手,手腕內側有傾斜的勒痕,非常奇怪的痕跡。手下位置有一個腳印,徐戈抬頭,“李威,足跡采集。”

李威跑了過來,徐戈邊拍照邊說道,“這裏可能是第一案發現場,沒有身份信息麽?”

“包和手機都不見了。”李威說,“初步判定可能是搶劫殺人。”

“這裏人太多,先把屍體帶回所裏。”法醫說道,“要進一步屍檢。”

徐戈拍完照幫忙維持秩序,受害人屍體被裝進了袋子,抬上了車。徐戈取下手套,走向鄭旭。

鄭旭正在問話,他的問話對象是一個老年男人,看年紀大概七十左右。老人受到了驚嚇,聲嘶力竭的訴說著自己的恐懼,“我們看到的時候她就那麽躺在地上,我家狗也嚇壞了。太可怕了,這真是太可怕了!把我老伴都嚇暈了!”

“你先別激動,你住在什麽地方?”

“清源小區。”

“遇害的這個人你見過麽?”

“我都不敢看,我不知道。”老人激動的唾沫飛濺,“我都沒看清臉。”

徐戈把照片遞給鄭旭,鄭旭放大女人的臉轉過去給老人看,“你見過這個人麽?”

老人嚇得差點摔倒,徐戈連忙扶住他。“您注意安全。”

老人情緒很差,鄭旭也不好再問,派人把他送走。拿過相機翻看照片,說道,“凶殺案,又得忙了。”

屍體被帶到了屍檢中心,很快就有了結論。死者女性,年紀有不過二十幾歲,身高一米六,偏瘦,體重40KG左右。死亡時間是淩晨三點左右,右手腕有生前傷,致命傷在腹部。利器刺穿脾胃以及主動脈,失血性休克導致了死亡。根據傷口推測,凶器應該是匕首。寬三厘米,長十厘米,有柄。

“死者的胃裏有酒精,還有一些堅果碎。”法醫說道。“處女膜完好,沒有性侵。”

徐戈細致的觀察死者的臉,死者塗的粉很廉價,身上有濃重的香水味。徐戈檢查她的衣服,外套大衣袖口還起了球。

“生活在底層,可能是在夜場工作。”徐戈拿著屍檢報告,跟鄭旭說道。“什麽人這麽喪心病狂?為了這麽一點錢殺人?”

“目前沒有看到死者任何和金錢相關的信息,就憑酒和堅果碎這麽肯定?”鄭旭接過屍檢報告,“現在不要下任何結論,別被打臉。”

“可以等結果出來,看我會不會被打臉。”

鄭旭特看不上徐戈那套推理,“沒有證據的假設都是無理取鬧,走吧,再去現場一趟。”

電話響了起來,徐戈拿起來接通,同事說道,“死者叫蘇麗,在碧海夜總會上班,住在清源小區。和兩個女孩合租,合租人說她昨晚沒有回來。沒有監控,我們就隨口問了路人,就有人知道。這邊住的多是老人,貧窮保守,蘇麗的職業很惹人注目。”

“去碧海。”鄭旭也聽到了電話那頭的消息,大步往外麵走,“讓你猜對了。”

上車之後,鄭旭的電話響了起來,他接起來。對方不知道說了什麽,鄭旭臉色沉下去,攥著方向盤的手很緊,直到電話掛斷,他狠狠捶了下方向盤。

徐戈揚眉,“怎麽了?”

鄭旭取出一支煙偏頭點燃,狠狠抽了一口,吐出煙霧,嗓音沉下去有些啞,“新隊長這兩天就到了。”

他們原本的隊長升職調J市,刑警隊長的位置暫時空下來。他們這群人裏鄭旭最有資格升上去,怎麽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誰啊?局裏的人?”

“B市調過來的。”鄭旭壓著情緒,哂然一笑,“可真有意思。”

他副了這麽多年,估計還要一直副下去。

二十分鍾後他們到碧海夜總會,白天夜總會停業。沒有霓虹燈的裝飾整個門麵顯得破敗,徐戈找到碧海的保安。隨後才聯係上碧海的經理,碧海的經理張嘴打哈欠的出現,“你們是?”

“警察。”徐戈說,“你們這裏有叫蘇麗的員工麽?”

“有的,她怎麽了?”

“我們想了解她的個人信息。”

徐戈的手機響了一聲,同事把蘇麗的戶籍信息發過來,“昨天蘇麗上班了麽?你們這邊晚上幾點下班?”

“昨天蘇麗上班了,兩點多離店。”經理麵色凝重,“她犯事了?下班後每個員工都是自由的,再犯事就跟我們店沒有關係——”

鄭旭從門口繞了一圈回來,“門口的監控是好的吧?”

“是好的。”

“能看下監控麽?”

“可以可以。”

監控顯示蘇麗淩晨兩點二十離開碧海上了一輛出租車,她身上的衣服和死者一致,手腕上掛著一個手包。

現場沒有發現包,蘇麗手腕內側有淤青,和死者對上了。“手包不見了。”徐戈說,“財殺。”

“蘇麗有沒有男朋友?有沒有仇家?”鄭旭繼續詢問,徐戈放大監控查出租車牌。“最近有沒有感情糾紛?”

