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大衍女皇
傅青淮有些崩潰,“可我能做什麽?我以為自己是對的,所以我一往無前;可是我不對,家人也護不住,我算什麽青天?”
不止家人,衛作然如今難道就沒有受了她影響嗎?
沒跟她在一起的時候,衛作然權傾朝野,該殺便殺,哪個放在眼裏了?
本就不是一路人,非要湊到一路,好了,現在皇帝造出個西廠分權,這是何意?
就是要找個人慢慢替換了他!
可自己呢?什麽豪權!
不過是一個可笑的從六品推官。
裕王冷笑一聲,“衣裳穿好——時至今日你還把虛名當回事,握在手裏的權勢才是真的,爹要造反,所圖一樣!”
傅青淮將衣服攏起來,遲鈍看向裕王,“你還沒放棄?”
裕王根本就不能再是皇家人了,他要怎麽辦?
“放棄?我這輩子放棄了太多東西,可是我還有你!”
裕王伸手握住傅青淮的肩膀,“你就是爹唯一的希望,爹一定會把你捧上九五至尊之位!屆時你要誰死,誰就必須死!還在意如今?”
“可是……我姐夫一家,傅家——”
她不敢說衛作然,更不敢叫裕王知道,她是女人。
“就是你母親、娘子,你的孩子!都不值得你為了他們拿自己去換!”
傅青淮沉默不語。
“爹的時間不多,今日為了帶你出來又打草驚蛇,很快便會出城,但你別氣餒——”
裕王收回手,“爹修習了一個奇異法門,再過三年,我必將稱霸武林天下無敵,屆時便天時地利人和——”
“人和?”
“太子權勢不低老三,卻胸有溝壑,然老三卻是個自以為聰明的蠢貨!
“現今我暗中與他聯係,言明助他稱帝,他信了,等到大業將成,他就是你的踏板!”
傅青淮回憶起當時,確信了衛作然的猜測。
然疑惑更深,“他為什麽會信?”
“先前他受我皇兄打壓,鬱結在心,而我已經打下基礎,手裏更有擁護人脈,他需要我。”
更深的原因,裕王暫且沒講。
“他會不會將計就計?”
“哼,爹說了,再等三年,我天下無敵,他將計就計又能怎樣?爹殺了他,再多的計謀也沒用,人死燈滅!”
傅青淮緩緩道:“正因你跟三皇子聯手,所以……之前慈雲庵你才能那麽準確地找到空隙同我見麵?”
“我不能再出現,京中隻有靠老三,那小子正是因為我才不再找你麻煩,難不成你沒猜出來?”
傅青淮搖頭,“我庶務纏身,他不找就不找,我便沒多想,隻是——”
“什麽?”
“慈雲庵前庵主,是你殺的?”
裕王皺眉,“我殺她做什麽,要殺也得是衛作然。”
“可是他說不是他。”
“那你就信?當年可是他把方寧救下安置在慈雲庵的,你當我皇兄不知道?不過懶得再造殺孽罷了!”
那時衛作然正年輕,做事沒有現今老辣周全,裕王所言很合理。
至於方寧……
傅青淮反應了一息,才想起這是妙慧師傅的俗名。
當即震驚。
這偌大的朝堂,真真假假虛虛實實。
權利的中心,每個人都身懷秘密。
傅青淮急道:“可是若這般說,他更沒有理由殺了庵主。”
裕王奇怪看她,“正因他年少心慈才有這麽一遭,多年後擔憂同庵主的往事暴露,惹得我皇兄對他失去信任便痛下殺手,有何不可?”
傅青淮想反駁。
可是她驀然發現,裕王說的很有可能就是事實。
隻是那時她全心全意的信衛作然,信他救過方寧,所以不會殺了庵主。
“青淮,人是會變的,活在世上一切都是權衡。”
“那我呢?”
傅青淮看向裕王,“我是不是你的權衡?”
裕王堅定道:“絕不,你是我的孩子,我放棄任何事都不會放棄你,為了你,我什麽都會做!”
傅青淮輕聲道:“如果,我不是能繼承皇位的兒子,而是女兒呢?”
裕王微愣,眉心也皺起來。
傅青淮便沒說話,等他開口。
“且不提沒有這個可能,”裕王斟酌一瞬,抬眸認真看她,“若真如此,爹覆了這皇權,便叫你成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大衍女皇!”
