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那我還是男孩子呢,你不該珍惜一下?

白北北對這次月考還是比較有信心的,在蘇桃的監督下,她平日裏做卷子的正確率提升了不少,估摸著這次考試怎麽也不會再在倒數的名次徘徊了。

她更好奇的是祁涼。

祁涼腦子聰明,天生對理科敏感,隨便翻翻書就能過目不忘。也因為如此,他成為班級裏最不著急的一個,一如既往地睡覺打遊戲,白北北羨慕極了。

語文老師讓學生們自己背一背,一會兒要考上下句,教室裏一下子響起此起彼伏的背誦聲。

白北北用語文書擋住自己,往祁涼那邊挪了挪,問道:“涼哥,你打算考多少名啊?”

已經是開始供暖的時候,暖意充斥了整間屋子。祁涼無精打采地撐著腦袋,帶著困意“嗯”了一聲,沒太聽清白北北的話。

學生們都在小聲誦背,白北北以為自己聲音太小,她提高音量又問了一遍,祁涼這才動了動眼睛,打了個哈欠,說道:“差不多就行。”

他的這個差不多是指多少,白北北不清楚,但再問就是自討苦吃,她老實挪回去,放下書專注背誦了,一會兒沒寫出來可是要罰寫的。

過了一會兒,祁涼忽然問:“蘇桃能考多少?”

白北北往嘴裏塞了根辣條,含混不清地說了句。祁涼沒聽清,她又重複一遍:“她數學不行,會拉分,估計還是中上遊吧。”

“哦。”祁涼心裏有了數。

蘇桃數學那個情況,可以把上字去掉,能保持中遊不錯了。

很快,語文老師就讓大家把書都收起來,開始考試。

祁涼一動沒動,等別人都快準備好了,他才踢了踢蘇桃的椅子。

蘇桃身體一僵,沒搭理他。

他又踢了踢。

蘇桃這才盯著前麵的老師,偏了一點頭,祁涼也往前湊近了一點,在她耳邊說:“我沒有筆。”

聲音懶洋洋的,呼吸擦過蘇桃的耳畔,有些癢。

她蹭了蹭耳朵,從筆袋裏拿出一支筆給他,祁涼很快拿了過去,沒了聲音。

老師已經開始說第一句詩詞了,蘇桃感覺到自己的椅子又被踢了踢。她寫了一半被打擾有些煩躁,又怕來不及,後麵幾個字被她一筆帶過,又靠上了祁涼的桌子。

她悄聲:“幹什麽?”

“沒有紙。”

沒有紙沒有筆還寫什麽?再說白北北也有,為什麽要跟她借?

老師已經開始說了第二句,蘇桃沒時間多理他,馬上從自己本子上撕下一頁,往後麵丟過去,然後往前移了移自己的椅子,幾乎是趴在書桌上默寫了。

祁涼看了看手裏的淺紫色水筆,又看了看飄下來的紙張,抿了抿嘴,拔開了筆帽。

考完以後,語文老師讓前後桌互換批改。

趙洋已經拿到了白北北那張帶了點油漬的紙,正低著頭認真審卷子。蘇桃不情願地回過頭,發現祁涼正在撕紙。

蘇桃撕下那張紙的時候動作有點大,邊緣參差不齊,祁涼將不整齊的邊緣折下去一厘米壓實,沿著折痕重新撕開,撕好後,他和蘇桃交換了卷子。

蘇桃拿出紅筆,一看祁涼的卷子,字跡飄逸,跟醫生寫處方差不多了。

她努力辨認了幾個字,還是看不懂,不敢茫然下筆批改。

語文老師溜達到蘇桃這裏發現她一臉困惑,低頭問:“怎麽了?”

蘇桃拿起卷子給語文老師看,語文老師很訝異,問祁涼:“這草書……你練過?”