“沒有男朋友,她很內向,很少和人發生矛盾。”經理說,“她到底發生了什麽?”

“謝謝配合。”鄭旭和他握手,“監控我們需要帶走。”

從碧海出來他們直奔車行,有車牌號找出租車太容易了。從被害時間算,司機作案幾率非常大。鄭旭要打電話通知隊裏的人,實施抓捕。

“我覺得沒這麽簡單。”徐戈說,“我需要看到司機之後,才能做決定。”

“讓凶手跑了你負的起責任?”

徐戈拿出槍,“我負責。”

車行裏出租車司機正在辦交接,徐戈剛拿到材料,就見一個一米八的魁梧漢子走了進來,“老板。”

“警察同誌找你。”

徐戈看到他的體形,伸手,“你好。”

男人和徐戈握手,“你是?”

“警察。”徐戈說,“想問你一些事。”

男人手上力氣很大,身上有肌肉,應該是經常健身。“昨天淩晨兩點你在碧海夜總會載過一個小姑娘,記得麽?”

“我記得。”男人對漂亮的女人總是記憶深刻,“她怎麽了?”

“你把她送到什麽位置?”

“清源小區。”

“你確定?進小區了?到小區門口?”

“沒有,門口那個巷子太窄,進去很難掉頭。”司機說,“我在門口那條道上停車。”

徐戈拿出相機,“哪個位置?”

“這裏。”司機指出清源小區巷子出口,案發現場在北一百米處,徐戈問,“停車的時候有沒有見到其他人?”

“我沒注意。”

“謝謝你的配合。”

鄭旭並不想放過他,“我們需要你車上的全部監控。”

“我去找找,不知道有沒有覆蓋。”

鄭旭拿到司機的全部資料,說道,“他有動機。”

“不是他。”徐戈閉眼,掐了掐眉心,“凶手身高不超過一米七,體重一百一到一百二。跟蘇麗熟悉,熟人作案。”

“哪裏像熟人作案?”鄭旭目瞪口呆,“這分明是簡單的搶劫殺人。”

“可以把司機帶回去審,不會有結果。”徐戈思索片刻,說道,“凶手一定是熟人,且長相沒有侵略性,比較討女孩子喜歡。”

鄭旭把司機帶回去審,屁都沒審出來,車上監控也顯示跟他半毛錢關係沒有。熟人作案,聽起來很好排查,可把蘇麗身邊的人查了個底朝天,根本沒有這麽一個人。

現場采集到的足跡,有兩枚比較可疑。對比屬於同一個人,足跡推測主人身高在一米六五到一米七之間,偏瘦,男性。如果這是凶手,和徐戈的推測同步。但熟人在哪裏?蘇麗的人際關係裏根本沒有這個人。

“案發現場隻有一條南北路,出口均有監控,我們查了監控並沒有發現凶手。兩個小區也都有監控,如果凶手進入小區肯定會被拍到。那就剩下一個可能,凶手從向村走或者就住在向村。現在主要查向村的所有出口監控,查向村的居民。”鄭旭整理證據鏈條,“凶手身高一米六五到一米七,偏瘦。”他看了看徐戈,補充,“長相無害。”

徐戈總覺得漏了點什麽,她擰眉轉著手裏的筆。

“徐戈,你跟我一路。”

徐戈的筆轉到了地上,連忙撿起來合上本子,“好的。”

他們立刻出發去向村排查,查到晚上沒有什麽進展。天下起了小雨,陰沉沉的,徐戈開始肚子疼,小腹翻江倒海,可能例假要來了。

鄭旭正在打電話,回頭就看到臉色煞白的徐戈,連忙掛斷電話扶住徐戈,“沒事吧?怎麽了?”

“女人病。”徐戈自嘲笑笑,順勢推開了鄭旭的手,她很不喜歡別人的碰觸。“沒事。”

鄭旭看她馬上就要暈倒,喊道“小劉,送徐戈回去。”轉頭說道,“女人幹什麽刑警?去檔案部好多了,查案的事該男人幹。”

痛經讓徐渭有些無力,她不想接鄭旭的話,“沒事,忙完我再回去。”

一直到八點,一無所獲。徐戈的衣服濕透了,陰冷讓她幾乎暈倒,打車回到住處,洗澡換衣服才緩過來。她抱著月月舒窩在沙發上打開手機翻看現場照片,蘇麗仰麵躺在泥地裏,身下是被血染成醬紅色的土地,一個花一樣的女孩,就這麽沒了。

凶手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徐戈的視線從天花板落到了電視櫃旁邊的書架上,她按滅煙走過去抽出了書。書名是犯罪學原理,翻開,扉頁上鋒利的一行字。

一切謊言終將被揭穿——陸晟。

電話響了起來,徐戈拿起來看到李威的信息,李威:“鄭哥沒升上去,新隊長來了。”

頂頭上司換人對徐戈來說並沒有多少影響,她資曆淺,誰升也輪不到她,那管他誰升呢?跟誰都是工作。

“別八卦這些。”她把短信回過去。

李威也是聰明人,便偃旗息鼓了。“我就隨便說說,別和鄭哥提了。”

徐戈沒有再回信息,起身去廚房煮了一碗麵。吃飯的時候滿腦子都是凶手的臉,蘇麗為什麽願意跟凶手走到一百米外的三角公園?淩晨的公園空無一人。如果不是信任的人,她怎麽敢?

