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夜色
“大人,我服侍你去歇息吧。”
沈惟弈淡淡掃了眼身側的女子,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嘲諷弧度:“走吧。”
兩人並肩離開,挨得極近,衣衫碰撞之下,盡是曖昧。
躲在暗處的小廝看到這般場景,記在心裏,又急忙去找方才摟著美人離開的太守複命。
沈惟弈感受到身後窺探的目光消失後,徑自用袖擺拂開了攙著自己的纖纖玉手。
秦良玉吃痛,收回了手,心裏暗自唾罵起來。
你自己方才不也沒拒絕嗎,此刻倒有臉拿我一個女子出氣。
可麵上仍是不動聲色,隔了兩臂的距離緊跟在他身邊,等到穿過無人的廊道,終於到了用來安置貴人們的屋子。
秦良玉又找來專程候在此處的侍者,問清沈惟弈歇息的地方後,才又過來引他過去。
沈惟弈隻用那雙湛黑的眸子看著天際,並不理會身旁這個舞女如何為他奔波勞碌,收拾殘局。
一陣涼風吹過來,帶來獨屬於夜色的淒清,又有著濃重的酒氣和脂粉香。
沈惟弈麵露不耐,推開麵前的緊閉的門扉,闊步走進去,秦良玉跟在後頭,連忙關上門。
她動作極輕,隻是架不住這門不像普通的木門,也不知用了什麽堅硬的材料做成,扣上門閂時仍聽到哐的一聲。
屋子裏倒布置得極雅致,看得出用了一番心思,燃著濃重的安神香,嫋嫋生煙。
沈惟弈坐在涼塌上,為自己斟了杯茶,方才雖飲了不少酒,此刻端坐在這裏,卻沒有醉意,透著涼薄。
他抬眸看向秦良玉,神情沉肅冷淡,仿佛眼前這人,在他眼中不過是微不足道的螻蟻一般,他先發製人。
“又是你?”
秦良玉站在門邊,身子感受到一些從門縫裏吹進來的風帶來的涼意,低低唔了一聲。
“是我。”
她早知道沈惟弈心思敏銳,別說已見過自己兩次了,哪怕是個家中的仆婦,隻要他見過一次,便不會認不出來。
況且,她覺得自己如今這副容貌也頗有些辨識度,如今被識破,也並不慌張。
眸子一轉,又換了稱呼,將已在心中打了多時的腹稿道出。
“王爺,並非是民女有意隱瞞。民女今日陪同兄長出來談生意,卻不料,出來時被人打暈了,一醒來便成了這畫舫裏的舞女。”
她說著說著,又吹捧一番麵前的男子。
“民女心中恐慌,若不是正巧遇上王爺,又得您施手,今晚隻怕……在劫難逃。”
沈惟弈回憶起方才在席上女子抬頭懇求自己出言救她時的一雙盈盈水眸,不由抬手飲了一口桌上的茶。
半響,才叫秦良玉走到跟前,一雙黑黢黢的眸子盯著他:“當真?”
他總覺得,眼前這女子巧言令色,從她嘴裏說出來的話,也不知究竟能有幾句是真?
秦良玉婉轉一笑,柔聲回他:“自然是真,王爺手眼通天,若是不信民女,大可去查。”
她方才說的話本就都是真的,隻不過略微省去些細節而已。
至於這些細節,想來有楊穆那廝為她善後,自然不怕沈惟弈去查!
沈惟弈方才飲了酒,又吹了些風,這些日子的頭疾竟隱隱又有發作的趨勢,不欲與眼前這女子多做周旋。
他直起身來,鳳儀嚴峻,聲音多了兩分啞:“本王姑且信你一回。”
秦良玉默了片刻,主動開口問他,帶著些微的試探:“王爺可否能告訴民女,接下來應當做些什麽?”
她如今既然被留在沈惟弈身邊,又要替他掩人耳目,自然少不得要知道些他的打算。
“你便跟在本王身邊,在人前喚大人即可。”
接著又嘲諷般開口:“至於旁的事,便不用你費心了。秦五姑娘這樣聰慧,應當已對本王如今的身份有了大致的了解,見機行事便是了。”
秦良玉噎了聲,頭垂下來,低聲應他:“民女明白。”
沈惟弈看她這副泰然自若的態度,不知怎的,心微微梗了一下,收斂好自己的情緒後,才開口,依舊不帶半分感情:“你便在此處歇著,本王明日一早會回來。”
秦良玉明白過來他的意思,正好,自己暫時也沒想和這個虛偽的男人共處一室,手指鬆動:“是。”
沈惟弈注意到她的小動作,並不多說,邁著步子離開屋子,轉瞬便沒了人影。
秦良玉挪著步子,湊到門邊去聽,夜色寂寂,一點動靜也無。
心裏不由嘁了一聲,功夫好果真可以為所欲為,說走便走。
隻能恨起自己來,從前纏著他學功夫時,若是認真些便好了,若能偷師半分,此刻也不會是這樣三腳貓的功夫,做任何事都多了許多不便。
少了憎惡之人的氣息,屋子裏屬於他的威壓也轉瞬消失,秦良玉看著麵前的屋子,也不免少了兩分不待見。
看來,這一趟確實不是一無所得。
隻不過,楊穆那廝,若是自己今日真鬼迷心竅,依了他的想法行事,隻怕此刻真要再死一回,又成了一縷孤魂野鬼。
這賬嘛,將來還是要同他算的。
秦良玉看了眼身上的舞衣,略略有些不適起來,這衣裳做的倒也不暴露,隻是做得太過合身了些,襯得身材姣好,婀娜有度。
又找了一圈屋子,嘖了一聲,竟連件衣裳都不給送,這太守做事到底還不夠細心。
沒法子,隻好穿著這身舞衣合身睡下。
次日一早。
秦良玉睡得極淺,睡夢中都記時刻著自己身在何處,外頭剛傳來一點動靜,她的意識便清醒了。
等聞到熟悉的龍涎香味,明白過來進來的人是誰後,她的眸子輕輕顫了顫。
覺得此刻醒來,未免有些尷尬,又不想麵對這個自己恨之入骨的人,便假作未醒。
好在沈惟弈並未掀簾進來,隻拿了本書,在外間塌上坐著,默不吭聲。
秦良玉的心緩緩落下,又思索了片刻,才故意弄出些動靜來,裝作才醒來的模樣。
她坐起來,看了眼自己睡了一夜後,已有些褶皺的舞衣,有些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