祁涼在蘇桃卷子上畫了幾下,點頭說:“跟我外公學的。”

祁涼的外公是有名的書法家,收了很多弟子,對外以嚴苛出名,對自己的孫子倒是很慈愛,從小就教祁涼練字,也不用他每天寫上十二小時,隨心就好。當初祁涼的外公把自己寫的幾幅字擺在書桌上,問小祁涼要學哪種字體,小祁涼看都沒看直接指向草書。

行雲流水,大氣磅礴。

得了外公的真傳,這字自然比一般人要高出一兩分。

語文老師對書法有些研究,她拿過蘇桃的紅筆幫著批改了一下,除了最開始的兩句沒有寫,其他都是對的。她把卷子還給祁涼,說道:“字寫得不錯,但是高考這麽寫卷麵是不得分的,還是要寫正楷。”

她對祁涼難得語氣溫和,祁涼“嗯”了一聲,把卷子夾進沒怎麽翻過的語文書裏。

語文老師看別人的去了,蘇桃拿回自己的卷子,忽然被祁涼叫住。

“蘇桃。”

蘇桃心裏一咯噔,不解地看著他。

“教我寫字吧。”

“啊?”

“你的字好看。”祁涼說。

“不好看。”蘇桃沒怎麽被人誇過,耳朵紅了一點,“不過你要是想糾正字體的話,我把平時練的字帖給你帶來吧,反正我也學不到精髓。”

她的字帖上也有她的臨摹,說不定還有走神時的小繪畫。

祁涼想得美,撐著下巴,眼睛黑亮,回道:“好啊。”

白北北在一旁插嘴:“我也要,我也要!”

祁涼的好心情瞬間低落下去,他嫌棄地推開白北北:“你爸成天揪著你練字,你要什麽要!”什麽都想要,飛機坦克你要不要?

“我都練膩了啊!想換個別的字體新鮮新鮮。”

這玩意還能有新鮮感?

祁涼隻覺得白北北是個高瓦數電燈泡,擋在他和蘇桃之間礙事。

蘇桃當然不會拒絕白北北,她抿著嘴角笑了笑:“好……”

話音未落,趙洋抽出自己的一摞字帖放在白北北桌上,說道:“我的可以借你。”

白北北愣了愣說:“關你什麽事?”

男生和男生之間有莫名的默契。祁涼和趙洋對視一秒,搶在白北北說話之前拍板:“就這麽定了,你用數學課代表的,蘇桃的歸我。”

白北北怨氣滿滿,又不敢反抗祁涼,隻能在桌子下麵泄憤一樣踢了趙洋的椅子。趙洋麵無表情地轉回去,在幾人都看不到的情況下提了提嘴角。

蘇桃搞不明白他們,就一個字帖而已,文具店裏十塊錢一本還一堆一堆賣不出去,不用這麽搶手吧。

蘇桃說到做到,第二天就給祁涼帶來了字帖,祁涼翻開一看,大失所望。

他擰著眉毛問:“為什麽是新的?”

“當然要新的了,給你舊的不禮貌啊。”蘇桃覺得祁涼的要求好奇怪,寫過的字帖怎麽可能再用,難道要自己在上麵貼一層臨摹紙嗎?再說這不都一樣嗎?

祁涼無精打采地把字帖丟進了桌膛,過了一會兒又偷偷摸出來,在數學老師講課正認真的時候,拿著蘇桃那支淺紫色的黑筆翻開字帖描了幾行。

月考前最後一節課是曆史課,陶元亮知道他們按捺不住,索性留了時間自由複習。董明有先見之明,提前等在門口,見陶元亮說完,拿著《考試守則》進來。

陶元亮識趣地收拾了東西,拿著教案和水杯走到門口,忍不住抱怨兩句:“為什麽我的課總排在最後一節,弄得這幫孩子上課都沒心思,不是等放假就是等吃飯。”

董明揮揮手笑著趕他:“你去問教導處去,我怎麽知道?你看體育課總在數學課後麵,數學老師什麽時候有過怨言?”

陶元亮“嘿”了一聲:“那我還該謝謝你不占課唄。”

“我哪敢占你的課,等到時候曆史考不好再賴我!你趕緊吃飯去!”