他是誰呢?

徐戈吃完飯繼續思考這件事,想不通。熬到十一點,忽然想到一個點,猛的從沙發上跳起來。拿了大衣和鑰匙快步下樓,這世界上沒有完美的犯罪,如果沒有找到證據,那一定是她在現場觀察的不夠仔細。

徐戈在一樓拿到自行車跨上去出了小區,夜幕降臨,黑暗沉沉壓在頭頂,大概是又要下雨,天地之間顯得狹仄。

案發現場沒有燈,寂靜無聲。警戒線已經被踩泥裏,徐戈跨過警戒線走進去。她站在黑暗裏,抬頭看著遠處的亮光。

你怎麽死的?你在死前經曆過怎麽樣的絕望?

血從身體裏湧出來,從熱變涼。她呼救了,可沒有人聽到,她靜靜的等待著死亡,等待世界變成灰色。

蘇麗下車,聽到有人叫她,那人她應該認識,所以她毫無防備地走了過去。徐戈蹲下去,看著清源小區的方向,暗自思索,蘇麗她放棄了生路。

徐戈猛地站起來,低血糖讓她身子晃了晃,站穩拉上衣服的帽子快步往向村走。如果她是凶手,她該怎麽做?她需要進一步的確認。

蘇麗的母親患有乳腺癌,如果不是實在窮到沒辦法,蘇麗不會去夜總會上班,她會定時把錢打給母親,她身上能有多少錢?凶手沒有那麽高的智商知道躲避攝像頭,也許隻是運氣好恰好避開了。

此刻的向村一片安靜,零零星星的燈光,偶爾一聲狗叫。村落道路坑坑窪窪,到處都是垃圾。惡臭混合著冷風,讓徐戈有些犯惡心。她取出一支煙剛要點燃,視線內突然出現一個人影,那人穿黑色大衣,背影肅立,氣質和這片淩亂貧窮的地方格格不入,他走的飛快,徐戈把打火機揣回口袋就追了上去。

胡同七拐八拐,前麵的人突然不見了,徐戈剛要往回走。肩膀上突然多了一隻手,瞬間她的頭發都豎起來,回身一拳揮過去。拳頭被接住,徐戈要撤回已經晚了。人就被反剪按到了牆上,冰涼手銬哢嚓一聲扣在了她的手腕上。

“誰?”徐戈咬牙,“我是警察。”這幾招徐戈太熟悉了,是警校學的擒拿。

男人本來要往她身上摸,聞言居然放開了。

徐戈的手得到了解放,立刻拉開距離擺開了架勢。昏暗的環境,男人是身高目測將近一米九,徐戈看不清他的臉。

他穿著黑夾克,身姿挺拔,“哪個部門的?”

“證件。”他的嗓音清冷,極具壓迫性。

徐戈拿出證件的同時,說道,“你的證件呢?”

工作證上徐戈一張清秀的臉,徐戈,男人轉身大步就走。

徐戈蹙眉,這男人什麽意思?“你來這裏幹什麽?市局沒見過你。”

男人走到燈光下,忽然回頭,沉邃黑眸落到徐戈身上,“徐戈,三級警司,和鄭旭是搭檔,在查蘇麗的案子。”

徐戈看清了他的臉,一下子就呆住了。居然是他?這比三年前更成熟的一張臉,線條冷俊,徐戈經常夢到這一幕。

“方向對了。”他輕描淡寫的評價完,抬腿凜步離開。車在不遠處停著,他上車,車燈閃爍,車開了出去。

陸晟,他怎麽在C市?不是做夢吧?徐戈掐了自己一把,疼的跳起來。

細雨纏綿,再次落了下來。徐戈的肚子又隱隱作痛,再停留下去也沒有意義,徐戈騎車回住處。

一夜未眠,第二天早上徐戈頂著黑眼圈進單位,難得一片寂靜,她把最後一口早餐吞下去走進辦公室。

“徐哥早啊。”沈倩和徐戈關係不錯,天天叫她徐哥。徐戈咽下早餐,翹起嘴角勾出個笑,摸了把她的臉,“早——”剛要再調笑,回頭笑就僵在臉上。

“徐哥?傻什麽呢?”

陸晟手裏還拿著文件站在鄭旭的辦公桌前,似乎感受到徐戈的目光,抬眸看過來。徐戈的臉莫名燥熱,立刻收回視線,“沒什麽。”

“徐戈,過來!”鄭旭喊道。

徐戈沒法躲,硬著頭皮抬眼,不出意外的再次碰到陸晟的視線。“啊?”

