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警告

兩人笑鬧了一陣,管家就著急忙慌地跑過來通報,“宮中來人了,世子快些到前廳吧。”

雲瑾也是一愣,侯府是一等爵位,平時受賞什麽的都是家常便飯,管家也不該如此驚慌失措。

可等她到了前廳,看到來人之後,雲瑾就明白是為什麽了。

“微臣參見陛下。”

竟然又是微服出行的帝王,而且還是在這大白天的絲毫不避諱。

“雲卿快起來。”

帝王已經雙手去扶躬身行禮的雲瑾,一邊說著,“朕念你在祭典上受傷,如今又被流言所累,一時放心不下,這才想著來看看你,沒給你添麻煩吧?”

雲瑾不動聲色地避過了帝王伸過來的手,退後幾步淡然道:“坊間流言而已,樹靜風止,謝陛下關心。”

如果真是怕流言蜚語,他現在就不該出現在這裏,雲瑾神情冷淡得像是廟裏的和尚,帝王生怕她下一刻脫口而出一聲阿彌陀佛。

一旁的雲侯始終插不上話,此時也是急忙上前道:“陛下,侯府都被那些那些人編排成什麽樣了,您可得給雲家做主啊,抓幾個殺雞儆猴,看他們還敢不敢亂傳謠言!”

他還是信奉暴力鎮壓流言,想再說什麽,卻接收到一旁雲瑾警告的眼神,瞬間閉嘴了。

傅長策卻是點點頭,“雲侯所言極是,朕也正有此意,不如讓京兆尹先徹查各家茶樓,那些亂嚼舌根的是該受點教訓了。”

“臣認為不妥,鎮壓流言隻是揚湯止沸,陛下此舉怕是更會令局麵難以收拾。”

雲瑾冷冷拒絕,態度鮮明得連自己父親的麵子都不給,看向皇帝繼續說道:“陛下要是真想平息此事,這時候隻需要以平常心對待侯府就是了,像今日這樣的微服出行,實乃不妥。”

不愧年紀輕輕就擔任侍講,雲瑾這拿腔拿調的樣子端得妥妥的。

碰了一鼻子灰的傅長策也並未氣餒,側身讓出身後的一堆禮品,看著她笑了笑,“是朕思慮欠妥了,這是一點補償,知道侯府什麽都不缺,但也是朕一片心意。”

雲瑾再次恭敬行禮,“陛下體恤臣下,侯府上下銘感天恩。”

半點沒提自己,句句都是侯府,牢牢將他們之間的關係隔在君臣之內。

接下來帝王說的每句話都遭到了雲瑾的駁斥,他甚至覺得自己是在和一個老學究說話,動不動就進諫。

所以當帝王被請出雲家的時候,他差點都忘了自己是來幹什麽的了。

“阿瑾,你其實無需這樣防著我的,我什麽時候害過你,這次的意外你也許有很多疑惑,不妨看看這個。”

他說著將一份口供遞給雲瑾,正是審訊這次祭典爆炸案的卷宗。

雲瑾翻開的第一眼就發現了端倪,那火燭之所以會爆炸,是被人摻進了大量易燃易爆的硝石。

這種危險的東西全都在軍中嚴加管控。

而現在晟朝掌管著軍權的,正是攝政王傅佑霆。

雲瑾眼睛微眯,竟然是傅佑霆在背後動的手嗎?

以他對先皇後的仇視,故意破壞祭典再正常不過,而自己也隻是意外卷入這一場算計罷了。

傅長策還在等著雲瑾看完卷宗,淡淡說著,“能這麽輕易就被查到,他做這件事根本就沒想著避諱朕,就是要給朕難堪,隻是沒想到會將你牽連進來。”

雲瑾懂皇帝的意思了,言下之意那天傅佑霆會救自己隻是怕開罪侯府,這一切本來也就是他的一手策劃。

侯府門口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凝重,良久,雲瑾才平靜地將那卷宗遞了過去,“不管怎麽說,攝政王救了微臣,便是有恩。”

就算他要在先皇後的祭典上搞事情,也完全可以不用在乎自己的死活,畢竟自己之前可是陷害過他的,他們之間的仇可還沒完呢。

但是那天最危急的時候衝到自己麵前的是傅佑霆,這對於雲瑾來說就足夠了。

傅長策完全沒想到雲瑾知道事情真相後,會是這樣的態度,但麵上依舊不顯,看著麵前對自己百般疏離的雲瑾,當年他們吟詩作畫互為知己,他想不明白為什麽後來就什麽都變了。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阿瑾,不管世事如何變遷,朕希望永遠是你最信任的故人,隻要你開口,朕願意以任何形式補償你。”

上次算計了雲侯的事情,他知道已經成為了他和雲瑾之間永遠無法逾越的一條溝,可是事情的出發點也隻是讓他們綁在一條船上,關係更加緊密而已。

麵對帝王隱秘的道歉,雲瑾一直以來的性格暴露無遺,她最厭惡愚弄背叛,哪怕隻有一次,哪怕這個人是帝王。

她站在秋日的晨曦中白衣瀲灩,克製清冷,一雙眼睛淡若琉璃,正看著傅長策,“故人已非故時人,陛下得登九五,侯府身為世家,早已不該太親近的。”

不再管怔愣的傅長策,雲瑾就要轉身,隻是在此之前她想到了那日在馬車中傅佑霆說的話。

“是帝王指使人告發了你父親對本王言語不敬,本王才封了雲侯府.......”

還有他今日明目張膽地上門挑撥父親,分明就是想讓坊間非議越演越烈的意思,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計雲家,真的當自己毫無脾氣嗎?

雲瑾突然轉身,疾步走到帝王身邊,附耳冷聲道:“陛下和攝政王策馭天下,但請不要將雲侯府當成籌碼玩物,否則,臣也不介意覆手翻雲!”

冰寒的聲音清晰地傳入傅長策耳中,雲瑾這一刻眼中就是一閃而過的殺意,這是她從未在人前展露過的一麵。

她這是,在警告自己?

一時間竟讓傅長策都呆立在當場,這還是那個自己認識的雲瑾嗎?滿口仁義禮信的謙謙君子?

等他反應過來雲瑾早已經消失在侯府照壁前了,傅長策緩緩抬頭看一眼侯府的匾額,才猛然發現雲侯府能在朝局中屹立不倒多年,恐怕這背後絕不簡單呢。

在帝王離開之後,遠處街角那輛馬車才緩緩挑開車簾,露出一張冰寒的臉來。

“殿下,咱們還去侯府嗎?”

一旁的張齊隻覺得自己脖頸都是涼的,殿下擔心雲世子傷勢,特意“路過”此地打算看看,結果就看到了帝王和雲世子依依惜別的一幕,兩人竟然還咬耳朵,還是雲世子主動的!

張齊隻覺得頭皮發麻,猶豫著要不要將昨夜雲世子曾經來看過殿下的事情說出來。

“回去了。”

他這還糾結呢,傅佑霆已經放下了車簾,蒼白的唇色越發難看,突然覺得喉頭一癢。

咳咳咳!

他握拳咳嗽的手背很快殷紅一片,赫然是嘔出一口鮮血,張齊大驚失色,“殿下!您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