陶元亮笑了兩聲,哼著不知道什麽曲子走了。

教室裏又安靜下來,等著董明訓話。

這已經成慣例了。每次考試前她都要拿著翻爛了的《考試守則》來說那些車軲轆話,生怕一次不說就有人違紀,扣分事小,影響班級榮譽記入檔案事大。

她老生常談,底下同學各自幹自己的事情。

白北北早就收拾好了書包,等著一會兒和祁涼逃掉大掃除。蘇桃這次沒有攔她,還包攬了她要幹的活,隻是囑咐她不許去胡鬧,玩可以,但要記得複習。

白北北滿口答應。

她逃課是要去重點高中等路之遙下課,滿腦子都是一會兒吃什麽才能顯得她淑女溫柔一點。

她糾纏了那麽久,路之遙終於肯看她一眼,承諾她這次月考成績進步就考慮一下她。白北北都要美上天了,事情沒成,她也不敢先告訴蘇桃,怕蘇桃說她不務正業。

白北北是真的有些興奮,董明在前麵說個沒完,她在下麵著急地動來動去,惹得祁涼都忍不住看她一眼,不耐煩地讓她老實點。

“教室要裝不下你了是嗎,心思都在重點高中那小子身上了,恨不得馬上飛過去?”

白北北噓了一下,讓祁涼小點聲,別驚動蘇桃。

“桃子雖然知道我喜歡路之遙,但一直沒多問過。我知道她現在一心學習,一定是不讚同的。你別讓她知道我去找他,不然非得跟我急。”

蘇桃坐得端正,手裏拿著筆不知道在寫什麽。棉服外套被她脫下,從後麵能夠看到她頸後一小塊白皙的皮膚。

祁涼的目光在那塊皮膚上停留幾秒,移開,又落在白北北嬰兒肥的臉上,隨手拿起書敲了下白北北,問道:“怕她說你三心二意,不安心學習?”

他敲白北北可是絲毫沒有留情,一聲敲下去,整個教室都安靜了。

董明平地一聲吼:“祁涼,你還敢欺負自己班同學了?”

祁涼心想:就打一下,也不重,怎麽就欺負她了?

白北北也是戲精,聽到董明的罵立刻委屈了,好像祁涼是真的在欺負她一樣,周圍人雖然知道他們兩個人的關係,但看祁涼的眼神也免不了變了幾變。

打女孩啊……對自己人都這麽狠,可見一般。

祁涼還拿著書,百口莫辯,恨不得真的揍白北北一頓,這個得寸進尺的臭丫頭,真是平時對她太好了!搞得蘇桃都皺眉瞪著他,一副他是惡人的模樣。

白北北狡黠地笑笑,得意地晃晃腦袋。

祁涼辯解道:“我沒有。”

蘇桃知道他們是小打小鬧,但那一聲實在是太響了,聽著就很疼。蘇桃擔心地看著白北北,憐惜地摸了摸她的頭,好像他拿的不是書是磚頭。

白北北不解釋,還變本加厲,捂著被打的地方委屈地說:“我沒事。”

祁涼覺得白北北這演技簡直都可以拿個獎了。

他不是隨便認栽的主,既然白北北不仁就不能怪他不義。他舉起手,為自己申辯:“老師,我是在幫你教訓她。她上課不聽,早早就收拾好書包要跑,你看她桌子幹淨的!”說完,對著白北北一挑眉。

董明果然一眼看到白北北什麽都不剩的桌子,怒氣轉移到她身上:“白北北!你放學留下不許跑,把窗戶擦完以後再把垃圾倒了,最後再走。我不定時來檢查,要是先跑了,我就給你家長打電話。”

白北北欲哭無淚。

董明明察秋毫沒有放過祁涼:“祁涼你也是,非得用暴力手段解決問題嗎?有什麽事可以直接跟我說,白北北要跑,你不跑?你那桌子也挺幹淨。”

祁涼的桌子一直都沒什麽東西,他上學筆都不帶,整天背個空書包,裝樣子也不盡心。

這種情形下祁涼當然不能說自己要跑,他隻能解釋道:“我是提前收拾好,為了下課多幹點活。”

“那正好,”董明指了指角落裏的掃帚,“你個高,拿著那個把頂棚的灰和蜘蛛網掃下來,等我檢查完才能走啊!”

