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沒有我,哪來的你?

衛作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刀,瞬時間刀回鞘,西廠廠衛抓住傅青淮的手落地。

那廠衛呆呆地看想自己無手的胳膊,沉默幾息踉蹌倒地。

血流如注,惹得圍觀百姓驚呼。

另一人下意識鬆手,傅青淮恢複自由。

下一瞬,衛作然的手出現在馮瑞脖頸上。

馮瑞目眥欲裂,雙腳離地,囂張的手頹然收回,拚命去拔衛作然的手腕,“咯咯——”

“你西廠不敢殺的人——”衛作然滿眼陰鬱,五指收緊,“我東廠殺。”

“別!”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傅青淮瞳孔猛縮,急急高聲喊道。

殺了馮瑞,衛作然焉能落好?

然傅青淮話音剛落,人群中又一焦急女聲,“夫君,你瘋了!”

春熙狂奔過來,去拉衛作然的手,“這是馮瑞啊!你、你眼裏沒他,也要看看他怎麽爬上這個位置的!”

衛作然鬆了手。

馮瑞的脖頸瞬間出現五個發白指印,他扯著衣領揚天大口呼吸,又咳嗽不止。

春熙跟傅青淮都鬆了口氣。

“衛、作、然!”馮瑞聲音艱澀嘶啞,“你敢殺我,陛下和娘娘都不會饒了你!”

衛作然伸手輕蔑的拍拍他臉頰,“小東西,沒有我,哪來的你?”

收手,春熙極有眼色遞上手帕,衛作然抬眸瞧了她一眼,接過來擦了擦。

隨後丟棄。

他這幅雲淡風輕的睥睨模樣叫馮瑞渾身一顫,先頭的囂張勁兒頓時消散。

現如今這天下,可以有無數個馮瑞,但……隻有一個衛作然!

他心跳方降下來些,又急速跳動起來,整個人氣血直衝天靈蓋,懊惱隻在一瞬間。

“今日是、是本督執法不當,衝撞了衛提督,但傅青淮與夏璋所犯罪名脫不開關係。”

馮瑞也是太監出身,能屈能伸,喉間吞咽幾次,在諸多百姓與屬下麵前勉強維持住尊嚴。

“且叫本督先把人帶回去,若衛提督有異議,再、再議。”

春熙仗著自己跟馮瑞也共事過,忙道:“那你先把人帶回去。”

“啪——”

衛作然一巴掌甩過去,“這裏有你說話的資格嗎?”

春熙委屈極了,她都是為了夫君好啊!

可是春熙也頓時覺得自己錯了,她一個女人,是不該……

傅青淮沉靜站出來,“我清清白白立於世,不怕賊人潑我潑髒水,馮廠公若要將我帶回調查,那就帶回吧!”

“青淮!”

衛作然皺眉,急急出聲。

傅青淮朝她搖頭,高聲肅然道:“我知曉衛提督深明大義,但餘也不願將已身災禍牽連於他人,我相信這世間公道天理昭昭,更信這天下百姓熠熠眾目不會看錯了我!”

“好!”

“傅青天,我們相信你!”

百姓跳起來大喊,有些還揮舞著手,仿佛在吸引傅青淮的注意。

馮瑞左右看看百姓,西廠對他們半點兒威懾力也無。

可是東廠在的時候,他們縱使敢小聲言語,個個身姿卻老實得如鵪鶉,動也不動。

可恨!

他原打算借著抓傅青淮狠狠立威,可現如今出師未捷,與東廠高下立現!

如今騎虎難下……

馮瑞一咬牙,“傅大人,請吧!”

傅青淮挺直脊背離去。

傅錦春攬著成湫,一時間無助得很,“青淮……”

傅青淮站定轉頭,西廠廠衛也不敢推她,生怕惹得衛作然拔刀。

“大姐,帶著成湫回傅家。”

衛作然見她心意已決,沉穩出聲道:“你安心去,本督送她們回家。”

這一幕叫百姓見了,心中對衛作然印象更好。

——————————

方把傅青淮這個燙手山芋丟進嶄新的西廠大牢,馮瑞便急得暗中約了梁煦歸。

“你說抓了傅青淮,能壓一壓衛作然的囂張氣焰,還能為西廠立威,可現如今呢?”

