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我要挖出來!
翌日去大理寺。
傅青淮本有些逃避,是以直到正午後內心才掙紮出結果,問鄭逵道:“刑部可得到了邱囿澤證詞?”
“這個我還沒去了解,”鄭逵一頓,“可要下官去一趟查明?”
“我同你一道去。”
刑部不遠,二人步行出去。
傅青淮卻見馬夫就在外,好似從沒離開過一樣。
她眸色一沉。
那馬夫見她,忙迎上來說:“大人要去何處?我們送!”
“不必。”
馬夫為難對視一眼,“那我們也——”
“本官去刑部辦案,你們算什麽東西也想跟著!”
鄭逵眼觀鼻鼻觀口,心中納罕,卻被傅青淮氣勢所嚇不敢多說。
聽是去刑部,且身旁還有副官相伴,那二人這才退讓,恭敬地垂頭而立。
傅青淮跟鄭逵走出好大一段距離,鄭逵忍不住回頭看,那二人還在。
“大人,您方才怎麽生氣了?”
“家中人對我不太放心。”
鄭逵便笑嗬嗬說:“沒成家的郎君,在親長眼裏總是沒長大的。”
說罷他的笑容卻一滯,不是聽說傅青淮跟傅家鬧崩了嗎?
那這個家中人……
他低頭——或許是傅大人的母親吧。
走過拐角,傅青淮才說:“鄭大人,你獨自去吧,回來後在盞香堂等我,我們再一道回去。”
鄭逵不解其意,“若大人有事要忙,去就是,我們也不必一道回的。”
“一道回,你等我就是。”
“……好。”
長官這般要求了,鄭逵也不忤逆,就應下了。
傅青淮離開,是去了書局。
傅錦溪近日要趕著把書局裏的事安排好,陪母親回外祖家,因此日日都在。
在後院書房見傅青淮過來很驚訝,“弟弟?”
“二姐,我昨日交給你的東西呢?”
傅錦溪連忙朝她走過去,“你說藏起來,我、我就給埋在樹下了。”
“挖出來。”
“啊?”
傅錦溪瞪圓了眼,皺著眉,很不解。
“我要挖出來!”
說完傅青淮便冷著臉朝院中唯一的樹走去,傅錦溪見狀連忙去拿鐵鏟。
姊妹二人合力又將昨日傅青淮帶來的布包挖了出來。
布包昨日是什麽樣,現今還是什麽樣。
坑挖得極深。
傅青淮蹲在坑前,拿著沉重的布包發愣。
傅錦溪擔心道:“弟弟,你這是怎麽了?你昨個兒來去匆忙,我也不好問你——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麽?”
“二姐,你就當我沒來過,替我拿個火折子來吧。”
傅錦溪默然一瞬,轉身走了。
火折子拿過來,傅青淮連布包也不打開,直接就將火送上去引燃。
惹得傅錦溪眼中複雜。
但看著傅青淮這樣,她一句話也不敢說。
直到——
“弟弟,你快鬆手!手要燒壞了!”
傅青淮一直蹲在地上背對著她,那火漸漸大起來,她才注意到弟弟壓根沒動過。
這一看就嚇壞了。
傅錦溪連忙上前將傅青淮拉起來。
食指中段拿著火折子的位置燒得尤其嚴重,已經炭黑了一小塊,其他地方也不過是燎泡而已。
傅錦溪嚇得流淚,連忙拉著失魂落魄的傅青淮去涼水裏泡手。
“你怎麽這樣,你怎麽這樣?”
她哭著問。
傅青淮不覺痛,木然開口,“二姐,我做了錯事,但是我連後悔的資格都沒有。”
那證物裏的東西牽扯極深,衛作然是主導,但有太多人都分了一杯羹。
時間緊迫,且她不敢看。
就先拿到二姐這裏來了。
可是現在,她蹲著看那火,一點點把能懲治了朝廷毒瘤的證物給燒了。
燒得她滿眼都是火光。
她受了衛作然的恩,承了衛作然的愛,怎麽能害他?
說好要共白頭,不過是些銀礦,不過是些銀礦……
傅青淮雙眼模糊,卻仍有跳躍的火光。
她要留住所有愛與溫情,絕不要如石中火夢中身,天光之間隻窺得一瞬。
失去是什麽感受,她再也不想重新體會。
“二姐,你要記得,我過來隻是跟你商量話本的事,別的什麽都沒有。”
“那你的手?”
傅錦溪顫抖著問。
“燒炭時不小心。”
傅青淮看也不看,輕聲說完便走了。
“弟弟!”
傅錦溪哭得不能自已,“有什麽事,你要說的,不要自己扛著。”
“我沒事。”
說完,傅青淮頭也不回地走了。
回了盞香堂,將手藏著同鄭逵又一道回去了。
路上。
“大人,邱囿澤認了自己發現之後中飽私囊的罪,別的卻沒說。”
“嗯。”
他嘴上對自己信誓旦旦,實則仍不放心,所以要留條後路,免得激怒了衛作然——正常。
這樣的官場老油條,怎麽可能天真?
與她,隻是一場豪賭。
現在,邱囿澤賭輸了。
鄭逵猶疑看向傅青淮,心想:昨日二人到底說什麽了?
他不敢問。
到大理寺門口,兩個馬夫等著沒走。
傅青淮便對鄭逵道:“本官先走一步。”
鄭逵微愣,隨即連忙答應。
心裏更疑惑了。
傅大人實在反常,以往是從來沒有這般的!
鄭逵進去了。
傅青淮對馬夫道:“送我去天仙子,我手傷了。”
馬車內傳來衛作然的聲音,“為何傷的?”
傅青淮一愣,不著痕跡地深吸一口氣,還是掀開車簾,淡笑道:“今兒也沒事,我便去找二姐聊聊生意經,沒料動手撥炭,把自己給燙傷了。”
她坐上去,主動把手遞給衛作然看,委屈道:“早知就不自己來,白受苦。”
衛作然滿是疼惜地將手接過去,“你啊,就沒幹過這些。”
馬車跑到天仙子,二人便連忙下去了。
魏嬰替她清理著創麵,隨口道:“怎麽燒成這樣了?”
“撥炭時不小心。”
魏嬰看著傷口的眼神凝住,手一滯,轉瞬又恢複了正常。
手上包紮好,她便對衛作然道:“你出去,我替她檢查下身子。”
衛作然觀她眼神之意,就順從地退出去了。
獨留傅青淮不解,“魏嬰姑娘,你是察覺出我身子有什麽不對了?”
“你人不對。”
魏嬰言簡意賅,“你這手或許能騙過衛作然,可我是醫者,你騙不了我——這是怎麽弄的?”
傅青淮快速眨動幾下眼睛,平靜道:“真的是炭。”
“你為什麽要騙他?”
“為了不叫他擔心罷了,”傅青淮歎息一聲,“不過是小事,何必追根究底?”
魏嬰定定看她道:“他受不了欺騙,若你不想為這段感情藏下什麽禍患,我勸你實話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不要搞什麽善意的謊言,騙就是騙。”
“騙就是騙……”
傅青淮喃喃重複,心裏一痛。
她也知道,騙就是騙。
可是衛作然做的那些,就算是被騙,她也隻能受著。
誰叫那是他一番良苦用心?
這是她欠衛作然的。
“多謝魏嬰姑娘勸告,我們沒事。”
傅青淮淺笑,主動起身朝外走去了。
就讓衛作然繼續做他被深情裹挾的刀。
就讓刀裂暗夜,她來做其間唯一的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