最後的結果是兩敗俱傷,誰都沒能跑掉。

蘇桃把抹布蘸濕擰幹遞給白北北,白北北站在窗戶前第三次歎氣。要不是祁涼,她現在就在重點高中門口拿著奶茶等路之遙了。

蘇桃也隻能安慰她:“好啦,快點幹完就能走了。”

白北北吸吸鼻子,歎氣道:“你扶著椅子,我上去。”她一腳踩上椅子,往上一借力,上了窗台。

祁涼坐在位置上沒動彈,白北北擦完一麵窗戶累得胳膊酸疼,轉頭見到他玩著手機怡然自得的樣子就來氣。她扯著蘇桃的衣服喊:“你看他,偷懶!”

蘇桃管不了祁涼,抿抿嘴說:“少說幾句吧,你頭還疼嗎?”白北北以為她是關心自己,沒想到她的下一句是,“別本來就不聰明再打得更傻了。”

白北北哭號著:“你不是我的桃子,我的桃子不會開玩笑的!”

蘇桃難得笑彎了腰。

女孩為了方便把一手就能夠握住的頭發紮成了一個小鬏,幹活的時候蹭落了幾綹搭在臉頰,眉眼彎彎,是真心實意的開心。

祁涼看著她這樣子,忽然想起他第一次見到蘇桃的場景,好像也是這樣歡脫可愛,笑容比陽光還明媚。

他一時間愣了神。

蘇桃笑夠了直起身子,和祁涼直白望過來的目光相撞,笑容僵在了嘴角,麵無表情轉回去擦窗戶。

祁涼一臉無語的表情。

中途陸天他們來找祁涼,卻直接被祁涼揪進來當苦力,悲催的兩個人此時無比羨慕高三的吏遙,不用給自己班級打掃,也不用給別人班級打掃,坐在教室對著卷子無比幸福。

垃圾桶最後倒,蘇桃想陪著白北北去,被祁涼攔下了。他把掃帚甩給別人,自己坐了一下午,似乎是有些過意不去,便承包了垃圾桶,在太陽西落的時候拎著裝得滿滿的垃圾桶出去了。臨走前,董明來看了一眼,對他們打掃的成果很滿意,讓班長用班費給每人買了一瓶水。幾個人拿了水,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準備回家。

白北北早就收拾完,拎上書包就可以走。她幹了一天活,累得不行,一口氣幹了一整瓶水,完全忘記了原本要做的事情,一心隻想約蘇桃去校外吃麻辣拌,然後回家準備明天的考試。

蘇桃答應了,收拾得卻很慢。

白北北看著她從桌膛裏一件一件拿出東西,問道:“桃子,你不能一次性拿出來嗎?再去晚一點店裏人就多了。”

“好。”蘇桃加快了速度,幾下收拾完,一拎起書包,差點因為重力摔在地上。

白北北連忙扶住她,學著董明平時的樣子問道:“讓你買那麽多練習冊,你說你做了嗎?”

“做完了,所以這次要拿回去幾本。”

白北北覺得自己問得多餘。

兩人剛要走,班長站在她們麵前,遞上了一瓶水。

白北北往前一步護住蘇桃,不解地問道:“班長,你這是?”

班長知道她誤會了,擺擺手解釋:“祁涼還沒回來,我著急要去補課,能不能麻煩你們兩個等他一會兒,把水給他?”

“陸天他們呢?”白北北不知道他們跑到哪裏去了,她想到自己的麻辣拌,估計是吃不上了,歎了口氣,接過了水。

“行,你走吧。”

班長感恩至極,背上書包轉身跑了。

白北北恍然大悟道:“他是怕涼哥吧?”

蘇桃沒說話,轉頭看了看祁涼空空如也的書桌,皺著眉望向窗外,說道:“他怎麽去了這麽久還沒回來?”

“掉垃圾堆裏了?”

