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探問

厲寒酥心裏清楚,這是晟帝對她的試探。

試探她的野心有多大,是否有憑借皇嗣上位的想法。

厲寒酥眨眨眼道:“陛下別開玩笑了,臣妾進宮才幾日,如何能撫養皇嗣?”

“且不說臣妾年紀尚小,不夠資格,還有皇後娘娘、惠妃娘娘等合適的人選呢,想來都會照顧好大皇子的。”

她坦然地看著晟帝,神情真切。

晟帝默默地觀察了她一會兒,這才笑道:“愛妃說得有理。”然後頓了下,又裝作不經意道:“那愛妃不想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嗎?”

“臣妾當然也想。”

晟帝眸色一沉。

“不過不是現在,”厲寒酥瞟了眼晟帝,垂下頭,似有些羞怯,輕聲細語,“臣妾還沒和陛下相處夠呢,若是真有了孩子,豈不是更沒機會?”

這話,也隻有未經世事,天真爛漫的年輕女子會說。

身為後宮嬪妃,為皇室延續香火、開枝散葉是本分。怎麽能說不願呢?

若是旁的嬪妃說這話,晟帝定會訓斥她不識大體。然而換做是厲寒酥,晟帝反而十分滿意。

因為她是厲家女兒。

厲家軍、鎮國將軍、瓖遠侯、嬪妃的位分……厲家的尊榮已經足夠多了,不需要也不能夠再添一個皇子。

晟帝看向厲寒酥。她臉頰微粉,透露出女兒家的可愛嬌俏,一臉依戀地投入自己的懷抱,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他的試探。

若這宓嬪當真性情如此,無意插足皇嗣,自己倒可以再給她多一些寵愛。

如此想著,晟帝撫摸上厲寒酥的青絲,神情愛憐:“朕也更喜歡和愛妃待在一起……”

厲寒酥乖巧地垂下眉眼,睫毛遮掩住眸色深深。

室內安靜一時,偏有人要來打擾。

全賢走進屋,隔著幔帳,語氣諂媚道:“陛下,端嬪娘娘派人來請您過去呢,說是學了首新的琵琶曲邀陛下欣賞。”

“端嬪?”

晟帝剛要鬆手,厲寒酥一把抓住晟帝的袖子,仰頭嬌嗔道:“陛下,您難得來陪臣妾,這麽快就要走了嗎?”

晟帝有些猶豫。

“哼!”

厲寒酥賭氣地背過身去,一邊小聲嘀咕:“還說什麽喜歡和臣妾待在一起,陛下哄人呢?”這麽說著,手卻一直揪著晟帝的衣服不放,眼神不停偷瞄著,顯然是口是心非。

晟帝被她使小性的模樣逗笑了,湊過去哄道:“好了好了,朕不走,今晚留下來陪你,可好?”

“真的?”厲寒酥仍不露笑,睨著眼看他。

“君無戲言,”晟帝說著,朝外吩咐道,“全賢,你去知會一聲,朕今晚留宿觀霞宮。”

“這……是。”全賢有些驚訝,猶豫了一瞬,隻得應道。

他弓身退出門,這才直起身子,臉色不虞。

等在外麵的宮女湊上前:“爺爺,怎麽樣?陛下可說了什麽時候過去?”

“過去什麽呀,”全賢斜著眼,陰陽怪氣道,“陛下今夜留宿宓嬪娘娘這兒了,你就這麽去回端嬪娘娘吧。”

“這,您再想想辦法吧?咱們娘娘可從未虧待過您哪。”

宮女說著,偷偷將手裏的錦囊往全賢手裏塞:“爺爺的好,咱們娘娘都記著呢。”

全賢看看四周,見隻有自己手下的兩個內侍在,便悄悄收了錦囊往袖子裏一塞,轉眼便換上一副笑臉。

“陛下都已經決定了,今日是鐵定不成了。待明日退了朝,咱家再和陛下提一提,你回去讓端嬪娘娘準備好就是了。”

“這……”那宮女見全賢收了錢也不給行方便,有些不甘心。

全賢卻不再看她一眼,徑直對一旁吩咐道:“陛下今晚留宿,宋桂,你回奉天殿將陛下的衣服取來,動作麻利些,別耽擱了!”

