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本督送你的謝禮

趙潽直冒冷汗,腰都險些直不起來。

一片沉寂中,皇帝笑道:“小傅大人,真是年輕氣盛。”

“氣盛不過帝瞻所及,微臣但行忠君之事,一片丹魄,寸心如鐵。”

“哈哈哈!”皇帝大笑起來,“朕看見小傅大人的真心了,周寺卿道你還需磨礪,看來實是期望甚高啊!”

傅青淮寵辱不驚,平靜而立。

“微臣有一事相求,望陛下肯許。”

“你說來聽聽?”

“微臣自請降職。”

這話一出,連皇帝都驚訝。

傅青淮徐徐道:“讀書起於微末,自童生一路到狀元,非步步紮實不可;好比登山,人多要至高處,不知自低處不理會,終無至高處之理。

“微臣蒙君厚恩,得君行道;然行路坦**,起始高懸,不見民間疾苦,豈行道乎?”

群臣側目。

傅青淮看著他們,目光一片片掃過去,竟有多數官員躲避。

“小傅大人一番話,甚慰朕心。”

傅青淮跪地行大禮。

皇帝便問:“你想做什麽?告訴朕!”

“微臣,願為順天府推官。”

皇帝雙目銳利看向傅青淮,“那便如你所願!”

下朝。

衛作然朝傅青淮走過來。

“恭喜傅大人,重見光明。”

傅青淮朝他拱手,淡淡道:“多謝。”

“士別三日刮目相待,今日朝堂之上,傅大人字字珠璣,一口顛倒陰陽的本事,不僅將自己摘出來,更借此把傅青陽的嫌疑也轉移,真叫本督見識了。”

傅青淮輕笑,“還是督主教得好。”

“邱囿澤私藏的證據,在你那?”

傅青淮站定,似笑非笑,“衛提督耳朵不好?”

“給我。”

傅青淮冷冷看他,“除非我死。”

衛作然笑看她,“所以你是真的有了。”

“是與非又如何?”

“若你給本督,我才答應你,不動白芙及那群女人。”

“若你不動她們,我才施恩,叫那些罪證永不出世。”

衛作然頓住一息,輕笑道:“好,那她們,就是本督送你的謝禮。”

說罷,衛作然翩然而去。

時有路過人故意大聲,“卻沒看出這傅青淮年紀輕輕卻是個厚顏無恥之人,靠著一口舌燦蓮花,巧言令色討好陛下。”

“也隻有他那般不要臉了。”

“自然,要臉能同廠公交往甚密?”

傅青淮置若罔聞,隻是站定,思忖衛作然方才表現是否當真。

肩上壓了一隻手,“淮哥兒,今日你在殿內所言要嚇死二叔了,沒料到你膽子竟這般大,還好陛下看重你……”

傅與律到現在,依舊驚魂未定。

傅青淮微笑轉身,“二叔不怪我自請降職?”

“我怪你做什麽?你做事,自然有自己的考慮。”

傅青淮眼睫垂下,“二叔也理應站在他們那邊才安全。”

“我是你親二叔,縱使從前跟他們一個陣營,但如今該分清楚了;況且他們其中,有些並不針對你,隻是隱匿於陣營裏自保罷了,你並非滿朝皆敵。”

傅青淮隻是回以一笑。

傅與律正要再說,卻見周寺卿朝他們走來,當即恭敬叫人,“周大人。”

“寺卿大人。”

周寺卿朝傅與律點頭,便對傅青淮道:“你為何要調離大理寺?”

傅青淮跟周寺卿對視,並不躲避他不滿的眼神。

“寺卿大人對下官的栽培愛護,下官此生不敢忘,也因此不能再繼續連累大理寺。”

有她在,大理寺以後的麻煩絕對少不了。

再加上她如今眼睛還沒有完全好,若強撐在大理寺任職,很可能耽誤事。

屆時便是害了大理寺。

周寺卿聽見這話,眉心褶皺鬆開,若有所思,爾後沉吟一聲,“事已至此,我不想再多追問,畢竟於事無補;但本官告訴你,我隻給你三年的時間。

“三年後,你必須回到大理寺,屆時寺丞之位非你莫屬!”

劉寺丞早說過,他退後,上頭有意讓自己頂上。

傅青淮緊抿了唇,朝周寺卿躬身作揖,“多謝大人信任,下官必當竭盡全力。”

再抬眸,雙目微紅,喉間發哽。

周寺卿看著她,不自覺神情柔軟幾分,“小傅大人——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傅青淮愣住,然而眼前老人卻並不打算再多說,隻留下“離開大理寺前,去找一次朱少卿”,便離開。

傅與律心中激動,周寺卿能如此護傅青淮,自然是看重她的。

然傅青淮的表情卻逐漸平靜下來,“二叔,回家吧。”

調令要等吏部下發,傅青淮暫且不必急著上任。

叔侄二人一回家,便馬上去找傅老太爺。

傅二叔主力複述,傅青淮輔助補充。

傅老太爺聽著今日傅青淮言行,久久不語。

半晌,“青淮,你為何自請降職?”

傅青淮淡然道:“以退為進,圓合說辭,簡在帝心。”

傅老太爺並不詫異,作為旁觀者,在聽了叔侄還原今日後,他便覺得是這樣。

隻是他迷茫於,這是否是最正確的路。

“陽哥兒被誣陷,不是倒黴?”

“想來不是。”

“那邱囿澤是被誰指使?你心中可有人選?”

傅青淮微頓,“我騙了陛下,證物確實在我手中,而衛作然就是始作俑者。”

傅二叔急了,“那你——”

突然,他自己停下了。

衛作然深得帝心,連殺虞部幾十人。

皇帝還賜他婚事。

怎麽可能是傅青淮手中證物能扳倒的?

若坦白,傅青淮可能在皇帝麵前幸免於難,卻逃不開衛作然這一劫。

若像如今,若像如今……

傅與律如同被人遏住了脖子。

四年前,大侄子還是官場愣頭青。

四年後,其中牽製維衡,他也自歎弗如。

“祖父,我始終按照您說的路來走,應當是沒錯的;如今文臣集團對我不敢輕舉妄動,我又自請降職,尚能喘息,再謀前程。”

傅老太爺堅定點頭,“忍一時,厚積薄發。”

短暫沉默後,傅與律問:“淮哥兒,那些罪證呢?你可藏好了!”

“二叔放心,誰也找不到。”

燒都燒了,世間哪裏還有這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