“新隊長,陸隊。”鄭旭壓下眼裏的敵意,站起來清了清嗓子,“都認識一下。”

“陸晟。”陸晟嗓音冷淡,收回了視線,說道,“九點十分開會。”

陸晟離開,徐戈才呼吸順暢,“新頭?”

鄭旭沒好氣的把文件砸在桌子上,“去準備資料開會,新官上任三把火,誰知道會不會燒到你。”

那是陸晟,警校裏神壇上的男人。他怎麽會來C市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徐戈坐到位置上,沈倩飛撲過來,靠近徐戈的耳朵,“陸隊也太帥了吧!”

徐戈回頭看鄭旭,鄭旭陰沉著臉,壓抑著怒氣,撥開沈倩,說道,“都什麽時候了?還這麽八卦!”

鄭旭其實並不適合當頭,但這話他們誰都不敢說。

走進會議室,徐戈的注意力就落到了陸晟身上。他矜貴冷漠,站在這裏真是——猶如一朵鮮花插到了牛糞上。

局長介紹陸晟之後就離開了,陸晟沒有過多客套,轉而拿起一份文件,“蘇麗的案子誰負責?”

徐戈騰地舉起了手,陸晟的目光就落了過來,漆黑淩厲。徐戈臉上瞬間熱了起來,連忙把手放下去,鄭旭也看了徐戈一眼,才慢吞吞看向陸晟,“偵查的有五個人,鄭副隊帶隊。”

“其他人散會,負責這個案子的人留下。”

辦公室剩下六個人,陸晟翻著手裏的檔案,“這個案子我昨天看了,有幾個疑點。”

鄭旭臉色很難看,好歹他也是副隊,陸晟這樣是打他的臉,“陸隊,你有什麽不明白的?”

“怎麽排除了熟人作案?”他沒抬頭,聲音不大。

“蘇麗的人際關係空白,她在被害的頭一天下午給家裏轉過錢。這個案件非常明顯,凶手是為了錢殺人。如果是熟人應該知道蘇麗沒錢,殺人又有什麽意義?”

“碧海經理的口供,蘇麗當晚收了客人五百小費。”陸晟抬眸,“沒錢?”

“為了五百殺人?”鄭旭嗤笑,“殺熟人?好吧假設一切成立。我們調查過蘇麗身邊所有和她有交集的人,確實沒有任何發現,得需要證據支撐吧?辦案不是寫小說全憑想象。”

“那再查一遍,蘇麗曾經工作的場所,徹查。”

鄭旭站起來把手裏文件拍在桌子上,“這個案子到底是誰負責?陸隊,你若是要負責,那就用不著我了。”

辦公室寂靜,氣氛緊張。鄭旭看陸晟很不順眼,憑空調來一位頂頭上司。

陸晟轉身拉下板子,拿起一支油性筆飛快寫下案件分析。徐戈緊緊盯著陸晟,覺得鄭旭要被打臉了。陸晟有過出錯的時候嗎?徐戈記憶中,陸晟從不會出錯。

“出租車司機的口供,死者蘇麗下車時間是兩點四十,死亡時間是三點,死者沒有進小區,卻走向了北一百米的無人小公園?”陸晟的字筆鋒銳利,他用筆點著線索鏈,回頭直視鄭旭,“現實麽?”

“如果是有人脅迫她走過去呢?”

“我們在屍體身上沒有找到約束傷,從司機口供,當時車窗未關。如果是陌生人,她在第一時間會呼救,可司機什麽都沒有聽到。”

“司機走後她才被脅迫呢?”

“舊捷達啟動時間在四十秒左右,司機也交代起步之初速度並不快。從下車點到小區門口是一分半,小區門口的監控範圍是十米。蘇麗沒有出現在監控下麵,司機也沒有聽到呼救,除非她自願停下來。”

“凶手年齡與蘇麗相仿,是個年輕男性,偏瘦,身高一米六五。與死者相熟,長相不具有侵略性,可能是蘇麗暗戀過的人。”

鄭旭的臉上燥熱,這個論點徐戈提出來過,但他並沒有重視。可仍是硬撐著,“為什麽年齡相仿?依據是什麽?不能是個中年人?”

“同齡才會毫無戒備。”

“直屬男性親戚也不會防備吧?”

陸晟:“她有麽?”

短暫的沉默,鄭旭拿著文件轉身就走,“我去排查。”

劉洋連忙站起來,“我跟鄭哥去。”

其他人一溜煙跟著鄭旭走了,徐戈恍了下神落後半步,起身就要跑。

“徐戈?你留下。”

徐戈回頭,“陸隊?”

“他現在應該不在向村。”陸晟放下文件,“再查一遍監控。”

海量的監控,重新排查那是要命,徐戈聽到這個腦袋就要炸了,蹙眉,“監控確實都看過,沒有問題。”

“再查一遍。”他往外麵走,沒有解釋原因。

徐戈隻能認命去查監控,行,你長得帥說什麽都是對的!

重查監控,而且是所有監控,找什麽?凶手不在向村了,他從哪條路離開?

