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水牢

“怎麽又是你?”

攝政王府門前,柳若儀看著被押著的雲瑾滿臉的嫌棄。

雲瑾目不斜視,筆直地站在夕陽中,逆光的側顏鍍上一層光輝,美得不像話。

柳若儀又來氣了,“你休想還來騷擾殿下,他今日去軍營了,不會見你!”

旁邊的雲贄趕緊上前解釋,“見過郡主,這奸逆暗地裏詆毀攝政王殿下,意圖不軌,被本官抓了個正著,現在押著她來見殿下呢。”

“意圖不軌?”

柳若儀重複了一遍,鄙夷地看了一眼雲贄,這個表哥新招的走狗倒是喜歡狐假虎威,這種莫須有的罪名真是想扣就扣。

不過這個人要是雲瑾的話她就覺得很合理了,眼珠子轉了轉,板著臉說:“敢害殿下,的確是該死,不過殿下現在不在府中,就把她先關到水牢裏去吧。”

雲贄哪敢怠慢,連忙指揮人把雲瑾扔進王府最陰暗的水牢。

彌漫著血腥氣的地下水牢陰寒無比,蟲鼠甚至明目張膽地在人腳邊流竄,啃噬著腐臭的食物,甚至是不知死活的囚犯。

雲瑾終於有些動容了,她從未想過傅佑霆的王府還有這樣可怕的地方,他這樣濫用私刑,以後要是被發現了也是重罪。

可是眼下,她還是先操心操心自己的處境。

“把他吊起來!”

雲贄指揮著人把雲瑾吊到水牢中,陰狠地笑著:“雲瑾,雲大世子,你不是硬氣得很嗎?得罪了攝政王,我看看你還能囂張到什麽時候!”

最後一點光亮很快消失,雲瑾在黑暗中適應了一下光線,她整個人被捆住手吊在水池裏,沒一會兒手腕就被磨破了,鑽心地疼。

不過這還不是讓她最難受的,在整個地牢安靜下來之後,冰冷的水中赫然是有什麽東西在緩緩遊動,密密麻麻的正朝著雲瑾遊來,漆黑的脊背在波動的水光中若隱若現,直到那滑膩的觸感纏上雲瑾的大腿,是蛇!

“啊——”

等在門外偷聽的雲贄如願聽到了雲瑾的慘叫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矜貴的侯府世子哪裏見識過水牢的可怕,今天就讓他好好體會一下什麽叫恐懼。

在軍中忙碌了一天的傅佑霆總覺得心緒不寧,撐著頭在案幾上閉目養神,突被驚醒,額頭上沒來由地出了一層冷汗。

正端著蓮子羹進來的張齊笑了笑:“殿下要是不想見儀郡主,將她送回去就是,天天躲到這軍營裏來也不是辦法,您身上的傷還沒好呢。”

自從那日太妃將儀郡主接進府中,殿下就再沒有回去過了。

傅佑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涼茶灌下,不在意地說:“算了,讓她再待幾日,免得母妃又要擔心。”

拿起奏折看了一會兒,傅佑霆像是隨口問了一句:“戶部清算得如何了?”

這兩日他將朝中屬於帝王的親信都逐個擊破,現在隻差戶部了。

“其餘都還好,那些屍位素餐的冗官已經掃除得差不多了,隻是——”

張齊想到這裏麵露不屑,“殿下,那個雲贄仗著您的威勢假公濟私,暗中對不少政敵下了黑手,著實狐假虎威。”

傅佑霆隻是冷笑一聲,走狗嘛,沒點好處怎麽能把事情辦好。

“據說雲贄這一脈一直有意奪取侯府的爵位,雲家這兩日什麽反應?”

不由得想起那張倔強的臉,她要是受了雲贄的委屈,大約心底會對自己恨得咬牙切齒,她應該會去求傅長策吧。

“侯府,似乎並無反應,雲世子還是一如既往地上宮學,隻是昨日和同僚一起去了書市——”

張齊的話被傅佑霆打斷,他平靜地說:“以後不需要再向我匯報她的行程了。”

不需要再匯報了?張齊愣住,實在是從很久以前殿下都讓人暗中注意雲瑾的一舉一動,每日都需匯報的。

他不由得看向重新拿起奏折的傅佑霆,堅毅的側顏更加冷硬,又恢複了那個喜怒不形於色的攝政王殿下,也許這才是他該有的樣子吧。

被困在侯府的雲淵急得團團轉,奈何攝政王府的人又把他們侯府給封了,他現在就是想求救也出不去。

好不容易捱到了天明,來來往往的人看到雲侯府再次被精兵圍住,也是驚奇不已。

按說這雲家半年前那麽得罪攝政王肯定沒好下場,後來卻雷聲大雨點小,他們還以為攝政王就此放過雲家了呢。

誰想到這才半個月呢又封上了,大家這才明白,那個煞神是留著雲家慢慢折磨呢。

在一片百姓的指指點點中,馬車上方蝶夢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雲家又被封了?

