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妙慧來尋

衛作然看著,眉心不自覺陷下去。

太煩了。

傅青淮不是他一個人的。

她心裏裝了天下民生。

老板端著麵出來,大喊道:“都圍著傅大人做什麽?哥幾個滿身臭汗,大冷的天圍著氣都透不過來,別熏著傅大人!”

傅青淮從一開始就聞到了,更見到他們棉衣很薄,髒兮兮地露著簡直可數過來的棉絮。

隻是跟他們聊著聊著也習慣了。

這幾人聽了老板的話也是臉紅,呼呼啦啦散開

有人笑著說:“傅大人都沒嫌棄我們!”

“那是傅大人愛民如子!”

“我們知道!”

老板送了麵過來,“配菜稍等,我這麵也沒滾熟,等配菜一到正好吃。”

傅青淮便沒動手吃飯,“多謝老板。”

那些人是散了,但是還沒從傅青淮身上移開眼,“傅大人,你身上熏的香是不是從盞香堂買的?”

傅青淮一愣,她沒用過香,不過這倒是能給詹二娘帶去生意,便點頭說:“是。”

“那盞香堂的東家是好人,一些廢料隻是品相不好,還能用的,她也拿出來送給街坊和過路的人,我曾拿過一些。”

“東家確實是好人。”

“可惜命苦,”那人一頓,“傅大人救了她,如何不直接收進房裏?也免於她一個孤苦女子出來討生活了。”

傅青淮無奈,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身旁衛作然這才開口,“大人的事你們操什麽心!”

他模樣冷峻氣勢駭人,這一開口,那些貨郎皆不語了。

老板在一旁幸災樂禍,直言不諱道:“叫你們蹬鼻子上臉,傅大人如何說也是朝廷命官,隻是好說話又親和,你們反倒不怕,管起人家來了!”

貨郎跟老板明顯是熟識了,見狀訕訕,“是我等不、不該。”

幾個貨郎也是熟識的,緊趕慢趕扒完了碗裏剩餘的飯食便齊齊走了。

食肆裏無人,老板笑著同傅青淮道:“傅大人也別怪他們,一個個窮得在冬日連澡都洗不起,哪裏懂禮數?”

“老板倒很懂。”

衛作然似笑非笑開口,心中明白方才這老板實則是給這幾人台階下,免得自己找他們麻煩。

是個人精。

那老板觀衛作然氣勢不凡,便恭順笑道:“總歸是在翰林院前擺了這幾年攤的,便是豬也染了幾分文氣了。”

老板母親將配菜送出來。

傅青淮便跟衛作然吃了起來,老板又坐回位子上。

吃完飯一時撐肚,人就有些憊懶。

索性食肆無人,傅青淮便同老板閑聊起來,“老板,你方才說冬日洗不起澡,這是為何?”

“這是常事,買不起柴火,天冷又不能去河裏,便一兩個月燒水大洗一次,我家還好,開了這個食肆總歸有盈餘,日日在食肆裏煮滾水洗碗筷,還能剩不少帶回家。”

老板閑話不少,回了話還叨幾句自家。

傅青淮驚得噎住。

她要沐浴,是看自己意願,平日勤得很,冬日也是兩日一潔。

老板瞧她模樣就笑,“傅大人不知?不過也對,您是官家長大,同我們不一般。”

傅青淮心裏發堵。

衛作然從荷包裏掏出一兩碎銀放在桌上,便對傅青淮道:“傅大人,走吧。”

那老板喊,“大人,給多了。”

“無妨。”

衛作然同傅青淮走了。

天還沒黑下去,雲朵慘淡得很,顏色也不夢幻,就如寂寥的冬日。

傅青淮的視線從天空中收回來,長歎一聲,“哀民生之多艱。”

衛作然搖頭,“你這性子,做官累死了。”

“我從不知道原來連洗澡都是窮苦百姓的奢望,既然如此,那他們吃飯不是——”

真是叫人說不下去。

“人活著,有奔頭就好——人各有命。”

傅青淮聽著,起初是抗拒,隨即徹悟。

她為何會重來一世,是否這是上天的安排?

“確實人各有命,但他們是被裹挾著活,我這個性子反而有益於此——我的命就是肅清了這世道,叫百姓安居樂業。”

衛作然歎息一聲,“你們文人……自顧不暇還要去憂國憂民,真是酸腐。”

聽見這話,傅青淮笑了笑,“時下貪汙成風,民脂民膏若是沒被取走,怕是處處歌舞升平夜不閉戶了——這世上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

“我若說不願意你為了百姓去做,是否就顯得太自私了?”

傅青淮輕咬下唇歪頭道:“我知你疼惜我才如此。”

“倒是我覺悟不夠了。”

本是說民生,不知怎麽的,衛作然又說起情話。

叫傅青淮回了家臉都是紅的。

門口紅燈籠隨風輕飄,燈籠下坐了個人,緊緊裹著棉衣靠在牆上睡覺。

傅青淮輕咳一聲整整容色,“三元,你怎麽來了?”

聽見叫他,三元迷迷糊糊揉眼睛,扶著牆起來了,“大少爺,我等你好久了!”

“何事?”

“慈雲庵的妙慧師傅去咱家了,現在還等著你呢!”

傅青淮心頭輕鬆被烏雲壓頂。

妙慧因著她跟衛作然交好,連兩個妹妹都不教了,如今過來定然是有要緊的事。

衛作然輕聲道;“別急,我同你一道去。”

“別,妙慧師傅與你有舊怨,誰見誰都開心不起來,我自己回去就是。”

“我見她哪有什麽感覺?你如今連傅家門都進不去,再加之這妙慧也是個麻煩,我若不去,你出事怎麽辦?”

傅青淮猶豫片刻,還是點頭說:“那就麻煩衛督主了。”

衛作然淺笑,“好友之間何談感謝。”

這一番,是故意在三元麵前演的。

礙於衛作然氣場,三元便跟馬夫一道坐在外邊。

馬車噠噠的朝傅家去了。

到了傅家,三元進去將妙慧帶出來,傅錦溪跟傅錦卉也跟著出來了。

衛作然在馬車上,二人並不知道。

“那師太實在過分,弟弟,我跟卉姐兒同你們一道過去!”

傅青淮還摸不著頭腦,不過妙慧形容憔悴,又等了她許久,於是傅青淮就沒馬上問。

隻是說:“二姐別急,你跟卉姐兒在家就是,事情解決我再回來告知你們。”

“這哪行?那師太是個女人,你跟她對上本來也麻煩,不如我們過去。”

“別,”傅青淮無奈指了指馬車,“我請了東廠廠公一道,你們不方便。”

傅錦溪瞪眼,“那、那好吧。”

妙慧聞言,麵容驚詫,但並未言語。

傅青淮看向她溫言道:“妙慧師傅,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