看到中午,徐戈精神疲怠,點了一根煙,咬著煙盯電腦屏幕。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凶手把刀刺進了她的腹腔,血噴湧而出。

電腦屏幕上畫麵一閃而過,徐戈腦袋空當了幾秒,迅速按下暫停。把煙按滅,倒退到三月十號。畫麵裏一個男人穿著寬大的羽絨服,畏畏縮縮的探頭查看周邊環境,埋頭走出了監控。

徐戈的神經一下子就繃緊了,放大畫麵,男人偏瘦,低著頭和周圍的人保持著距離,就因為這個安全範圍才讓他從人群中凸現出來。徐戈繼續放大,畫麵已經模糊,她看到男人右手食指上好像有一塊白色的醫用膠帶。

徐戈電話沒打通陸晟就回來了,他手裏還拿著一份報告,“現場找到第二個人的血跡。”

“我找到了。”徐戈站起來,放大圖片給陸晟看,“三月十號早上七點,他從向村交通銀行出口離開,食指手上。”

陸晟俯身修長手指落到桌麵上,他從後麵而來,徐戈一下子就陷入他的懷抱。徐戈的呼吸都要停止了,陸晟直起身,拿起電話,“就是他。”

一旦拿到人像,想查到這個人太容易了。這個人是蘇麗的同鄉,名叫王軍偉,目前居住在向村,身高一米六五。他曾經和蘇麗在一個飯店打工,有過交集。

徐戈匆匆出單位,黑色PRADO在她麵前戛然而止,徐戈嚇了一跳。車窗滑下露出陸晟的臉,他臉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冷然道,“上車。”

徐戈拉開車門上去,點了點頭,陸晟沒有看她把車開了出去。徐戈抿了抿嘴唇,扭頭看向窗外,隻覺得不自在。

二十分後他們到向村,鄭旭快步跑來。

“房間沒人。”鄭旭的視線從徐戈身上移開,對陸晟說道,“房東說他已經兩天沒有回來,住在向村,沒跑了。”

“上去看看。”陸晟邁開長腿大步上樓。

民建房環境糟糕,空氣裏彌漫著腥臭。徐戈揉了揉鼻子,房子一共四層,一層五個房間。王軍偉住在四樓,走進樓道潮濕黴味撲麵而來,房東戰戰兢兢站在門口。

房門已經被打開,單間狹小,一張床被子胡亂卷成一團,床頭貼著一張海報,還算新,是個遊戲的宣傳。空氣味道成分複雜,令人作嘔。窗台上放著一個八寶粥的盒子,徐戈戴上手套走過去打開,差點沒吐出來。立刻放回去,盒子裏是煙頭,那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煙頭經過發酵,相當可怕。

白色的地板滿是髒汙,地上有煙頭,徐戈把煙頭收起來。房角角落有個小洗手間,裏麵也很髒,隻有一個便池。洗手間的垃圾桶裏扔著個泡麵盒子,徐戈忍著惡心把泡麵盒子拿出來,盒子是新鮮的。她剛要放回去,目光一頓,連忙把垃圾桶倒出來。髒汙的紙巾滾了一地,其中有一塊帶血的布,徐戈拎出衣服,開口道,“有血。”

斜上方伸出一隻手,戴著手套。徐戈抬頭就撞上陸晟的目光,陸晟拿起衣服攤開,那是一件毛衣,斜著一道血跡,由深至淺,寬三厘米。“擦凶器留下的痕跡。”

外邊床板掀開,從一堆發黴的衣服裏拎出了一件羽絨服。“這上麵有血。”羽絨服是黑色,胸口的血幹了,布料發硬,燈光下已經有反光,劉洋說,“物證找到了。”

洗手間狹小,陸晟進來後徐戈簡直無處下腳,隻好出去。她觀察屋子,房東在門口弱弱開口,“床是新買的,別給弄壞了。”

劉洋踮了下床板,笑著道,“阿姨,你家新買的床破成這樣?二手市場買的吧?”

徐戈怕發生衝突,走過去對房東說道,“我們會注意,你放心。”

她在走廊裏看了一圈,回頭剛要往裏麵走劉洋拉住她,抬起下巴點了個方向,壓低聲音,“他幹什麽呢?”

“誰?”徐戈轉頭看到陸晟蹲在洗手間,長腿顯得憋屈。這肮髒地方也能讓他脫塵,絕了。

“下麵有東西。”陸晟就近對鄭旭說道,“去找工具。”

鄭旭匆匆下樓去拿工具,徐戈回神也轉身出去。剛剛她在這邊看到一盤鐵絲,撿起來捋直,頂端擰出個圈,進去遞給了陸晟。

很快就勾上來一把匕首,上麵還有殘留的血跡。陸晟打開水龍頭洗手,徐戈看著他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微微失神。“他肯定跑了,現在去哪裏找?“

“你問我?”

徐戈抬頭對上陸晟銳利的目光,徐戈瞬間卡殼。“我這就去查,去排查車站記錄和監控。”

找人是徐戈的事。

陸晟抽出手帕擦手,大步出門。她的問話工作隻持續了一半,鄭旭就匆匆跑下樓,喊道,“徐戈,放下手頭工作回單位。”

徐戈收起筆錄,跟上鄭旭,“怎麽?不查了?”

