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查清

厲寒酥沒想到,她再聽見宋桂的名字,竟是從皇後趙千秋口中。

“楊雲嬈?”厲寒酥端起茶杯的手一頓。

“是啊,前幾日楊氏死於荷花池的事想必你也聽說了,此事有諸多蹊蹺,陛下便派人徹查。”

“這種事不該由全賢去管嗎?”

趙千秋嘴角含笑,含糊其辭:“全賢老謀深算,明哲保身,怎麽會去淌這種渾水。”

看來趙千秋也不待見這個如今的宦官第一人。

厲寒酥順著趙千秋的話問道:“這麽說來,是這個叫宋桂的最後將事攬了下來?”

趙千秋點點頭:“也是他的運氣,陛下給他三天時間查清此事,做得好了便是他的出頭之時。”

“那這事究竟調查得怎麽樣了?”

趙千秋想了想,歎口氣:“算了,告訴你也無妨。”

“宋桂已經查明,那日確實是雜役房管事半夜意圖不軌,想要冒犯楊氏,被楊氏掙紮下用金簪刺死了。那管事死時,手中還揪著楊氏衣服的碎片,雜役房其他人也都說聽見了楊氏房間傳來女人的呼救和管事的一聲慘叫,但懾於管事平日的威信,無人敢上前。”

厲寒酥聽後皺起眉:“那楊氏怎麽死在了荷花池?”

“宮人在楊氏鞋底發現了青苔,那荷花池地處偏僻無人打掃,池邊有許多青苔,稍有不慎就容易滑入水中,可能是楊氏逃走後慌不擇路,不小心跌進去的吧。”

一夜之間兩條人命,皆是死無對證。

倒是巧合。

厲寒酥聽聞後一時無言,垂著眼不知在想什麽。

不多時,厲寒酥忽然問道:“我聽說,當時楊氏被貶去雜役房時,身邊的宮女卿容不離不棄,自願跟了去。那日她不在嗎?”

“你倒知道不少,”趙千秋有些驚訝地望了她一眼,肯定道:“沒錯,那個卿容確實和楊氏住在一起。隻是那夜她在浣衣房洗了一晚上衣服,直接累得睡著了,第二日才回去的。據說楊氏被貶後也不幹活,都是她的侍女包攬了,還為她受了管事不少鞭打。”

厲寒酥抬眼:“倒是個忠心的。”

“哎,倘若不是楊氏自己把活推給侍女,說不定侍女回來還能救她一救。”

“隻能說天道好輪回,楊氏得此下場,也是她自作孽。”

趙千秋想起自己這些年被她和龔氏謀害之事,眼中閃過一絲鋒芒,淡淡道:“是啊。”

既然提到楊氏,厲寒酥不免也想起了另一人。

“不知龔氏如今在冷宮如何,若是她知道楊氏已經死了,恐怕會害怕得不行吧?”

趙千秋聞言,眼底忍不住泛起笑意:“冷宮那地方荒涼無人,與世隔絕的,她從何得知?再說,即使現在的她知道了,估計也不會有什麽反應。”

厲寒酥看向她,有些疑惑:“她怎麽了?”

“據說她被拖去冷宮時就已經神誌不清,滿口胡話。上回本宮去看望她,也見她蓬頭垢麵,和之前判若兩人了。”

“娘娘還去看過她?”

趙千秋會這麽好心?厲寒酥不信。

果然,“她的大皇子改到榮嬪名下,本宮總要去知會她一聲,免得她在冷宮中還要擔心孩子的安危。”

說這話時,趙千秋眉眼溫婉,仿佛真的心胸寬廣,體貼周到。

厲寒酥沒有被她的表象所迷惑,心中了然。

這時候告訴龔氏,她的兒子也是別人的了,不是在她身上再插一刀嗎?

果然是笑麵虎,外表溫婉和善,實際有仇必報。

“可惜她聽了消息仍呆呆愣愣的,看來是徹底癡傻了。”

趙千秋歎了口氣,似乎有些遺憾。

這時熙朱進屋來報說,惠妃來了。

惠妃一向與趙千秋交好,偶爾也會來端儀宮坐坐。

厲寒酥進宮之後,動不動就往端儀宮跑,還是第一次私下裏遇見惠妃。

惠妃進來見厲寒酥也在,倒不驚訝,反而請安後就熱切地拉住厲寒酥的手。

“早就聽說娘娘和宓嬪妹妹一見如故,整日在一起喝茶,今日我也來湊個熱鬧。”

趙千秋喊人給她沏茶,一邊道:“想來便來,誰會趕你不成?”

惠妃順勢假意告罪道:“前些日子太忙才沒來叨擾娘娘,娘娘這段時間身體可好些了?”

趙千秋點點頭:“感覺鬆快不少,力氣也有了。”

“那就好,臣妾看著娘娘臉色也紅潤了。”惠妃的歡喜真心實意。

幾人閑聊幾句,惠妃忍不住感歎道:“還是娘娘這裏清淨。”

“怎麽?你宮裏有人鬧騰?”趙千秋問。

“哎,還不是榮嬪。”惠妃歎氣。

榮嬪?

厲寒酥和趙千秋對視一眼,開口問道:“她不是應該忙著照顧大皇子嗎?”

