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拋頭露麵,不守婦道
一個時辰後,蘇家。
縣衙的衙役翻著手裏的戶冊,看看戶冊又看看蘇耕:“蘇獵戶,你家這兩個女兒,皆是你親生的?”
“這……”蘇耕搓著手,老臉有些僵。
他那大女兒蘇若琅,是原配妻子帶來的。
原配當年嫁給他時,就已有了這麽一個在繈褓中嗷嗷待哺的女兒,說是在路上撿的。不管是誰的種,總歸不是他的。
他那小女兒蘇雲珊,則是續弦的陳氏與前夫所生。
說起來,兩個都並非他親生。
此事丟臉,蘇耕從不主動與人提,不想今日衙役竟登門來問。
“京城有戶人家當年在此地丟了女兒,算起年齡與你家兩個閨女差不多,所以縣太爺才差我來問問,你不必怕,如實說便是了。”衙役繼續說道。
一旁的陳氏聽得眼珠子一亮:“京城的人家?”
能叫縣太爺如此興師動眾,叫人挨家挨戶來問的,該是何等的身份?
也不知忽然想到了什麽,陳氏忽而又問:“官爺,那閨女丟的時候是幾歲,身上……可有什麽物件?”
“有一枚玉佩,還有一根銀簪。”衙役如實答。
玉佩?
陳氏倒不知道玉佩的事,隻記得蘇耕曾告訴過她,蘇若琅是個抱養來的棄嬰,被抱養時,繈褓裏有根銀簪子。
那簪子花紋繁複,做工精細,陳氏一直收在梳妝匣裏不舍得戴,聞言忙不迭進了屋,找出銀簪遞到衙役麵前,急切道:“官爺,你瞧是不是這一根?”
衙役雖不認得,衙役身旁那男子卻是麵色一變。
男子不是旁人,正是秦墨卿的侍從景安。
“此物是你從何處得來的?”景安忙問。
陳氏拿著簪子往後躲了躲,仿佛生怕有人來搶,目光閃爍不定:“這……這是我小女兒珊兒的,當年我抱養她時,這簪子就在繈褓裏……”
蘇耕聽得不對,訥訥地正要反駁,卻被陳氏一眼白了回去。
“官爺,我家珊兒視如己出,從不曾向外人提過她的身世,故而就連她的戶籍也是與自家人上在了一處,權當是親生的!”陳氏繼續說道。
戶冊上的蘇若琅、蘇雲珊年齡相仿,隻差了半歲。
景安聞言不疑有他:“請問這位珊兒姑娘在何處,我家主子想邀她去縣衙一見。”
“這自然是好!”陳氏欣喜若狂地去了裏間,拉起蘇雲珊,將一貫的大嗓門壓得極低。
“珊兒,天大的喜事……為娘養了那野種這麽多年,總算是沒白養!”
……
幾個時辰後,蘇若琅才從鎮上回來。
她今日頗忙,除了去德善堂,還去了一趟縣衙。
剛走進蘇家小院,她就聽到屋裏傳來蘇耕和陳氏的說話聲,被刻意壓低,隻依稀能聽清“女嬰”、“銀簪”幾個字。
正狐疑著,忽有一盆水朝她迎麵潑來。
隨之響起的,是蘇雲珊拿腔拿調的聲音:“蘇若琅,你居然還知道要回來?”
蘇雲珊站在院門口,眼神很是鄙夷,仿佛蘇若琅是個滿身汙垢的醃臢東西。
本以為這次能把蘇若琅潑個正著,哪曉得居然被她給躲開了?
哼了一聲,蘇雲珊愈發沒好氣:“還沒成親就成日拋頭露麵,如此的不守婦道……秦公子當真看走了眼,怎麽看上了你這麽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水性楊花?
蘇若琅不語,不急不緩抬腳朝她走了過去。
蘇雲珊一肚子的譏諷剛來得及開了個頭,就連蘇若琅來到了自己麵前。
“你說什麽,我沒太聽清。”蘇若琅漫不經心地撓撓耳朵,神色淡淡,語氣也淡。
“我說你……你還沒成親就……”對上她如水的眸,蘇雲珊沒忍住結巴了一下,那後半截竟是無論如何也說不下去了。
明明蘇若琅才是那個失了貞的女人,明明蘇若琅先前又癡又傻是眾人的笑柄……
可為何此刻她眼前的蘇若琅,光是站在麵前就叫她莫名氣短?
“怎麽不說了?”蘇若琅催促。
那眸光越是清冽,就越叫蘇雲珊心裏發慌,仿佛自己幹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皆被看穿……
蘇雲珊強壓下心底的慌亂:“我……我不過是擔心你,不想看你還未過門就被人退婚,到時有辱門楣,連累我也被人指指點點!”
“那我還要謝過你的關心了?”蘇若琅眉梢微挑。
蘇雲珊愈發心虛,咬起牙虛張聲勢:“你……你愛謝不謝,反正過不了多久我也要成親了,到時你若敢眼紅添堵,看我讓娘怎麽收拾你!”
說完,半刻也不敢停留,端著水盆匆匆往屋子裏去了。
她還要梳妝打扮,去縣衙見那從京城來的大戶人家呢!
蘇若琅:“???”
居然有人想娶她這個繼妹,那人是誰,莫不是眼睛瞎了?
……
與此同時,德善堂後院的廂房。
十餘年未曾染過風寒的秦墨卿正伏案翻閱戶冊,忽而毫無征兆地打了個噴嚏,抬起臉來,神色莫名。
“王爺。”景安匆匆來報。
“何事?”秦墨卿的語氣淡漠得一如往常。
“方才有人來報,蘇若琅蘇姑娘今日下午去了一趟縣衙,說是聘禮放在家中容易遭賊,打算全搬去您府上存放著。”景安道。
放在家中容易遭賊?
這說法倒也新鮮。
“許是那蘇家院子太破落,年關將至,此地賊匪猖獗,保不齊有見財起心的……”景安正兒八經地分析起來。
賊匪?
想到蘇若琅那見了銀子就兩眼發直的繼母,想到蘇若琅身上那洗得發白的衣裙……秦墨卿闔黑的眸中多出一抹深意。
家賊也是賊,且比尋常賊匪更難防。
這一點,他深有體會。
淡色薄唇微動,三個字言簡意賅:“讓她搬。”
“是。”景安恭敬點頭。
默了片刻,秦墨卿又麵無表情補充了一句:“若她遇上什麽難事,能幫則幫。”
“……”景安聞言不免詫異。
先前王爺不是對那蘇若琅冷淡得緊,除了必要的應對,壓根不打算與她有過多牽扯麽?
怎麽這下竟吩咐起自己對她能幫則幫了?
真是奇哉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