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衛作然,你贏了
鼻端縈繞的血腥味讓魏嬰氣不打一處來,“你是傻子不成,你不會躲?”
這傷口細碎得很,叫她處理起來都煩,更別說還等這傷痊愈期間的麻煩事了。
衛作然有一分無奈,“躲了她更氣。”
“教我什麽留情不動手,動手不留情,還裝呢!”
魏嬰將傷口敷好,把弄髒的布片朝水盆裏用力丟去。
衛作然看她,“那句話是在說青淮。”
魏嬰一愣。
“你……”
“她性子堅韌,卻被仁心拖累,容易瞻前顧後自相矛盾,對我留情,必定無法瞞天過海——
“是時候破而後立了。”
在跟魏嬰演戲時,他所說的事並非虛假,一樁樁全都是他陰暗的內心。
傅青淮問他有沒有愛過。
是沒有愛過。
因為仍在愛著。
既然這份愛無法私有,那就把奪走的再還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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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作然夜深從衛府離開,去了南薰坊的院子。
這處的暗衛已經撤走,夜深的院落周圍一絲光亮也無。
可門前卻有一提燈籠。
看身形,是兩個女人。
衛作然眉心微皺。
“是誰來了?”
一個聲音溫柔的女聲。
衛作然肅聲道:“已過宵禁,爾等在此處停留作甚?”
“是衛作然?”
她又說。
衛作然沉默,心頭湧現出猜測。
他的沉默叫甄氏篤定,顧不上提燈籠的傅錦溪,小跑著朝衛作然來。
“我是傅青淮的母親……”
衛作然沒躲,站在原地看著眼前焦急的婦人。
“傅夫人,夜深了,本督送您回去吧。”
甄氏眼中哀求盡顯,“她不會殺人,你應該很清楚的!”
“她是否殺人,自有查證後論證,本督清楚與否不重要。”
甄氏愣住。
“你是因為——”她將賜婚的話咽回去,“我、我想見青淮,你幫幫忙,求你!”
甄氏直接曲腿要跪下。
可她的動作沒有衛作然快。
便被托了起來。
“傅夫人,見她做什麽?”
甄氏哽咽道:“你分明知道她是個姑娘……就算再怎麽被當成男兒養大,那也是個細皮嫩肉的姑娘……”
聽見母親這話,傅錦溪手中燈籠倏而落手,張著嘴忘了呼吸。
隻見甄氏舉起手中布包,“隻是保暖的大氅,容她夜間披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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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深夜仍有幾分寒意,傅青淮靠在牆麵發愣。
頭枷膈得人後頸很不舒服,雙手被卡在木頭裏,也早就已經印下痕跡。
耳邊有腳步聲,於是傅青淮睜眼。
“傅大人,”衛作然人未到聲先至,緊接著紛亂腳步聲出現,“你母親來看你。”
傅青淮猛地起身,卻因太急而頭暈站不住,踉蹌幾步撞上監牢的柵欄。
“我兒,你別急!”
甄氏連忙越過傅青淮跑過去,傅錦溪急忙跟著。
“弟——妹妹!”
一開口,母親二姐都哭了。
衛作然鼻息翕合,突然眼酸,轉身離開了。
傅青淮見他離開,望著他走的方向發愣。
聽到一聲微弱拉長的拖門聲,她才回神看向母親姐姐。
傅錦溪哭得比甄氏還要厲害,她的世界被顛覆了。
原來一直以為是倚靠的弟弟並非弟弟,而是妹妹。
她這十九年是怎麽過來的?
她活得有多苦?
為什麽!
“怎麽會這樣。”
傅錦溪泣不成聲,雙手抓住木欄杆,嘶啞地低喊,“怎麽會這樣?”
傅青淮平靜道:“二姐知道了。”
傅錦溪哭得喉嚨好痛,可是再痛也不及她憐惜妹妹的心痛。
甄氏隔著柵欄一點一點將大氅塞過去,反手擦了擦眼淚,“夜裏冷,你蓋著,千萬別著涼了。”
傅青淮沉默地接過來,頓了頓,“平白髒了這好東西。”
這話分明隻是在說髒了大氅,可是甄氏卻被這話激得又痛哭起來。
傅青淮無奈看向母親二姐,“莫哭,我不會有事的。”
“你怎麽知道?好好的一個大理寺正,結果成了階下囚!偏生那衛作然還不肯幫你……”
“就是他抓我回來的,母親怎麽會指望他幫我。”
傅青淮冷笑說道。
甄氏狠狠擦淚,“我不指望,我過來一是要給你送暖身的大氅,二,便是找你問清楚如何找裕王,娘去找他幫忙。”
傅青淮忍不住笑出來,悲苦極了。
“母親,裕王成了逆賊,已經死了。”
反正皇帝覺得他死了,到底真死假死,傅青淮也不知。
甄氏一個深宅婦人,若是家中男人沒說,她能知道什麽?
