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詠月

厲寒酥看著得意洋洋的順妃,沒有說話。

“朕倒是不知道宓嬪還有這能耐。”

晟帝饒有興趣地看向厲寒酥:“宓嬪意下如何?”

厲寒酥在邊城長大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厲家又是武將世家,想來家中女兒不太看重琴棋書畫,才學一般。

晟帝正想著,要不要替厲寒酥免去尷尬。

厲寒酥已經開口:

“好啊。”

“哦?”

晟帝有些驚訝,細看厲寒酥臉色平靜不似勉強,便道:“那就由宓嬪先來吧,其他人若有好的詩句也可站出來展示一番,朕有賞!”

順妃見厲寒酥果斷應下,一愣,然後心中不屑。

哼!逞強什麽呢?

“宓嬪妹妹可別拿先人的詩句來搪塞,咱們……”

不待順妃說完,

“霜落宮牆轉燈彩,借得銀漢落觥中。”

厲寒酥輕啟朱唇,一邊伸手撚起桌上的酒杯站了起來。

她身後宮燈流轉,倒影在酒杯中正如一輪圓月。

“好!”

晟帝眼睛一亮,不由喝彩。

趙千秋也一改剛才的擔憂之色,輕輕點頭。

厲寒酥垂下眼睫,繼續緩聲道:

“素娥聞得人間歎……”

“邊關鐵冷可驅寒?”

厲寒酥吟罷,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一時眾座皆無聲。

半晌,晟帝站起身,臉色顯得有些嚴肅:“好,好詩。”他大力鼓起掌來,看著厲寒酥的眼神閃過一道暗光。

有什麽好的?

麗嬪欣賞不來,聞言在心中腹誹。

前兩句還勉強算得上是讚美今日的中秋宴,後兩句是什麽東西?一會兒人間歎、一會兒邊關的,哪還有中秋的節日喜氣?

她還在心中不解,晟帝已經開口道:

“宓嬪不虧是出生厲家,時刻記掛著邊關將士們,心胸之寬廣值得眾人學習啊。”

此言一出,眾嬪妃不論真情假意,俱起身稱是。

厲寒酥抬眼看向對晟帝,微微笑道:“臣妾平日聽家父說起邊關將士,多是數年駐守在那不曾歸家,今日中秋難免想到便有感而發,還望陛下見諒,掃了大家雅興。”

“你心係天下,巾幗不讓須眉,朕怎麽會怪你呢?來人,賞宓嬪珍珠一匣,新製的月餅一盤。”

“謝陛下。”

厲寒酥又滿上一杯酒,端起:“臣妾也要敬陛下一杯,每年中秋陛下都會為邊關的將士送去不少物資補給,大家都記在心裏感念,多謝陛下體恤關心。”

“哈哈哈,好!”

晟帝爽快地飲下一杯酒,意味深長地說:“都是我曜國將士,他們為了保衛曜國領土鞠躬精粹,朕自然應當體恤關心。”

兩人竟是就這個話題,來來去去聊了起來。

其他嬪妃互相看了幾眼,插不上話。

最終還是趙千秋出言:“宓嬪之胸襟非一般女子能比。這一首借月抒懷著實出彩,看來順妃說宓嬪妹妹才學出眾,所言不虛。”

順妃本就臉色難看,此時受到四周的關注更加不自在起來,隻能勉強笑了笑,尷尬道:“是,是啊。”

“可還有其他人作了詩的?都拿出來讓大家欣賞一下吧。”

誰還敢站出來?

嬪妃們一個個別開視線,就算是平日自詡才情出眾的,此時都氣弱幾分。

惠妃笑道:“宓嬪妹妹這詩一出呀,已是獨占鼇頭,我等怎麽好意思再班門弄斧?”

