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傅某的心上人

“此太歲非你以為的,而是指那傳說中的神物。”

衛作然這麽說,她便懂了。

“《山海經》描述太歲為‘食之盡,尋複更生如故’,那梁首輔為何跟太歲扯上關係了?”

“梁首輔曾被三次貶謫……最差時貶為縣尉,如今你瞧他,內閣首輔。”

衛作然娓娓道來,傅青淮聞言竟有幾分不安了。

“這樣的人物見我做什麽?”

“說不定是看中了你,要你當他孫女婿。”

衛作然調侃道。

“我這家世,梁首輔怎麽瞧得上?就算真的是,我這樣的身子,絕不會去耽誤了人家姑娘。”

“莫要妄自菲薄,不過——耽誤我倒沒事,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傅青淮瞪大眼推他,“你怎麽這樣油嘴滑舌,我怎麽耽誤你了?”

“無心公事,成天隻想著怎麽討你歡心,萬一在陛下那失寵了怎麽辦?”

衛作然笑說。

“失寵了,幹脆辭官算了。”

衛作然皺眉,“你怎麽會想到我辭官的?”

“不辭官難道繼續做陛下的一把刀,沾滿殺孽?”

傅青淮結合自己前世的認知,很是琢磨了一陣傅老太爺說的話。

衛作然殺人,都是殺了被定罪的官,從沒聽說他碰了無辜百姓,這就是證明!

皇帝要偉岸正麵的形象,名留青史。

但皇帝也有私怨恩仇,那作為九五至尊天下之主,他要忍著嗎……

聽了這話,衛作然深深看向傅青淮,“大智若愚,卻有一失。”

大智若愚這個評價,傅青淮一時無言。

若沒有重來一世,她這個翰林院的小官同樣是什麽都看不清。

當局者迷,滿朝文武又有幾個看清了的?

“失了什麽?”

“刀斷了,還可以換一個新的,舊的如何就無所謂了。”

傅青淮如遭雷劈。

她明白了,所以衛作然必須鋒芒畢露,必須是獨一份兒的佞臣,不然,也隻有身死的下場!

他可以凶殘,可以暴虐,但是他尊皇權聽帝命!

史書隻會罵他,而不是罵皇帝任人唯親。

衛作然瞧她表情就知道是懂了。

別的沒想,隻覺得傅青淮是天定良緣,一遇上就讓他悶了頭,這樣要命的真心話都叫他說出去了。

活了二十五年的衝動,全給了傅青淮。

他看向傅青淮,“我非但不會辭官,還要做最利的刀鋒,從前我為了自己,現在為了你。”

傅青淮前所未有地心疼他。

原來真相竟然是這樣,她今日還懷疑他,實在不該!

“你背負了罵名,心裏定然很苦。”

傅青淮細聲說,像是大聲會傷害到他一樣。

“人人都怕我,心裏將我千刀萬剮,站在我麵前隻能卑躬屈膝,苦什麽?”

衛作然笑了,“你們這些讀書人愛名譽,我卻不顧;活一輩子自在就好,死後不過一抔黃土而已。”

“你倒灑脫。”

“我不灑脫,若是真灑脫,我才不叫你知道,也省得在你麵前外強中幹,時刻擔憂你不慕我這個豪權了。”

傅青淮聞言笑了,朝他懷裏窩,“在外,你衛提督照舊是人人畏懼的豪權;在我這——”

“如何?”

“隻是傅某的心上人。”

情愛來得凶猛,將她的矜持吞噬的一幹二淨,可是要那矜持做什麽?

衛作然給了她最珍貴的東西——坦誠。

傅青淮念及此反而覺得自己不好。

衛作然連這樣要命的話都跟她坦白了,她卻不敢說自己是女人。

“我就知道你愛我愛得不行了!”

衛作然愣了下,去吻她耳尖,氣息纏綿。

傅青淮害羞地躲閃,“好不要臉。”

“要臉做什麽,要你才好。”

“什麽樣的我都要?”

“都要。”

衛作然毫不遲疑。

傅青淮扭身看他,“我若有事瞞著你呢?”

衛作然在傅青淮認真而緊張的目光下道:“無妨,人都有了還要心,未免太貪了。”

傅青淮發覺了她這麽快墜入愛河的原因。

甄氏愛她沒錯,可是這份愛並不純粹。

然而衛作然的喜歡是滿溢包容而不圖回報的,這讓她無比安心。

腹中有墜感,傅青淮歎了口氣,“時間晚了,你還不回去?”

“要我回也行,你答應我明日去梁家吃過飯就走,不許多留。”

“都同你講了我不會禍害人家姑娘,你還擔心什麽?”

傅青淮扭身從他身上下來,那一瞬間腹部發涼,竟有些貪戀他的觸碰了。

“她若纏你怎麽辦?”

“大家閨秀,如何會像你說的這般。”

“你在之前知道自己會同我這般嗎?”

衛作然挑眉,起身去擰她臉。

兩人不靠在一起了,傅青淮反而害羞起來。

“快走快走!”

衛作然直起身,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多謝你的生辰禮,你送我經書,我卻隻能給你這利器。”

“給我匕首做什麽?”

“你有慈悲予我,可我沒有,隻好還你鋒芒;若有天我負了你,你拿這個殺我,我絕不躲。”

衛作然彎腰給她,俊美無雙的麵容沒了邪性病態,隻餘滿目溫柔。

“你要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是——”

傅青淮沉默半晌,喉頭發緊,話卻不知道如何再續上。

衛作然等了她一會,見她不打算再說了,才笑道:“我衛作然從不做半途而廢的事,既然開始了,那就用死來結束。”

傅青淮接了過來。

“夜深了,你早些休息,明日再見。”

衛作然如風一般離去。

傅青淮卻睡不著了。

她看著古拙的刀鞘,緩緩拔開,看那刃上寒芒許久,才放了回去。

這樣鋪天蓋地的愛她要是接住了,會是她這畸形的一生,最大的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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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邀去首輔家中,自然不能帶傅青陽。

第二日她便獨自過去了。

梁煦歸等在門口,看傅家馬車過來,連忙笑著迎上來,“來了?”

“梁兄久等了。”

“我也是估摸著時間的,走——咱們進去說話,我祖父還沒回來。”

到了正廳,二人飲茶閑聊。

“你昨兒怎麽又請假了?”

“犯了老毛病。”

“身子還好?看來今日叫你過來竟是我的不對了。”

傅青淮笑笑說:“已經大好了,我來做客還是叨擾,梁兄莫要說這話。”

“也是,你我兄弟二人不必如此——我記得你跟那東廠廠公認識?”

梁煦歸突然提到衛作然,傅青淮眼肌一跳,“確有此事。”

“同你講個笑話,昨兒那廠公過壽,竟從外頭抱了個男人回來!”梁煦歸顯得很興奮。

傅青淮皺眉,“哪裏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