“領導讓回去開會。”鄭旭嗤笑,“聽領導的,查案算什麽?”

鄭旭的不忿徐戈能理解,但是這事兒,她也不好說什麽。“中午沒吃飯一直在看監控,我去買個麵包。”

徐戈在村口的小店買了一袋麵包一瓶酸奶,擰開喝了兩口,鄭旭的車就開了過來。徐戈上車拉上安全帶,狼吞虎咽的往嘴裏塞麵包,“餓死我了。”

“在警車上吃東西讓人看到拍照發微博上,我們又是典型。”

“再不吃該餓暈了。”徐戈擰開酸奶瓶子灌了一大口,“警察也是人,不是鐵打的。”

電話響了起來,徐戈拿出手機看到來電就掛斷放了回去。吞下去麵包,她翻出案宗。電話又響,徐戈這回沒管,吵得人心煩意亂。

鄭旭看了她一眼,“不接麽?”

徐戈把文件放回去,“接啊。”接通把手機放在耳朵邊,“喂?”

“小戈。”父親的聲音通過電話傳過來,徐戈一不留神咬掉了嘴唇上的幹皮,春天的C市幹燥,一下就帶出了血。

“有事麽?”

“清明回來麽?”

“沒有假期。”徐戈嗓子發幹,她咳嗽了一聲,接著說道,“工作很忙。”

“忙得連回家的時間都沒有?”父親提高了聲音,“那我去C市看你。”

“我媽祭日我回去。”剛剛吃的麵包似乎哽在嗓子裏沒咽下去,讓徐戈呼吸困難,“我出任務呢,沒什麽事就先掛斷了。”

徐戈把手機裝回口袋,轉頭看向窗外,天空陰沉,變天了。

“忙完案子可以放你假。”鄭旭說道。

“再說吧,萬一到時候又有案子——”

“你閉嘴吧。”後排劉洋吼了一嗓子,“徐戈你個烏鴉嘴!我可不想連續辦案。”

徐戈沉重的心情漸散,笑道,“這事兒可由不得我們,罪惡是不可控的。”

劉洋絕望地把自己摔進座位,“我和我老婆打算月底去拍婚紗照,再出意外,她會活剝了我。”

徐戈和鄭旭一起笑出了聲。

檢驗結果出來了,從毛衣和羽絨服中提取到兩個人的DNA,一個是死者蘇麗的,另一個應該是王軍偉的。

隊裏當即召開緊急會議。

“現在分三隊,鄭隊去長縣王軍偉的老家。”陸晟站在正中間,麵色肅然,冷靜指揮。

徐戈的煙癮犯了,把手揣進口袋,搓了搓手指,心裏有些煩。

“林峰帶人去各個車站搜索,調查監控。”

“徐戈去排查網吧。”

徐戈突然被點名,一怔才點頭,“明白。”

王軍偉殺了人會去哪?回家?還是找個地方拿蘇麗的那點錢醉生夢死?

“散會。”

徐戈站起來拿了車鑰匙,轉身快步出門。

C市大量黑網吧,沒有聯網,用身份證排查的方式不準確,需要人力。查到晚上,一無所獲。

徐戈讓其他人先回去,她坐在車上抽煙。降下車窗,潮濕的風吹進來,她的皮膚黏膩。煙頭被風吹的猩紅,徐戈微眯了眼。拿出手機,找到鄭旭的微信,“有結果麽?”

“沒有。”

手機響了一聲,徐戈看到個垃圾信息,滑上去剛要繼續聊。她突然又想起什麽,動作一頓,連忙拉下通知欄,看到是以前玩的遊戲推送廣告。

徐戈把煙按滅,發動了汽車引擎掉頭朝單位奔去,她想到了一個找王軍偉的方式。

王軍偉的房間裏貼著一張遊戲海報,海報的發行時間是兩個月前。而王軍偉租這間房子已經三個多月,那是他的東西。

徐戈停好車快步走向單位,推開門進去,一嗓子沒喊出來就卡住了。

陸晟坐在空曠的辦公室,他隻穿一件襯衣,顯得冷冽。聞聲回頭看過來,徐戈回神,咳了一聲掩飾不自在,“你還沒下班?”

辦公室已經沒有其他人了,陸晟麵前放著電腦,頁麵是網絡遊戲。徐戈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高嶺之花竟然玩網遊?

“網吧排查出結果了?”

“沒有,我想再查查他的上網記錄。”徐戈說,“王軍偉的房間裏貼著一張遊戲海報,非賣品,官網做活動充值滿兩百的贈品。”

陸晟修長的手指夾著一張卡片,晃了晃,“遊戲點卡,床板夾縫裏找到,我正在查他的賬號登陸記錄。”

徐戈嘴角上揚,這也太有意思了,她跟陸晟想一塊去了。“陸隊,神人啊!”

