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你怎麽能這樣傷我?

傅青淮重重呼出一口氣。

然而愁思並不像鬱氣那般隨口而出,新年的第一天,她連飯也吃不下。

匆匆幾口胡亂吃進去,隻覺得反胃。

入夜,未曾見衛作然回來。

“已經十天了……”傅青淮躺在**,盯著床頂夜明珠的淡淡光輝,“你要多狠心才會這樣折磨我。”

“折磨?”

伴隨著門的“吱呀”一聲,她猛然坐起來。

衛作然從黑暗處走出來,“你就是這樣想我的?”

“……”

“為什麽不說話了?”

傅青淮看著衛作然平靜到極致的臉色心中抽痛,“你明知我離不開你,卻這樣對我……”

“那我呢?”衛作然站定不動,同她隔了不短的距離,“我為你苦心謀劃,到頭來你怪我,為什麽我要落得這個下場?”

“我並非怪你……”

“那是什麽?”衛作然一頓,“我為了你,放走裕王,替傅青躍瞞天過海,件件都是欺君大罪,若被人抓住把柄,扒皮實草都不為過,你卻因為馮瑞的話便以為我是居心叵測的小人,你又如何?

“偽善到自己都信了傅青天如在世聖賢是嗎?”

傅青淮垂眸,心中一痛。

偽善。

如何不是?

她本以為自己很渴望跟衛作然重歸於好,然而現在卻躊躇不前。

並非因為衛作然的話看清自己而惱羞成怒,隻是自棄罷了。

“我或許偽善,但從未覺得你居心叵測,我一直都知道你本性向善,隻是——”

衛作然便靠牆抱臂,下巴揚起眼神睨視,“隻是不肯信我,對嗎?”

“並非不信,隻是你替我做的一切我都不知道,即便是為我好——我豈是忘恩負義之人?”

“現在你知道了,”衛作然不屑冷笑,“你的回報是什麽?”

他這樣的姿態讓傅青淮手腳發冷,所以她緊握了雙拳,指甲陷進肉裏,讓自己保持清醒。

低頭輕聲道:“除了這條命,我沒什麽可給你。”

衛作然冷笑一聲,“是啊,你給過,所以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活該!”

傅青淮聽著這話心更陷落,抬頭看他,“我真的沒怪你,你不要多想……”

聞言,衛作然幾乎是瞬時就站在了她麵前,低頭俯視。

“好處你都受了、道義讓你占了,什麽話都被你說了!你是世人推舉的傅青天,我是萬人唾罵的閹狗,我為你至此,你還要一副委屈的樣子讓我感到愧疚——”

衛作然抬手捏起她下巴,“你告訴我,你還要我怎麽做?反正我或許早該死了,隻要你開口,我去死好不好?我還你!”

她本以為見到衛作然以後,二人都會平靜下來,好好聊聊之前沒說完的話。

把心結徹底解開。

可是現實不能如她所想那般發展。

衛作然確實被她傷到了,以至於——難以釋懷。

“是我不該因為馮瑞的話而懷疑你,”傅青淮死死盯著他眼睛,眼中滿是乞求,“你不要這樣可以嗎?我為你心甘情願,不是你說的那般,隻是你總該告訴我,不該騙我……”

衛作然悵然笑了笑,“我以為你是真的想我。”

“我是!”

“不,你不是,你讓我覺得自己才是那個蠢貨,被你拿了愛當繩子,護你周全也有錯。”

他這般姿態叫傅青淮心慌,整個人都迷糊著。

本想今日把弟弟的事也說清楚好讓二人之間再也沒有秘密,這個打算也徹底拋諸腦後了。

“我從未這麽想!”傅青淮急著反駁,伸手握上了下巴那隻手的手腕,“我對你,思之如狂。”

衛作然沒說話,可是他的臉色告訴傅青淮——他棄之如敝。

傅青淮不想表現得很脆弱,這十天的時間她試圖將身處困境中的慘淡揮散,好讓自己看起來還是從前那樣正直善良鐵骨錚錚的正人君子。

可是衛作然總是能輕而易舉地就將她擊潰,哪怕隻是一個淡漠的眼神。

他鬆了手,“你哭什麽?”

“這就是你要的嗎?否認過往的一切,看我卑微乞求——”

兩人之間的局勢瞬間翻轉了過來。

或許愛情本來就是博弈,總要有一個人低頭認輸。

衛作然愣住了。

“我沒有——”

“你沒有什麽?你沒有瞞著我,你沒有騙我,你沒有自以為對我好?”