還有人說看到雲世子被抓了,難道他是因為給自己父親求情嗎?

她本想遠遠避開,但是一想到雲瑾是為了自己涉險,咬了咬牙還是毅然決然吩咐車夫掉頭。

“我們進宮!”

還在校場上檢閱宣威軍的傅佑霆看到王府有人急匆匆跑來,微微皺了皺眉。

“什麽事?”

“殿下,不好了!陛下說我們王府濫用私刑,擅自扣押朝廷命官,已經率禁軍包圍了王府,要進去搜查呢。”

聞言傅佑霆眉毛都沒動一下,他就是濫用私刑了又如何,隻是有些好奇他那地牢裏有哪位官員是值得帝王這麽興師動眾的。

“讓他等著,就說本王現在沒空。”

一邊說著,傅佑霆重新拉弓搭箭,瞄準百步開外的靶子。

王府的小廝卻很急,補充道:“還有,還有內閣大臣方大人率百官當街跪求殿下放人,說,說我們王府草菅人命,已經吸引了不少百姓圍觀,如此下去隻怕事情會鬧大。”

文武百官也摻和進來的?傅佑霆終於回頭問了一句,“你們抓了誰?”

此時的攝政王府門前可謂是人聲鼎沸,以內閣大臣方士陵為首的眾臣一個個神情肅穆,聽著前方的方士陵痛斥傅佑霆是如何囂張跋扈,濫殺無辜。

尤其是在說到一言不合就將雲世子擄到了王府,如今是生是死也不知道。

雲瑾是陵都首屈一指的貴公子,出門那都是擲果盈車的風雅人物,平時雲家也做些施粥的善事,如今他不明不白就被抓了,一時間也讓圍觀的百姓群情激憤。

很快就有一隊人策馬而來,破開人聲鼎沸的人群,正是攝政王傅佑霆,隻是他此時的神情焦急,眼中根本沒有這些討伐自己的文武百官。

“攝政王,你無故扣押侯府世子,如此目無法紀,到底是想幹什麽?”

方士陵衝到他馬前,義憤填膺的樣子,誓要他給個說法。

“滾開。”

一腳踹飛,這就是傅佑霆給他的說法,下一刻他人已經闊步走進了王府,直朝水牢奔去。

摔倒到人群中的方士陵大呼奸臣當道,當場揚言要辭官,惹得眾臣麵麵相覷,聰明點的就已經想明白他這是借題發揮,趁機要從朝堂之爭中全身而退了。

此時的傅佑霆根本無暇顧及其他人其他事,他的眼中隻有吊在水中的那個身影,是他的阿瑾,竟然真的是她!

此時的雲瑾臉色慘白,垂著頭有濕發披散下來,雙手早已被勒得血肉模糊,渾身濕透泡在汙濁的水中,讓他多看一眼都剜心地疼。

剛剛他踹開地牢大門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昏迷不醒的雲瑾,那一刻他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他們之間,越走越遠了。

等他跳進水中把人解下來抱在懷裏,傅佑霆隻覺得自己的手都是抖的,他在害怕,害怕自己終究還是犯下了不可原諒的錯。

萬幸懷中人雖然呼吸微弱,但脖頸間還是有微弱的跳動。

“傳太醫!”

他抱著人往外走,雙目赤紅,此時隻想快點看看雲瑾傷得怎麽樣,偏偏有人就是攔住了他的路。

“攝政王殿下,這個逆賊背後對您不敬,所以才把他抓來的。”

雲贄生怕傅佑霆因為門外那些起哄的人遷怒自己,趕忙跑過來跪下為自己辯解,手裏還在掏著雲瑾的罪證,“我這裏有他構陷您的證據,您看——”

“是你把她關起來的?”

傅佑霆腳步一頓,他隻聽到了這個,赤紅的雙目瞬間被殺意充斥,要不是他此時雙手抱著雲瑾,這個狗東西此時已經人頭落地。

雲贄也被他這暴怒的模樣嚇得說不出話來,不是說攝政王對雲家懷恨在心嘛,自己把陷害他的罪魁禍首抓起來,他怎麽是這個反應?

“把這個狗東西先吊到水牢裏去!”

大驚失色的雲贄還想爭辯什麽,下一刻已經被塞住嘴巴倒拖進了牢房,眼中隻剩下無邊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