陸晟咬著煙,雙手迅速在電腦上敲著,白色煙霧飄散。一張臉越加冷峻,帥的觸目驚心。

陸晟拿下煙彈落煙灰,“幫我倒杯水,謝謝。”

徐戈接了一杯水回來放在陸晟麵前,他已經按滅了煙,手指在電腦鍵盤上飛快的遊走,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徐戈拉過一把椅子坐下,強行把注意力從他手上移開,“需要幫忙麽?”

“不用。”

大約一個小時,陸晟拿過紙記下地址,站起來,“亡命之徒,還在玩遊戲,查到地址了,我們走一趟。”

徐戈也很意外,拿過外套穿上,帶上了槍,“殺人動機不會是為了給遊戲充值吧?”

“你以為呢?”陸晟步伐凜冽往外麵走,“瘋子。”

徐戈跟著陸晟出門,外麵飄起雨絲,空氣潮濕,黑夜像個巨大的怪獸,鋪天蓋地而來。徐戈吸一口氣,冰涼潮濕的空氣爭先恐後湧入肺中,她打了個哆嗦。

陸晟開車過來,徐戈拉開副駕駛車門坐進去。陸晟沒有看她,打了一把方向車倒出去。徐戈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晚上十一點。

細雨落入寂靜的城市,黑暗無聲。

四十分鍾後,車開進了老城區,最後停在一個滿是垃圾的街道。陸晟推開車門下車,外麵已經下大了。徐戈跳下去跺了跺腳,拉起衣服帽子戴上,陸晟看了她一眼,快步到後備箱取出一把傘,遞給了徐戈。

徐戈驚了下,才連忙接過,“謝謝陸隊。”接傘的時候尾指碰到陸晟的手,心隨之狂跳。徐戈匆忙安撫情緒,打開傘舉高到陸晟的頭頂。

街道上沒有路燈,雨拍在肮髒的地麵上濺起泥點。陸晟走在前麵帶路,雨水打濕了他的衣服,他整個人越加的沉暗。

拐了兩條街終於看到燈光,破舊不堪的燈牌懸在黑暗裏,‘網吧’兩個字格外顯眼。徐戈拿出槍打開了保險,陸晟嗓音低沉命令,“不準隨便開槍。”

徐戈點頭,“明白。”

她的袖子很長,遮住了槍。網吧門口掛著厚重的門簾,陸晟一彎腰就進去了,徐戈也連忙跟進去。

進門的瞬間就被嗆到了,滿目的烏煙瘴氣,兩間房子非常簡陋,放著十幾台電腦。徐戈抬眸掃過去,陸晟拿出證件,“警察。”

網管慌忙站起來,撞翻了椅子,結巴道,“有事麽?我們這裏不是——那什麽,我們沒違法——”

有人看了過來,徐戈立馬抬腿朝裏間屋子跑去,瘦小的身影推開後門就跑,徐戈踢開椅子抬步追了出去,“站住!”

男人已經衝了出去,徐戈抓起路邊的木棒猛地甩出去,男人被砸趴在地。徐戈撲過去抽出手銬彎腰要鎖他,鋒利的匕首就揮了過來。徐戈抓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扭,手銬哢嚓一聲響就把他反剪銬住了。

他一聲慘叫,歇斯底裏的掙紮。

徐戈把槍裝回去,踢開匕首,“很厲害啊,玩刀呢?”

後衣領突然被拎住,徐戈本能回身把槍口抵住來人的胸口。轉頭看清楚來人是陸晟,頓時訕訕,收起了槍,“抓到了。”

陸晟翻過男人正麵,一看到臉,表情就變了,轉身大步往回走,“不是他。”

徐戈一愣,很是不解,正要去看男人的臉。突然聽見遠處傳來的腳步聲,她抬頭看過去。一個消瘦的男人手裏拎著飯盒,兩人視線撞上,他停住腳步,遲疑了兩秒突然轉身就跑。

他才是王軍偉!

麻辣燙灑到地上,王軍偉衝進黑暗之中,下一刻就被撞上陸晟。陸晟的動作幹脆利落,王軍偉一下就被扣住按到了牆上。

徐戈跑了過來,說道,“是他麽?”

“是。”

徐戈連忙拿出手機通知警隊的人過來,把一身泥的男人塞上了車。徐戈轉頭看向這個無證經營的小黑網吧,說道“黑網吧該查了,無證經營隱患太大。”

抓的第一個男人是慣偷,今天打算去網吧偷錢,沒想到會碰上警察,倉皇之下就想逃跑,差點因為他耽誤了抓人。

徐戈回到辦公室,迎麵碰上林峰,就問:“陸隊那邊審的怎麽樣?”

“陸隊?”林峰一頓,立刻明白過來,“還沒出結果,一起去看看麽?”