這時,門口“咣當”一聲,祁涼拎著垃圾桶大步流星走進來,把垃圾桶放回原位。他的校服係在腰間,大冬天隻穿了一件黑色長袖,雖然單薄,但看起來又精力旺盛。

雖然蘇桃看著隻覺得冷。

祁涼淡淡地掃過白北北:“真抱歉,沒能如你所願。”

他朝蘇桃伸出手,蘇桃一呆,看到他手心沾了些黑漬,低頭從書包裏拿出一張濕巾遞過去。

濕巾帶著淡淡的香氣,祁涼用它擦了擦手,然後把黑漆漆的濕巾丟給了白北北。

“涼哥你不是人!”

祁涼越過她們拿過自己的書包,往肩上一甩,又甩了白北北一臉灰。

白北北把水揣在自己包裏,氣惱地說:“我決定不給你這瓶水了。”

“你給,我也不喝,怕沾了你的傻氣明天考試讀不懂卷子。”

“桃子你看這個人是不是很小氣!”

蘇桃抿著嘴笑,為了表示維護她小心地戳了下祁涼,說道:“你別總欺負北北。”

輕輕一下像戳在祁涼心裏,他愣了下神,“嘁”了一聲:“你就護著她吧,當豌豆公主一樣護著,捧著怕掉了,含著怕化了,最好能給她供起來,拴褲腰帶上。”

白北北敏感地意識到祁涼話裏話外的酸氣,奇怪,怎麽吃了一顆檸檬糖就變成檸檬了?

蘇桃沒想到祁涼會說這麽一長串,無奈又好笑:“北北是女孩子啊。”聲音軟軟的,也不是真的責備他。

“那我還是男孩子,”祁涼倚在桌上側頭看蘇桃,“你不該珍惜一下?”

蘇桃愣住了。

白北北已經在旁邊要吐了:“媽呀,這還是我霸氣俊朗、威震一方的涼哥嗎?老天爺你對他做了什麽?”

話說完祁涼自己都渾身不舒服,果然陸天那一套他學不來。

他清了清嗓子,看在白北北剛剛誇了自己的份上勉強原諒她,大手一揮,說道:“走啊,請你們吃飯。”

白北北高興地說:“好耶!桃子走,我們吃垮那家麻辣拌店!”

蘇桃心想:祁涼是養了一堆吃貨嗎?

考試分兩天,第一天考語文和數學,第二天考英語和文綜,除了文綜不分A、B卷,其他和高考模式一樣。

蘇桃成績中等,分到的考場裏也都是和她水平差不多的,大家基本上都安安靜靜答題,沒出什麽岔子。

白北北和祁涼分在最後一個班,差生聚一起,上麵還有攝像頭,抄襲也難,雖然監考老師來了就開始看雜誌,一場考試過去頭都沒抬。

語文簡單。

白北北有基礎,又在蘇桃的監督下背了詩,除了文言文閱讀有些困難,連作文都編了八百字。她輕鬆答完所有題目後時間還有大半,她咬著筆看前麵老師低著頭,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看著就累。

祁涼坐在前麵,開考的時候就在睡覺,現在也沒起來,估計是打算放棄語文了。

白北北無聊地晃著腿,想著中午吃什麽,期盼時間快點過去。

終於打了下考鈴,白北北第一個衝上去交卷,飛一般跑到蘇桃考室門口等她,和她挽著手一起去食堂打飯。

卷子收得差不多了,監考老師查了查,少了一份,她看了眼第一排睡覺的學生,敲了敲他的桌子,提醒道:“同學,交卷了。”

祁涼這才睡眼惺忪地起來,把答題紙交給老師,出去的時候路過垃圾桶把卷子紙丟了進去。

老師見怪不怪,拿著他的答題卡回到講台,忽然愣了愣,她想錯了?這孩子竟然不是吊車尾中的一員?