傅青淮狠狠擦了把眼淚,“還是說你沒有留下隻言片語就離開十天,留我一個人在這裏,隻有沙包能陪我,可是它會說話嗎?是它說過不會負我嗎?”

“我太生氣了,你因為馮瑞幾句話就懷疑我……”

傅青淮冷笑,“難道我懷疑的有錯?你確實是騙了我,你自己都已經全部承認了!”

“我並非有意。”

“所以明知我身邊空無一人也要離開我,是不是有意?”

衛作然沉默了。

他不說話,傅青淮自然也不會開口。

衛作然徹底地平靜了下來,“你傷害了我,而我從不是善類,如何白白咽下這苦楚?可你一說想我,我就克製不住地要回來見你——對此,我無可辯駁。”

他的態度實在是過於坦誠了。

有很多次,傅青淮都覺得衛作然對她坦誠的過分,讓她心中深受感動,甚至會暗自下定決心不辜負了這一份真心。

可是現在,麵對同樣的坦誠。

傅青淮的第一反應卻是迷茫。

衛作然確實騙過她——盡管都是為她好。

但是騙就是騙,不是嗎?

他說過永遠不會騙自己,可是他還是做了。

他說過兩個人之間最重要的就是坦誠,可是他自己根本就沒做到。

那如今的坦誠,是坦誠嗎?

“如果你不是真心想見到我,而是想把我騙回來同你見麵說這些,那你做到了,隻是我不會上第二次當。”

衛作然頹然轉身。

然而傅青淮卻猛地上去抱住了他,從壓抑到瀕臨崩潰。

“你又要走?又要讓我完全不知道你在哪,讓我一個人失落一個人痛苦?絕不,就像你說的,就算要痛苦,我也要你跟我一樣!”

“現在,如何一樣?”

“我不知道。”

衛作然沉默地站著,並未掙開她。

兩人就這樣的姿勢,誰都沒有再開口。

“事到如今,我負了你嗎?”

衛作然想,傅青淮的手或許會酸了,他需要來打破僵局,結束這一切。

“你隻是負了你自己說過的話。”

“那你認為什麽才是負了你?”

傅青淮被問住了。

“你曾說過,若你負我,我要殺你你不會躲,那你告訴我,你覺得什麽才是負了我。”

衛作然輕笑一聲,胸腔微微震動,“你又把問題拋給了我。”

“跟你學的。”

“好學生。”

傅青淮微微沉下臉,“回答我。”

“……”

她便唇角勾起一絲嘲諷的笑意,“還是說那時說過的這些隻是甜言蜜語,隻是一時衝動?”

傅青淮的頭充滿依戀地靠在衛作然的脊背上,若是外人聽不見他們說什麽,隻看如今情況,怕是會覺得這是一對甜蜜的有情人。

可,不是。

傅青淮知道。

衛作然也知道。

破鏡難圓,覆水難收。

再親密的身體也無法拉回已經有了裂隙的兩顆心。

“你認為是什麽就是什麽吧。”衛作然的聲音裏確實飽含疲憊,他頓了頓,“我累了,放開我。”

傅青淮沒放,她聲音沒有絲毫波動,“我不放,但是你可以掙脫、打斷我的手——甚至殺了我。”

這話說完,便是長久的沉默。

傅青淮感受到衛作然的身軀有了細微的顫抖。

她的大腦不合時宜地冒出一個念頭:身體貼近,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

“你以為我把你當什麽?”

“像沙包那樣逗悶子的玩意兒、提線木偶、匍匐懇求你施舍愛的下作之人——無所謂。”

“既然無所謂,還問我做什麽?”

這聲音壓抑得很,像是逼著自己開口,硬擠出來的。

傅青淮頓住,還是說:“或許是因為在放狠話,所以指望你說出什麽不一樣的答案吧。”

這話一出,衛作然便猛地轉身抱住了她,力道大得讓傅青淮簡直忘了生來就會的呼吸。

“你怎麽能這樣傷我?你怎麽能!”

再說出口的話,已經滿是哽咽。

傅青淮的心像是被石頭砸了一樣鈍痛,她試圖用混沌的大腦回想衛作然是否有在她麵前哭過,可是她什麽也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