徐戈偏頭示意,“走。”

兩人走向監控室,審訊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徐戈拉過一把椅子坐下,眼睛落在屏幕上。

王軍偉長著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相貌清俊。右手食指上的傷已經結痂,雙腿往後靠緊緊並在一起,坐姿防備。

徐戈的手指有些癢,嗓子又開始發幹。遞傘的時候他碰到她的指尖,那一瞬的悸動,似乎久久未散,她把手揣進衣兜狠狠搓了下。

她哪裏想過,陸晟會從神壇而下,突然來到她的身邊。

淩晨三點,陸晟站起來轉身出了審訊室,劉洋鬆一口氣,活動脖子把筆扔到了桌子上,“坦白從寬。”

王軍偉抬起頭瞪著劉洋,“我什麽都不會說。”

劉洋來了火氣,騰的站起來,“你不說——”

門哢嚓一聲打開,劉洋迅速止住聲音規矩坐下。漲他紅的臉僵硬了幾秒,撿起筆狠狠攥著,衝著王軍偉說道,“你不說以為我們就拿你沒辦法了?”

肩膀被拍了下,劉洋回頭看到徐戈的臉,脫口而出,“你還沒走?”連忙往她身後看,沒有看到陸晟。

徐戈拉開椅子坐下,身子後仰撞在椅子上,氣勢略顯囂張。

林峰也走了進來在她旁邊坐下,翻著手裏的證據。王軍偉被抓時候的鞋底花紋和現場留下的一致,血樣鑒定還沒出來,不過這些就夠了。

“王軍偉,二十三歲。”林峰的聲音不帶感情,念著王軍偉的信息,“長縣人。”

王軍偉低著頭又恢複那半死不活的模樣,單方麵的對話持續了半個小時,林峰有些煩了,把檔案拍在桌子上,“你這種完全可以零口供定罪。”

徐戈走過去接了一杯水,送到王軍偉麵前,“喝水麽?”

王軍偉抬頭,目光陰鷙。

徐戈微笑,繼續道,“你晚上是不是沒吃飯?餓麽?”

陸晟進監控室叫徐戈的時候,她是很意外,不過還是過來了。徐戈大概能明白他的意思,王軍偉的戒備心很重,女孩應該好溝通一些。

徐戈站在旁邊喝完了杯中水,抱臂繞著王軍偉走了一圈,停在他麵前。“你玩殺神幾年了?”殺神是他在玩的那款遊戲,王軍偉是忠誠粉絲。

王軍偉低著頭,尾指微微動了下。

“你喜歡玩什麽角色?”

王軍偉咬緊了牙齒,瞪了徐戈一眼,徐戈笑道,“瞪我幹什麽?”徐戈長的漂亮,笑起來眼尾嫵媚。

“我什麽都不會說!你們想怎麽判就怎麽判!”

徐戈一步跨到王軍偉麵前,王軍偉嚇了一跳,不自覺地迅速往後靠去。徐戈俯身手落在桌麵上,盯著王軍偉的眼睛,“你以為不說就沒事了?那你可真是愚蠢。”

耳機裏陸晟的聲音落過來,“不用再問他了,離開。”

徐戈摘下耳機,偏頭對林峰說道,“你先出去,我單獨和他聊聊。”

“沒事吧?”

“隊長在監控室呢,我能幹什麽?”

“好。”

房間恢複寂靜,徐戈把手落到桌麵上,敲了下,清脆聲響,她抬頭,“殺人是什麽感受?比玩遊戲刺激?把刀子刺入人的身體,血噴湧而出。濺了你一身,熱的麽?”

徐戈說,“抽煙麽?”

王軍偉晃了晃頭,偏頭看徐戈,“我什麽都不會說。”

“蘇麗是不是喜歡你?”

王軍偉猛的抬頭,“你說什麽?”

“蘇麗為什麽願意跟你去危險的小公園?”

“她不可能喜歡我!她隻是想教訓我,她跟誰都會去那個公園,這能說明什麽?”王軍偉狠狠捶著桌子,幾乎要掙脫手銬撲過來,他的眼睛裏充斥著血絲,自顧自地吼著,“你胡說八道,她如果喜歡我就不會出賣身體。”

“她沒有陪任何一個人睡覺,她還是個很幹淨的女孩。”徐戈笑的有些諷刺,說道,“她的母親得了癌症,需要很多錢。”

“不可能!”

徐戈這才站起來,睥睨王軍偉,“你殺死了唯一愛過你的人,真可悲。”

徐戈大步走了出去。

早上六點,天已經亮了。冷冽空氣迎麵而來,徐戈在台階上坐下抬起頭看向遠處。

王軍偉幼年喪母,父親是賭徒。他和蘇麗是在同一家餐館做服務員認識的,同樣弱小的兩個人相依為命,蘇麗曾經把所有的錢都給了王軍偉,可王軍偉卻拿來打遊戲。遇害當晚,蘇麗的錢包裏一共有四百三十塊。王軍偉朝她要錢,她很失望,不想再給了,就為了這四百三十塊,王軍偉一怒之下捅死了蘇麗。

清晨第一束陽光照射大地,這個城市醒了。

身後響起腳步聲,徐戈回頭,入眼是大長腿。陸晟在她旁邊停住腳步,徐戈眯了眼,直直看著他的喉結。

“回去休息吧。”

徐戈回神,站起來,“謝謝隊長。”

陸晟走下台階往遠處走,徐戈忽然想到一個事,“陸隊。”

陸晟回頭,“嗯?”

徐戈抿了抿幹燥的嘴唇,話是脫口而出,“你怎麽會來C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