答題卡上寫得滿滿的,作文也很有文筆,能夠看出能力。

她多注意了一下名字。

高二(3)班,祁涼。

哦,重點高中轉來的那個總惹事的。

她把卷子放在底下,沒了興趣,也不是什麽好學生。

中午吃完飯還是可以回自己班級待一會兒的,白北北腦力消耗過大,一連吃了兩碗飯,直撐得慌,她拉著在看數學書背公式的蘇桃聊天:“桃子你別看了,數學有什麽可看的。”

蘇桃數學不行,唯一靠的就是死背公式往裏套。不過白北北說得也有道理,她背完進考場也記不住,隻能盡人事聽天命。

趙洋回來拿東西,看到蘇桃翻開的數學書,給她提了個醒:“選擇題可以蒙一下,答題把步驟寫上,抄題幹裏的數值內容也能得點步驟分。”

這已經是最適用學渣的了。

蘇桃點頭記下。

下午考試時,數學卷子不算難,前麵的蘇桃還能做幾道,後麵的大題就不太行了。她在每個圖形上都做了輔助線,寫上“解”字,隨便編了幾個步驟,從題幹扒出點內容抄了抄,熟練得令人心酸,不到四十分鍾就答得差不多了,為了拖時間故意在最後一道大題上消磨。

監考老師正好是陶元亮。

陶元亮隨身帶著個紫砂壺,翻著數學卷子看,偶爾喝兩口茶,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懂,過了會兒又開始下來巡視。

走到蘇桃身邊的時候,他停了下來。

蘇桃筆一頓,瞬間緊張起來,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下筆,原本會的題忽然也不會做了。

陶元亮停留了很久,明顯在看她的卷子。他彎腰看了好一會兒,忽地歎了口氣,搖搖頭,回到了講台上。

蘇桃:……她心態要崩掉了。

打鈴的時候,蘇桃格外心虛,第一個起來把答題卡交給陶元亮準備走。陶元亮叫住了她,讓她幫忙收卷,順便站到旁邊說幾句話。

“課代表,你這數學也太不行了啊,高考拉分怎麽辦?”

蘇桃無措地搓了搓手,說道:“我會努力盡量不影響成績。”

陶元亮一邊查著卷子,一邊說:“是,努力是一方麵,但你這個基礎太差了,初中你就沒怎麽聽課吧?”

不愧是老師,一眼看穿。

“要不然這樣,我外甥學習不錯,尤其是數學,讓他給你補補課?”

“不用。”蘇桃連連推辭,感覺陶元亮不當老師可以幹銷售。

“沒事,都是一家人,你那個……”陶元亮話沒說完,教室外麵其他老師拿著收好的試卷叫他了,他應了幾聲,忙說,“來了,來了!我之後再跟你談啊……來了,來了!”他急忙收拾好卷子出去了,又匆匆折返回來把講桌上的紫砂壺帶走。

蘇桃現在非常好奇這個外甥到底是何許人也,能讓陶老師總是提起,三句不離。再說,這個一家人……是從哪裏得來的結論?

陶元亮夾著一摞試卷走出教室,一眼瞥到站在窗邊沒個正行的某人,不顧其他老師在場上去就踢了一腳,吼道:“你給我站好了!”

祁涼拍拍褲腿上的腳印,不情願地站直了一些。

蘇桃出了教室發現白北北不在,她正奇怪著,眼角瞥到了站在一旁的祁涼。祁涼沒穿校服,手裏還拎著書包,一臉不耐煩。

蘇桃回頭瞄了眼教室,沒什麽人了。

不會是……等她的吧?

正好,祁涼丟了根棒棒糖給她,問道:“這麽慢?”

蘇桃接住糖,明知故問:“你怎麽在這兒?”

“不想見我?”祁涼眉梢微挑,仿佛蘇桃點個頭他就會按著她的頭在地上摩擦。

蘇桃把頭晃得直暈。

祁涼笑著屈指彈了她的額頭,說道:“走吧,白北北在學校外麵等你。”

蘇桃在他後麵亦步亦趨,不解地問:“她怎麽不自己來啊?”

祁涼瞅她一眼,高冷地吐出兩個字:“有事。”

白北北能有什麽事?