“馮廠公莫急,一次不捷又能算得了什麽?那衛作然不過是秋後的螞蚱——”

“本督不想聽你說這些,證據呢?你到底能不能給傅青淮定罪!”

梁煦歸微笑,“若不能,也不會與廠公結盟了。”

夏璋出事還有轉機,傅青淮呢?

現在誰還能給她請一次大赦?

梁煦歸眼底墨色翻湧,他說過的,一定要讓傅青淮求他!

牢獄裏。

傅青淮鼻端沒有東廠的血腥氣,亦無其他異味,心裏還有閑趣覺得自己幸運。

成了西廠頭一個犯人,也不算受罪。

隻是今日十一月初二,還有十日,本該是跟魏嬰成婚的日子……

也不曉得趕不趕得上。

馮瑞將她抓進西廠以後什麽都沒做,每日送她兩餐兩水,但傅青淮都沒動。

就算馮瑞沒想讓她死,萬一有別人呢?

十一月初五。

傅青淮躺在地上,聽見有腳步聲,便費力抬起眼皮。

“青淮,怎麽不吃不喝呢?”

“是你!”

她就知道,梁旭歸不會輕易結束。

“當然是我,你以為衛作然有本事進西廠嗎?東西平等,各司其事,他若敢來,怕他廠公之位不保。”

傅青淮冷笑一聲,“那你呢?從前不是厭惡我同閹人混在一起,怎麽,你也墮落了?”

“我是為了拯救你,你墮落,那我便也落下來,拉你上去。”

“我呸!”傅青淮啐一口,“真叫人惡心。”

事到如今,是他導致了這境地,竟然還敢在自己麵前裝救世主,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梁煦歸無所謂地笑了笑,“是挺惡心的,你一個被閹人玩弄過的女人,我竟然還不肯鬆手。”

傅青淮閉目,不再理他。

不多話,他將竹筒拿起了,“不吃不喝,是怕有人下毒?”

他笑道:“青淮,你睜眼,看我喝一口。”

三日滴水未進,傅青淮是有些撐不住了。

她還要活著出去,不至於為了所謂骨氣,丟了跟家人團聚,跟衛作然廝守的可能。

梁煦歸喝完,將竹筒遞進監牢。

傅青淮便平靜道:“放在地上。”

梁煦歸依言照做。

傅青淮接過來,唇並未觸碰竹筒,就這麽隔空喝了水。

“這麽嫌棄我?那你往後隻能靠我排解寂寞,可怎麽辦呐?”

“你要幹什麽?”

“夏璋流放,那你也流放好了,我再偷梁換柱,叫你到我後宅享一輩子清福怎麽樣?”

傅青淮不語。

梁煦歸回憶起自己在她麵前受過的辱、衛作然次次囂張、那鬼麵人讓他尊嚴盡失的威脅——

“叫你,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日日隻能求我疼你愛你!”

傅青淮聽得真惡心,卻笑出來。

“好夢易醒,可我見你卻白日了都沒醒,可悲。”

梁煦歸被她這番姿態惹出了火氣,“你到底在清高什麽?不過是一個為求自保投靠閹人的貨色,裝什麽貞潔?

“隻是一個女人,我就不信你真的心懷天下,不過是拿那些愚民當筏子,嚐到了名氣加身的甜頭罷了!”

傅青淮冷靜看他,“你沒有的,自然不信別人也有,不過若你真的不信,何必對我窮追不舍?”

她輕笑一聲,“人呐,總是對自己沒有的東西而渴慕萬分;你呢,也就是人世間的三流人物。”

“你說的沒錯,我就是不甘心,或許叫我得到你一次,便對你徹底死心。”

梁煦歸怒了,直接開了牢門,“今日在這西廠大牢,我看誰還會來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