一直站在門口的宋桂聞言,不著痕跡地抬抬眼,低聲應是。

晚上,厲寒酥和晟帝在屋內有說有笑,聲音斷斷續續地傳到屋外。

全賢守在門口,眼皮卻已經忍不住開始耷拉。

“爺爺,”宋桂湊過去,扶住全賢的胳膊,悄聲道,“您先回去歇息吧,這裏我來守著就行。”

“嗯?”全賢睡眼惺忪地看去,就見宋桂那張清秀陰柔的臉,在燈籠的照射下顯得格外漂亮。

他伸出手,在宋桂臉上拍了拍,笑得別有意味:“知道心疼爺爺了?”

宋桂眼中閃過一絲殺意,垂下眼,悄悄搓動食指和大拇指,一股青煙瞬間消散在全賢周身。

全賢頓時感到一陣睡意,眼皮越來越沉,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宋桂朝另一邊的內侍招手:“你把爺爺扶下去休息,我來守夜就好。”

“就你一個人?”那小內侍扶著全賢猶豫不決,“我等下回來陪你吧。”

“不用,外麵還有侍衛在呢,不礙事。”

“這……讓爺爺知道我偷懶就不好了。”

“你我不說,誰會知道?”宋桂塞給他一塊碎銀,“就當幫個忙,給兄弟一個出頭的機會。”

原來是想趁全賢不在,在晟帝麵前表現表現。

那內侍這才明白過來,點點頭,扶著全賢走了。

宋桂守在門外,邊分神聽著屋內動靜,邊回想起上回他夜訪宓嬪時看到的奇怪景象。

他記得很清楚,有一塊半透明發著光的板子突然就出現在了宓嬪麵前,而宓嬪雖然沒有動作,眼神卻分明盯著板在看。

那板上有不少文字,還會隨著宓嬪的眼神變化,著實將宋桂嚇了一跳。

而宓嬪是怎麽說的?

那個女人先是震驚地看向她,然後板子一閃便消失不見了,她換上一副迷茫奇怪的神情,環顧四周說:“什麽發光?你在說什麽呢?”

此地無銀三百兩。

宋桂本無意探究她的古怪,但那東西太過神奇,讓他無法不在意。

能有這般神通,這個宓嬪究竟是什麽人?

仙子?

神女?

宋桂的腦海裏浮現出第一次在奉天殿側殿見到厲寒酥時的模樣。

她穿著侍寢時的火紅紗衣,明豔妖嬈,千嬌百媚,三言兩語將晟帝勾得神魂顛倒,轉眼卻將人扔在床榻上,自己翹腳坐在一旁喝茶,表情冰冷。

這哪可能是神女,宋桂在心中否定。

分明是禍國妖精吧。

正胡思亂想,身後的門傳來兩聲輕叩。

宋桂回過神,觀四周無人,一閃身就進了門內。

厲寒酥披著罩衫站在門口,往床榻抬了抬下巴。

晟帝正眼神迷離地躺在那裏,懷裏摟著個枕頭親吻不停。

厲寒酥覺得那場景傷眼,還蓋了層被子掩飾,此時正扭動地像蛆一般。

宋桂厭惡地移開眼,對厲寒酥低聲道:“多謝娘娘相助。”

“小事一樁。”厲寒酥擺擺手,“你要問什麽抓緊吧,我不會聽的。”

說著,避嫌地走遠了些,隨手撚起塊點心吃著。

誰知沒多久,宋桂又走了過來。

他皺著眉頭:“娘娘這迷藥,似乎不能用於審問。”

“嗯?不應該啊。”厲寒酥愣了愣。

“也或許,隻有下藥之人能奏效?”

聽了宋桂的猜測,厲寒酥走到床榻邊,對著中了引魂香的晟帝隨口道:“告訴我你的名字。”

沉浸在自我幻想的欲海中的晟帝動作一停,乖乖開口:“談靖淵。”

還真是如此。

那現在怎麽辦?

厲寒酥想了想,看向宋桂:“要麽我幫你問,要麽等下次你自己來下藥。先說好,我這藥得來不易,下次還得等上一段時間。”

厲寒酥心想,宋桂這種人行事謹慎,想來會選擇第二種方式。

誰知宋桂隻是看著她,似乎在心中衡量些什麽,許久開口道:“勞煩娘娘替在下費口舌了。”

厲寒酥驚訝,沒想到,宋桂這麽信任自己?

“行,”厲寒酥沒來由地高興了幾分,爽快道,“你要問他什麽?”

“娘娘就問他,先帝曾寫下調派禁軍劫殺安親王的密旨,藏在了何處。”

宋桂眼眸幽深地盯著晟帝,語氣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