正是這個道理。

嬪妃們詠月,左右不過讚頌月圓、秋宴,寫景寫人寫相思。

而厲寒酥與她們不同,說的是邊塞將士的辛苦,歎的是國家大事。

從境界上就沒法比,拿出來不過丟人現眼罷了。

不過最尷尬的還要屬順妃,原本打算叫厲寒酥出洋相,沒想到反而給了她機會大出風頭。

此時恐怕悔得腸子都青了。

她們這麽想,偷眼看向順妃,心中頓時舒服不少。

終於用膳完畢後,晟帝率眾人來到室外,準備進行拜月儀式。

用於拜月的香案已經備好,特製的巨型月餅也被端了上來。

這月餅直徑二尺有餘,表麵繪有逼真的月宮搗藥圖,月桂、玉兔、嫦娥、仙宮等景物刻畫得栩栩如生,精致非常。

等拜月結束,眾人就會分食這塊月餅,餘下的會由晟帝賞賜給朝中重臣、宗親等。

厲寒酥排在嬪妃隊列中,在晟帝等人身後站成一排。

趁著晟帝舉香拜月,厲寒酥偷偷往一旁看了眼,果然在門口看到了垂首站著的宋桂。

她說怎麽沒在晟帝身邊看到他,原來在這兒呢。

自上次宋桂夜闖她的寢宮,兩人已數日沒見。

秋日的夜晚轉涼,宋桂穿得單薄,兩側的手被吹得有些泛紅。

其實其他宮人都是如此。

可也許因為他是宋桂,是未來大有作為的權臣吧。

如此的宋桂看在厲寒酥眼裏,總有些可憐。

厲寒酥正要收回視線,宋桂突然稍抬起頭。

下一瞬,視線直直對上。

兩人皆是一愣。

卻見宋桂如同驚醒一般,趕緊低下了頭。

怎麽回事,一驚一乍的。

厲寒酥奇怪地轉回頭,沒看見宋桂漸漸泛紅的耳廓。

拜月之後,眾人回到宴廳,晟帝命全賢上去分月餅。

“本宮就不吃了,時候不早先回去休息了。”太後不愛吃這東西,先一步離開。

眾人起身相送。

全賢小心地將月餅劃成數分,每份下麵的餡料皆不同。

往年,這月餅的分配都是有定數的,比如皇後得最中間的一塊,順妃得有石榴圖的一塊,惠妃得宮燈的一塊,麗嬪得畫著嫦娥的那塊……

可今日,全賢有些拿不定主意,看向晟帝。

果然,晟帝道:“正中間那塊賜給皇後。”

“多謝陛下。”

緊接著,趙千秋看了眼下麵的嬪妃,突然道:“陛下,今日宓嬪妹妹作詩得魁,是不是也賞她一個好彩頭?”

“嗯,皇後說得有理。”

“不若就嫦娥那一塊吧,宓嬪妹妹今日裝扮得宛若仙子,正合適。”

趙千秋說完,惠妃也跟著湊趣:“臣妾今日也這麽說呢。”

晟帝也看向厲寒酥,再次被她的美貌晃了下神,便道:“那就將繪有嫦娥的那塊賜給宓嬪吧。”

厲寒酥起身道謝:“謝陛下賞賜。”

麗嬪難以置信,暗自咬牙。

宓嬪,她敢!

麗嬪向來自負美貌得寵,如今竟被厲寒酥搶盡了風頭!

先是打扮,再是作詩。

她還懷了子嗣呢!本應是今日的焦點才是!

“陛下,”麗嬪忍不住出聲道,“那您賜給臣妾哪塊呀?”

晟帝也不生氣她隨意插嘴,笑道:“急什麽,還會少了你不成?”

麗嬪得了縱容,頓時更加膽大,眼睛一轉道:“這月餅的調餡臣妾也參與了,還記得今年有一味酸棗泥餡兒調的極好,不如就將那塊賜給臣妾吧?臣妾這幾日就愛吃酸的!”

酸兒辣女,麗嬪的心思顯而易見。

“行行行,全賢,就按麗嬪說得辦。”

“謝陛下!”

麗嬪這才歡歡喜喜地應了。

待分完了月餅,眾嬪妃一一品嚐。

“今年的月餅做的不錯,甜而不膩,是麗嬪親自看著調的餡?做的不錯,賞!”

“多謝陛下。”總算得了關注的麗嬪更加開心,將分到的月餅一口一口都吃了。

前幾日她監製月餅時,每日嚐餡兒都快吃吐了。

可今日高興,又是酸棗泥餡兒,為了好彩頭,也還是吃完了。

“順妃妹妹,你怎麽不吃啊?”

惠妃見對麵的順妃坐著,麵前的月餅絲毫未動,不由奇怪道。

還吃什麽?氣都氣飽了!

順妃眼見著麗嬪將月餅的功勞都攬了去,自己沒得半點好處,心中氣惱。

還有宓嬪和麗嬪。

竟然在自己之前得分月餅,是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呢!

以後且走著瞧!

順妃自覺今日諸事不順,對惠妃僵硬地笑了下:“本宮前幾日試吃月餅吃膩了,如今一看見就撐得慌。”

“這可是陛下的賞賜,順妃姐姐怎麽能一口不用呢?”

榮嬪聞言,故作驚訝地開口。

“再說,月餅本就是闔家團圓的好彩頭,順妃姐姐這是何意?”

她放大的聲音一下傳到晟帝耳朵裏,他看向順妃,臉色不虞。

順妃驚覺自己差點犯了大忌,連忙道:“榮嬪你別胡說,本宮等下再吃罷了。”

然後在晟帝凜然的眼神中,戰戰兢兢地將月餅吃完。

中秋宴接近尾聲,嬪妃們起身。

“恭送陛下、皇後娘娘。”

今日是十五,晟帝自然要和趙千秋回端儀宮。

走時,晟帝不禁將視線再次瞟向一旁的厲寒酥,見她微垂著頭,額間花鈿嬌豔欲滴,心下有些遺憾。

明日,明日就宣宓嬪侍寢!

晟帝視線剛轉開,厲寒酥就抬起頭,正和趙千秋對視上。

兩人交換一個眼神,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