白北北有什麽事,蘇桃跟著祁涼到了奶茶店就知道了。

他們走到校門口,隔著貼得五彩斑斕的玻璃窗就看到白北北揮著手臂,動作誇張不知道在說什麽。她對麵還坐著趙洋和徐婧,兩人表情無奈,一副被迫坐在那裏的樣子。

奶茶店門口的風鈴響了響,蘇桃一進門立刻被白北北拉了過去:“桃子桃子,你最後一道大題的答案是多少?”

蘇桃沒想到她是問學習的事情,一看桌上,除了兩杯奶茶就是三張卷子。

蘇桃有些欣慰,白北北主動問問題,說明她這段時間的督促起作用了。她拿出試卷來,說道:“一……”見三人齊齊看向她,蘇桃遲疑一下,補了個“吧”。

白北北有些挫敗地說:“我得了零點五,趙洋得了三分之二,徐婧得了零點二,路之遙得了三。”

五個人五個答案……

蘇桃反應過來,問道:“路之遙?”

白北北磕巴了一下:“就,就是我們討論不出結果,我問了他一下,他不是學霸嗎?”

見蘇桃懷疑地打量著自己,白北北故作鎮定地說:“桃子,你這是什麽眼神,你不信我?”

蘇桃搖頭:“沒有。”

她也知道自己說什麽白北北都不會聽,命中注定要和那個渣男有牽扯,她就隻能盡力減小路之遙對白北北的傷害。

祁涼拿著兩杯飲料過來,白北北不放棄地繼續問他:“涼哥,最後一道題答案是多少!”

祁涼簡單回想了一下,隨口道:“二十九。”

眾人蒙了。

但看他的神情也不像是認真的樣子,白北北嘲笑道:“你肯定錯了,數學大題哪有幾道得數這麽大。”

祁涼也不在意,聳聳肩,把其中一杯粉色的飲料遞給蘇桃。蘇桃愣住了,接過來一看,蜜桃多多,是她喜歡的口味。

徐婧聞到了八卦的味道,於是問道:“祁涼,你怎麽知道蘇桃喜歡喝什麽?”

祁涼從旁邊桌子邊拉了把椅子過來坐下,淡定地說:“白北北說的。”

白北北疑惑,心想:我說過嗎?可能吧,反正我也記不住,涼哥說什麽就是什麽。

沒打聽到八卦的徐婧失望地縮回座位,真可惜,她還以為能發現大佬的小秘密。

白北北喝了幾口奶茶,想起來他們的正事,一拍桌子問道:“所以這道題到底得多少?”

趙洋把卷子疊好放進書包說:“等老師講課的時候就知道了。”

白北北興致大打折扣,垂下頭拿過蘇桃的卷子和自己的對起來,沒過幾分鍾,她皺著臉抬起頭說:“桃子,你這……也寫得太敷衍了。”

蘇桃扯過卷子胡亂塞進書包裏,臉頰浮起一抹薄紅,不好意思地說:“瞎寫的。”

祁涼輕嗬一聲,好笑地看著她,立刻收到了蘇桃惱怒的瞪視。

他含著笑,隨手摸了摸褲兜,沒摸到糖盒,舌尖掃過口腔,習慣了薄荷糖的存在有些寂寞。

見他站起身,白北北問道:“涼哥,你去哪兒?”

“買糖。”

風鈴聲清脆,丁零幾聲。

徐婧覺得好奇,問出了她很早就想問的問題:“祁涼為什麽那麽頻繁吃糖啊?”

“他以前抽煙啊,最近可能要戒煙,就拿薄荷糖壓,”白北北想了想,“這算是以毒攻毒?”

“哦。”徐婧點點頭,見白北北咬著珍珠蹺著腳,心情不錯的樣子,又問了句,“那他當初為什麽要打方平成啊?”

“誰?”白北北不記得,蘇桃卻記得這個名字,她下意識一縮,驚得白北北瞅她,“怎麽了?”

