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流產

到了端儀宮,趙千秋親自服侍晟帝換上寢衣。

晟帝舒了口氣,看著趙千秋在鏡子前坐下,不由道:“還是這裏好,其他地方都比不得端儀宮和皇後讓朕舒心。”

趙千秋一笑,沒有回應。

晟帝有些奇怪,若是平日的皇後肯定會略帶嬌羞地反駁他,怎麽感覺今日這般冷漠?

晟帝想了想。

難道是剛才的中秋宴,皇後吃醋了?

不應該啊,皇後向來端莊大度,從不會因為嬪妃的事情鬧脾氣。

那是為何?晟帝想不明白。

他走到皇後身後,取過梳子,正欲親自為趙千秋梳發,她側身躲開了。

“陛下今日也累了,去歇息吧,臣妾自己來就好。”

趙千秋道,語氣溫柔一如以往,卻沒抬眼看向他。

“朕不累,讓朕為你梳梳頭。”

見晟帝堅持,趙千秋也就由他去了。

手中的青絲柔順,一如皇後溫順的性子。

晟帝看著自己相伴多年的結發妻子,心中湧現出一股柔情。

他的皇後雖然不是他最喜歡的性子,少了些活潑嬌氣勁兒,卻向來恭順溫柔,不爭不搶,有容人之心,是位合格的皇後和妻子。

最難得的是,她一心向著自己,為自己打理後宮,從無半句怨言。

有妻如此,夫複何求?

晟帝心中感慨,不由道:“朕想到當初剛成婚的時候,朕也是這般為你梳發,你低著頭怎麽也不肯抬起來,害羞得很。”

趙千秋聞言,微微一笑。

“那時臣妾不僅害羞,更多的是惶恐。”

“嗯?為何?”

“一國之君哪會親自做這種事?臣妾當時還以為做錯了什麽,害怕得手都在抖。”

“哈哈哈!朕喜愛你還來不及,怎麽會怪你呢?”

晟帝大笑,愛憐地撫上趙千秋的肩膀:“你啊,就是想太多。”

趙千秋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轉移話題:“不知陛下還記不記得,當年陛下親手調製了一款熏香送給臣妾?”

晟帝愣了下,有些不自然道:“啊,是有這回事,朕記得你愛極了那暖玉香……怎麽了?”

“沒什麽,”趙千秋垂眸,“臣妾近來無事,便也想學學調香,特意從禦製司調了個管事過來,奈何他隻知製香,不會調香,臣妾便將人打發了。”

晟帝渾不在意:“這有何難,朕知道太醫院的……”又突然頓住。

“太醫院?”趙千秋側頭。

“不是,朕是想說,找一個會調香的有何難?朕明日就派人去找。”

趙千秋一笑:“多謝陛下。”

“你我之間,何必言謝?”

趙千秋接過晟帝手裏的梳子:“好了,剩下的臣妾自己來吧,您手下沒個輕重,臣妾的頭皮都被扯疼了。”

晟帝摸摸鼻子,隻得坐到裏間看書。

趙千秋看著鏡中,默默梳頭,神色漸漸變得冷漠。

晟帝還在騙她。

暖玉香明明是太醫院盧太醫調製的,晟帝卻說是自己親手為她調製的。

這本是一件小事,是晟帝為了討她歡心撒的一個小謊。

卻讓趙千秋不由聯想到了其他許多事情。

晟帝曾說,他會讓趙千秋生下他們的第一個孩子。

半年後,惠妃誕下大公主。

他說,龔宛進宮隻因為她是尚書之女,自己絕不會動她分毫。

後來,龔宛誕下皇子,晉封為順妃。

他說,他會護著她的母家,不讓趙家被黨派之爭殘害。

數月後,她的父親因與戶部尚書龔成鬥爭失敗被貶謫,外放寒苦之地。

晟帝總會說些甜言蜜語來哄她。

而她一直當真。

暖玉香是這樣,其他樁樁件件都是這樣。

可能是前幾日連夜的夢境給了她預兆。

也可能是這次的暖玉香給她當頭一棒。

趙千秋幡然醒悟,才發現從前的自己多麽愚蠢,對晟帝再無法像從前一般傾付真心。

之後的她該如何對待晟帝呢?趙千秋一時有些迷茫。

趙千秋刻意拖延了許久,晟帝忍不住又走了過來。

“還沒梳好嗎?”

“陛下先睡吧,臣妾等等就來。”

晟帝今日為了中秋忙碌一天,確實累了,聞言便兀自去了內室。

幔帳撩開,一股帶著苦澀藥味的熏香氣傳來。

晟帝皺皺眉:“這是什麽香?”

“祈神殿的主祭給臣妾的安神香,據說能安神平氣,陛下若聞不慣,臣妾讓人換了?”

“算了,不礙事。”

晟帝擺擺手。

趙千秋坐在外間,慢慢放下梳子,看向門口的方向。

差不多是時候了。她想。

幾乎同時的,

“陛下,陛下!觀霞宮的麗嬪娘娘小產了!”

“什麽?!”

晟帝一臉震怒地衝出來。

門外的宮人跪地大聲道:“太醫已經過去了,說是,說是孩子保不住了。”

晟帝一驚,不由地倒退兩步。

“陛下!”

趙千秋上前扶住他,自己的手也不住地顫抖,一邊對外道:“來人,更衣!”

晟帝快步走進麗嬪的寢宮時,正撞見宮女端著一盆血水出來。

太醫院的劉院判滿頭大汗,一見晟帝立刻下跪。

“微臣參見陛下。”

“皇嗣怎麽樣了?”晟帝急急問道。

“陛下恕罪,微臣醫術不精,龍嗣……沒保住。”劉院判將頭貼在地上,惶恐不已。

晟帝臉色鐵青,從牙縫間擠出一句:“怎麽回事?”

“這……”

晟帝見他支支吾吾,一腳踹過去:“還不快說!”

胡子花白的劉院判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腳,不敢妄動,眼睛一閉道:“麗嬪娘娘是中毒了。”

“中毒……什麽毒?”

“是,是寒脂……”

落後晟帝一步的趙千秋進來,正好聽到這句話,眼神一暗。

“寒脂?有什麽作用?”

劉院判隻得將寒脂的毒性說了一邊。

“一般女子若是長期接觸寒脂,會體弱氣虛,難得子嗣。若是孕婦,輕則傷及胎兒,重則流產。麗嬪娘娘這種情況,定是接觸了劑量不少的寒脂,再加上孕期尚短,胎氣不穩,便……”

“查!”

晟帝一拍桌子,喘著粗氣,咬牙切齒:“皇後你這就派人去查!好端端的麗嬪怎麽會接觸寒脂?定是有人搞鬼!”

“是,臣妾這就去辦。”

趙千秋沉穩地福身,轉身往外走,臨走前看了眼劉院判。

隻見他聞言忍不住一抖,似乎在懼怕什麽。

趙千秋收回視線,抬腳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