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生無可戀

秋生愣愣地看著他。

這個男人逆光而立,威嚴冷靜。

他字字句句,戳進了秋生的心裏,戳進了她的靈魂裏。

她眼眶泛紅,雙唇顫抖,兩手捏著衣擺,攥得手背上,青筋爆起。

秋生搖頭:“他不是善人。”她咬唇,猛然抬頭,目光灼灼的注視著蘇辰,怒吼,“他那樣的人,算什麽善人!”

聲音回**在整個飄香苑的大堂中,如一雙手,將漆黑的夜色撕開了一道口子。

“他就是個人渣,連人渣都不如!”

秋生的吼聲回**在整個飄香苑裏。

蘇辰微微眯眼,片刻才點頭道:“說出來。”他頓了頓,“你都做了什麽,又是為什麽做的。”

他微微轉頭,對秋生示意了一把陳海:“說出來,他才會知道真相。”

秋生看著蘇辰,終於開了口。

時間倒轉回一切開始的時候。

那個陳家的少爺邁進飄香苑的下午,秋生帶著最精致的妝容,以極具魅惑的婀娜身姿,從陳千南的麵前緩緩而過。

這個好色之徒,隻一眼,便被那年輕曼妙的身姿勾了魂。

他一左一右摟著兩個姑娘,仍迫不及待地問:“哎!那個是誰?新來的?”

老媽媽見狀,堆了滿臉的笑容,忙說:“那是我們飄香苑的花魁,秋生姑娘。”

陳千南的眼睛都直了,一直盯著秋生的方向,他抹了一把嘴,毫不掩蓋那貪婪的目光:“就她了,小爺就要她了。”

“這……”老媽媽麵露難色,“這秋生姑娘隻賣藝不賣身,怕是不合陳少爺的胃口。”

誰知,陳千南黑了臉:“怎麽?不想做小爺生意直說,爺換一家!”

他說的時候,老媽媽被嚇壞了。

“老媽媽哪裏是陳千南的對手,就算為難,她也得親手將我推進去。”當下,秋生背靠牆壁,闔眼緩緩道來,“這本就是我們商量好的,我拜托她做的事情。”

說到這,她吭哧一下笑出來:“但他沒有得手。我營造出一副清高冷傲,不為五鬥米折腰的假象,成功的拴住了隻有銀子,別的什麽也沒有的陳千南。”

她說:“男人都一樣。”

得不到的永遠在躁動。

為了博得秋生一笑,陳千南可謂是煞費苦心。

他包場,砸銀子,宴請四方賓朋,還為秋生寫詩寫詞……

沒過多久,整個東山鎮都知道陳少爺對一個青樓裏隻賣藝不賣身的藝女,動了真心,一擲千金。

“但是他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他的命。”秋生說,“我一直在等一個,他不顧一切,酒醉不清,帶我回府的機會。”

說到這,她的話音夾雜著寒意:“隻要有這麽個機會,我就親手送他下地獄。”

她深吸一口氣,笑了:“而那一天,我終於等到了。”

那日下午,陳千南依舊如往昔般左擁右抱,躺在秋生房間的絲絨毯上,聽著曲子,看著秋生在他麵前曼妙的舞蹈。

“先前大人說我說謊了,沒錯,我確實說謊了。彈箏的人不是我。”她苦笑,伸出雙手,正反瞧了好幾遍,“但我曾經也擅長彈琴吹曲……隻是後來我發現了,這技藝並不足夠吸引陳千南的目光。”

“我苦練了那麽久的舞,就是為了在那天下午派上用場,勾著陳千南的目光,讓他隻注視我一個人,讓他變成我說什麽他就做什麽的家夥。”

秋生的目的達到了。

陳千南看著那婀娜的身姿,不知不覺,酒過三巡,上了頭。

他一心都係在秋生身上,不管秋生說什麽,陳千南都不再拒絕。

尤其是秋生試探性的開口:“少爺,今夜您帶我回府,如何?”

被美色**的陳千南,隻覺血脈噴張,哪裏還有什麽理智,當即就要帶她回府。

他完全沒有注意到秋生在他的酒中,倒進了事先備好的毒藥。

“那毒藥,是我重金求來的‘密陀僧’。”她冷笑一聲,“當時不會死,兩三個時辰後,才會見效。”

說完,秋生坐正了身子,從袖口裏拿出一個小瓶。

她好似是要遞給蘇辰,得意的在蘇辰麵前搖晃了幾下,笑的更是開心。

而後,她猛然,拔開瓶塞就要往嘴裏倒。

蘇辰一愣,驚覺之時,探身爭奪已是來不及。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嗖”的一聲,一塊黑石頭打中了秋生的手腕,那瓶“密陀僧”登時脫手,掉在地上,滾了很遠。

蘇辰回眸,就見窗口上,君歌一臉沒睡醒的樣子,昏昏沉沉的坐在那:“蘇辰,你這就過分了,說好的重要的事呢?”

她手裏還捏著一顆石子,望著蘇辰的神情十分不滿。

瞧著那熟悉的黑石頭,蘇辰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腰間。

果不其然,自己常備的那兩塊不知何時沒了蹤影。

可此時也顧不上同她掰扯,他瞪了一眼跟在君歌身後的柳南。

柳南呲牙咧嘴,差點被嚇脫了顏色。

君歌則靠在窗框上,擺了下手,替柳南開脫道:“不怪柳大人,多虧那幾個殺手醒瞌睡,不然我還趕不上了呢!”

另一邊,更楊往前幾步,撿起了地上的小瓶子,很沉。

他借著燭火往裏瞧了一眼。又抖了幾下,掉出幾粒。

那是種淡紅色的晶體,捏一下有些柔軟,發散著油脂一樣的光澤。

更楊沒見過,他望向蘇辰,搖了搖頭。

此時,蘇辰站在倍感挫敗的秋生身前:“之後呢。”

兩次尋死不成的秋生,生無可戀的把頭別向一旁,許久才說:“他對我端給他的酒與吃食,不疑有他,一飲而盡。”

那之後,就像陳府人看到的那樣。

飄香苑的花魁秋生,攙扶著喝的爛醉如泥的陳千南,臨近亥時,踉蹌的往東廂房走去。

“其實他那時的意識已經模糊了。”她說,“沿途一直在吐,幾乎是噴射狀的,吐的一塌糊塗。”

“我怕極了。”秋生的聲音小了些,“我扶著他進屋的時候,他已經沒有了意識,他又胖又沉,我隻能把他那麽扔在地上。”

蘇辰:“而後你就直奔了書櫃,撬開了書櫃的鎖?”

秋生點頭。

“你拿走的到底是什麽東西。”蘇辰的話冷了。

眼前,秋生滿麵慵懶,調整了一下坐姿。

她靠著牆,抬起頭,深吸一口氣:“現如今,說出來也無妨了。”她咧嘴笑起,“是以前,陳千南不擇手段從別人手裏得到的那些地契房契。”

她抬手,比了半寸的高度:“有這麽多呢。”

果然,一切的一切,最終匯聚到了陳千南的地契和房契上。

蘇辰睨著她,緩緩蹲下身,與她失去高光的雙眸對視著。

他話音和緩了很多:“那些東西現在在哪裏?”他垂眸,“那些東西你想象不到有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