蘇桃擠出一抹笑:“沒事。”

白北北便沒多想,徐婧看了看周圍,往前一點壓低聲音:“就是重點高中那個學霸啊!被打成傻子的那個,什麽仇什麽怨能打成那個樣子啊……”徐婧單聽傳聞就已經覺得很可怕了,所以祁涼轉到他們班的時候,她一直都小心翼翼,後來感覺祁涼不像是隨便發脾氣的人,才逐漸放鬆下來。

白北北也想了起來,一向吊兒郎當的她難得變了臉色。她看了眼蘇桃,把腳放下,嘴裏卻說:“沒事,看他不順眼。”

徐婧縮了縮,不順眼就打成那個樣子,自己以後還是繼續謹慎一點吧,萬一不知道哪裏惹到祁涼,就晚了。

蘇桃記得方平成這個名字,不是因為他被祁涼打,而是曾經方平成欺負過她……雖然沒有侵犯清白,但拍了很多不堪入目的照片,甚至還以此威脅了她一段時間。

她從來沒敢把這件事情告訴白北北,後來聽說方平成在高考前出了意外,成了傻子,也算是報應。

蘇桃注意到白北北看自己略有躲閃的眼神,心裏沉了沉。

蘇桃不傻,一段時間相處下來,知道祁涼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他真的會因為看誰不順眼就把人打成那樣嗎?結合曾經的一些事情,蘇桃心裏基本有了猜測。

徐婧坐了沒一會兒就要回去了,趙洋也要回家複習,兩人結伴去了公交站。

他們走了,蘇桃才猶豫地問出自己的猜測:“祁涼他是不是因為要幫我才……”

玩著手機的白北北手一頓,故作輕鬆地說道:“不是,要說也是因為我。”

蘇桃卻從她臉上看出一點僵硬,白北北在蘇桃麵前很少說謊,她這樣子讓蘇桃更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方平成說我什麽了?是不是說我命裏犯賤,是個男的都想上,是個……”

蘇桃的嘴被白北北捂住了,白北北皺著眉毛,把手移到蘇桃肩膀上抱住了她:“桃子你知道啊?你別理那些話,那些人嘴巴就是欠,髒死了!”

曾經方平成還罵過更難聽的。

再提起來,蘇桃心裏反而沒那麽害怕,也沒有太大的波瀾了。

少年人的惡意往往比成年人還要可怕,他們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也不認為所做的事情會對別人造成怎樣難以彌補的傷害,他們隻覺得好玩,盡興,轉頭就會忘記。長大後成為別人眼裏的社會精英,除了當初遭受痛苦的人,沒人會記得。

蘇桃拍拍白北北的頭說:“沒事的,方平成不是遭到報應了嗎?”

白北北悶聲悶氣地說:“那是涼哥厲害。”

“嗯。”

這個倒是真的,沒有祁涼,蘇桃一定還會經曆和以前相似的事情,雖然她不會坐以待斃,但受傷什麽的還是免不了。

白北北偷瞄了一眼蘇桃的表情,見她確實沒有傷心難過的樣子,才勉強鬆了口氣。白北北不敢告訴蘇桃當時祁涼他們去找方平成時他還說了什麽混賬話,還想對蘇桃做什麽齷齪的事情。陸天跟她複述的時候,她恨不得把方平成的氧氣管拔了。

這樣的人就算真的是個學霸,以後也會危害社會,說不定還是個變態!

白北北一想到方平成就恨得牙癢癢。

這麽小的年紀怎麽會有那麽惡毒的心啊?

祁涼推門進來,一眼就看到她們兩個抱在一起,再親密不過。雖然女生之間這樣做很正常,其他桌的女生也有牽手挽胳膊的行為,可他看著她們兩個這樣就是奇怪,再聯想到蘇桃留著白北北短發時的照片,一個危險的想法冒出來,驚得他一抖。

白北北也注意到他,拎上書包牽著蘇桃過去,說道:“涼哥,你回來了,那咱們走吧!”

“啊……”祁涼咬碎嘴裏的糖,讓自己清醒一點,蘇桃之前還和高程告過白,應該是不會的。

蘇桃覺得祁涼看著自己的眼神有些怪異,微皺眉頭,問道:“你幹什麽這麽看著我?”

祁涼撇開頭,胡扯道:“你好看,行吧?”

蘇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