自從大皇子改到榮嬪名下,她便立刻擺起了一副慈母的做派,整日將大皇子帶在身邊,噓寒問暖,萬事關心。

她的努力也得到了匯報。麵對生母龔氏況且生疏別扭的大皇子現在和榮嬪可親近了,還會仰著笑臉軟糯糯地叫母妃,饒是榮嬪也忍不住心頭一暖。

“可不就是因為大皇子,”惠妃忍不住輕聲抱怨,“她畢竟沒養育過孩子沒經驗,這幾日一個勁地往我宮裏跑,口口聲聲要向我討教。我實在被她煩得緊,就跑來娘娘這裏了。”

趙千秋忍不住掩嘴輕笑:“原來是上我這兒躲禍來了。”

惠妃歎了口氣,繼續道:“若她真是來討教的也就罷了,可每次沒說幾句就開始提陛下又去了她宮中,兩人一起陪大皇子如何如何,叫人……”

叫人厭煩得緊。惠妃咽下了最後半句。

“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來姐姐這兒炫耀呢。”厲寒酥一言道出。

惠妃不說話,便是默認。

“隻是臣妾不明白,她如此做派是為了什麽?”惠妃疑惑不解,“臣妾與她向來井水不犯河水的,她為何來刺激臣妾?”

趙千秋沉默片刻,才道:“恐怕是衝著妃位吧。”

如今龔氏被貶,妃位隻剩下惠妃一人,上位嬪妃空缺得很。

其實不止榮嬪,其他下位嬪妃們這段時間皆蠢蠢欲動起來,使出各種手段籠絡晟帝,一時百花競芳,叫晟帝迷了眼。

厲寒酥和趙千秋想得一樣,她輕哼一聲:“才得了大皇子就想著晉升,榮嬪是不是太心急了?”

“她這些年總是被龔氏壓一頭,如今龔氏落難,她反而得了便宜,自然輕狂幾分。”趙千秋身居後位,將後宮形式看得清清楚楚。

惠妃這才明白了榮嬪的意圖,忍不住有些擔心:“榮嬪畢竟是太後母家,如今還有了皇嗣撐腰,若是嬪位中誰最有可能晉升,那確實是……”

說到這她忽然住了口,才想起厲寒酥也是嬪位之一,還坐在這兒呢。

感受到惠妃小心看來的視線,厲寒酥了然一笑,轉移了話題:“惠妃姐姐說的沒錯,我聽說這幾日端嬪花招百出,想來也是要爭這個妃位?”

趙千秋看了厲寒酥一眼,順勢道:“端嬪也是有手段的,前幾日才因為大皇子一事和陛下鬧別扭,這沒多久又哄回來了,這段時間就屬她侍寢最多。”

皇後知道後宮所有嬪妃的侍寢記錄,因此趙千秋清楚得很。

說到這個,趙千秋突然一頓,問厲寒酥:“你上次侍寢可是在中秋後?這段時間,陛下都沒召你嗎?”

不應該啊。

趙千秋看得出來,晟帝擺明十分中意厲寒酥,為何不召她侍寢?

“……”

總不能說她沒有引魂香,故意躲著吧?厲寒酥心裏想著,嘴上道:“臣妾不巧來了月事,剛向上麵報備。”

“那前幾日呢?也不應該呀……”趙千秋皺眉。

惠妃小心翼翼地插話道:“宓嬪妹妹是不是沒給陛下身邊的全賢公公送孝敬?”

厲寒酥和趙千秋一起看向她。

“什麽孝敬?”

惠妃老實道:“這是嬪妃們默認的規矩了,全賢收了錢,才會在陛下翻牌子時把牌子放上去,否則,怕是一年半載都等不到陛下的招寢。”

她話音未落,趙千秋就狠狠拍了下桌子。

“豈有此理!”趙千秋柳眉倒豎,“這是哪門子的規矩?”

惠妃嚇了一跳,在趙千秋的眼神示意下繼續道:“全賢掌管著陛下所有內務,權勢大著呢。臣妾還聽說,端嬪之所以侍寢最多,就是因為她對全賢向來出手大方。而端嬪自持身份,看不慣全賢這種做派,故少有機會侍寢。”

“哼!”趙千秋怒極反笑,“他身為監禮司掌印,以權謀私,敗壞風氣,倒是叫本宮大開眼界了。”

“本宮定要和陛下說說這事。”

“娘娘,您別著急。”厲寒酥勸道,“全賢雖然隻是個奴才,到底在宮中多年勢力極深,他又從小服侍陛下,想必陛下對他有幾分情誼。娘娘若沒有確鑿的證據將他一氣鏟除,難保他日後不會蓄意報複,這樣反而得不償失。”

“是啊娘娘!”惠妃也急忙應和,一邊在心中後悔說出來,給娘娘惹來一樁麻煩事。

趙千秋沉思,半晌才歎了口氣道:“本宮明白。”

“這事本宮心裏有數,你們也幫我盯著他,若是知道什麽動靜就通知我。”

“是。”

“至於宓嬪……你且放心,本宮會向陛下提起你,定不會忘了你的。”

趙千秋拍拍厲寒酥的手背,安慰地笑了笑。

“……”

娘娘,倒也不必如此好心……

厲寒酥僵著嘴角,心中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