更何況這事還並未公之於眾。
甄氏聽了這話呆住,“他、他死了?”
傅錦溪臉上還淚水漣漣,聽了這對話克製住哭聲,在一旁疑惑看向甄氏,不明白母親能跟王爺扯上什麽關係。
傅青淮深呼吸,隨後平靜道:“死了,所以母親莫要費心,在家等我便是。”
“他真的死了?他可是皇帝的親弟弟,誰殺的?”
聞言,傅青淮唇角勾起,“衛作然。”
甄氏倒抽一口冷氣。
“他是因為皇帝賜婚,所以不要你了?”
傅青淮下意識皺眉。
要?
是不要了。
但是女人不該成為物品一樣的存在,被男人要與不要。
“我們已經徹底決裂,但是母親放心,他想殺我沒那麽簡單,你跟二姐最重要的事就是切勿心急則亂,安心過日子就是。”
“你這樣叫我們怎麽安心的了?”
“母親,你幫不了我。”
“我、我去求衛作然,你們也算恩愛一場,他不會那麽絕情吧?”
傅青淮冷聲道:“母親,替我留幾分尊嚴吧。”
甄氏便沉默了。
一旁的傅錦溪怯聲開口,“母親,妹妹,裕王是怎麽回事?”
傅青淮淺笑,“二姐已經知道我是女人了,事到如今也沒什麽不好說了——我是裕王的女兒。”
傅錦溪瞪大眼看向傅青淮,又看甄氏,“母親,你……”
甄氏微皺著臉,為難開口,“青淮,事實不是這樣的,你不是裕王的女兒。”
傅青淮卻並不當真,隻當甄氏在傅錦溪麵前難為情。
便笑笑說:“不論如何,二姐都是我一母同胞的姐姐,母親還有什麽不好叫她知道的?”
“真的不是!”甄氏顯得有幾分激動,“那時是我為了裕王不傷害你才騙他的,因為普照寺的事情確有發生,而你們二人的血又真的能融合,所以他信以為真!”
傅青淮沉默地站著,目光逐漸空洞起來。
衛作然曾經表現的那麽愛她,愛到讓她的心被填滿,沒有一絲空隙容得下不信任。
可到頭來,隻是為了將她圍困。
一場遊戲,她輸了真心。
得到了大三元、戶部都給事中、欽差、大理寺正這些履曆。
其實拋卻愛情來說,於現實並不虧。
可母親為什麽也騙她?
分明可以事後同她說清楚的。
當時可以因為裕王身份尊貴而假定她的身份,那現在為什麽不能因為裕王敗落,再一次假定?
她以為兩個最愛她的人,到頭來都是在騙她。
這世上,什麽是真,什麽是假?
她已經分不清了。
“青淮……”
“母親,你跟二姐回去吧,往後不要再提這事。”
甄氏還想說什麽,傅錦溪卻已經看出傅青淮此刻的抗拒。
她拉了甄氏的胳膊,朝她搖頭。
甄氏含淚道:“那我們先回去,若有機會再——”
“不要再求衛作然,不要再來東廠。”
活著好累。
她用盡全力說完,就地坐下了。
無法,甄氏隻好跟傅錦溪離開。
心是空的,眼也是空的。
傅青淮無法克製的嚎啕大哭,每一聲嘶鳴,都痛得仿佛要把心給嘔出來。
免受其苦。
衛作然安排人送二人回去,再踏進牢獄,腳步卻有幾分遲疑。
他的心也抽痛著。
傅青淮真的必須受這一遭嗎?
他沒躲過蕭貴妃一時,往後不是再沒有機會……
不能依他平日極端的做派,他的寶貝怎麽受得住?
念及此,他加快了腳步走進去。
然而哭聲將他的腳步掩蓋,他站在柵欄前,傅青淮也沒抬頭看他。
“青淮……”
傅青淮頓住一息,抬頭的方向卻偏了。
衛作然看著她空洞的眼,瞳孔猛縮。
“衛作然,你贏了,我看不見了,我不能再做官,你殺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