——————————
裕王不能多呆,便走了。
等她緩緩從巷子裏出來時,天黑沉下去,百姓步履匆匆,趕著回家。
裕王說得沒錯,握在手中的權勢才是真的。
若她位高權重,沒人害得了她,衛作然也不會陷入如今境況。
可是,她什麽都做不了。
若真如裕王所說,她保住自己就好,那成了女皇之後,家破人亡。
而衛作然……
想到他,傅青淮心顫不止,呼吸急促起來——
哪怕相互恨一輩子也好過天人永隔。
若想護得一切都護不住,就算做了女皇還有什麽意義?
孤家寡人……
裕王想做什麽就做好了,她也有自己的信仰,去他娘的孤家寡人!
回了傅家,傅青淮便去二房求見傅與律。
“我曉得錦春的夫君出事你會來找我,不過你且放心,隻要拖住了東廠,叫東廠不立馬結案,夏璋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傅青淮微愣,“二叔何出此言?”
“太子妃將要生產,也就是這個月的事了,屆時若誕下龍子,太子便上疏,請一個大赦天下。”
太子妃的這一胎雖然不是皇家頭一個孩子,可是眼下也不知是怎麽的,皇家一個兒子都沒有。
“若……沒生出龍子呢?”
傅與律神情嚴肅,“若真是如此,那就是夏璋命不好,你不可輕舉妄動!”
傅青淮沉默片刻,躬身應是。
她曉得傅與律說得沒錯。
甚至裕王也沒說錯。
隻是她做不到放任內心毫無愧疚。
一日從衙門出來,剛要上馬車,卻有一丫鬟打扮的來找她。
“可是傅大人?”
“正是。”
“我家夫人有請!”
傅青淮看向斜對麵茶館,淡淡道:“你家夫人夫君何人,姓甚名誰?”
丫鬟得意道:“我家夫人乃禦賜衛提督的妻,傅大人同在官場,應該知道吧?”
傅青淮沉默一瞬,“帶路。”
茶館二樓包廂。
春熙坐在裏頭等她,一見開了門,便笑臉相迎。
“傅大人來啦。”
“嫂子今日私下有請,是何用意?”
春熙笑盈盈道:“明日不是休沐嗎?我便想請你去府上吃頓便飯,下午的時候,咱們還可以一道遊河,船我已經備好了,就差傅大人賞臉。”
傅青淮下意識皺眉,“嫂子相邀,是衛提督的意思?”
“這倒不是,”春熙有幾分羞澀,“我是瞧他無事的時候在府上也不出門,怕他悶得慌,便自作主張過來邀你陪他一道遊河。”
傅青淮便搖頭,“那我卻不好去了,嫂子陪衛提督便是——時辰不早,我也該回去了。”
“噯噯!”春熙連忙起身,“傅大人,你別瞧我夫君那人冷冽不拘小節,可是他不會同女人相處,若非有朋友在,他也不好意思同我多說什麽……”
傅青淮聽得皺眉,這哪裏是衛作然?
“嫂子是不是對衛提督有什麽誤會?”傅青淮頓了頓,直視春熙的眼睛,“我那日去搜星霜閣,衛提督正在妓子的服侍下喝酒。”
真能叫不會跟女人相處?
然春熙半點兒沒被傷到心,她反而高興地說:“他隻會對卑賤、能掌握的人自在,我是貴妃賜下的,他實則是不知道該如何對我,私下裏總有些不自在……”
傅青淮聽了一言不發。
春熙麵有幾分尷尬,“我瞧你跟衛提督關係好,說話便沒遮攔了些,見笑了……”
傅青淮突然笑了,“嫂子對衛提督真好,縱使女兒身,也願意拋下矜持,熱忱待衛提督。”
“夫妻一體,榮辱與共,不好怎麽行呢?”春熙抿唇笑,“等傅大人成婚,你夫人也這般待你就該明白了。”
“何時何地?”
傅青淮突然發問,倒是叫春熙一時沒反應過來,頓了一息連忙道:“明日一早,你在門口等便是,我們來接你。”
傅青淮微頓,“嫂子不怕衛提督不願意?”
“怎麽會呢?我瞧得出他看重你,你若答應去,他也不會不應的。”
傅青淮低頭,笑得意味不明。
“那好,我會去的。”
傅青淮告辭轉身,咬牙切齒。
什麽叫隻會對卑賤、能掌握的人自在。
什麽叫不知道該如何對她,私下總不自在?
說來說去,便是一個不尊重,一個尊重罷了。
春熙這到底是在給她下馬威,還是當真以為她跟衛作然是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