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麻煩
杯中酒灑出來，席上靜了一瞬，方才被稱作劉知州的男子發起怒來：“長沒長眼睛，驚了巡撫大人的雅興，惟你是問！”
秦良玉掐了自己一把，擠出淚來，泫然欲泣的模樣，頗有些楚楚可憐：“大人，我不是有意的。”
說完，又慌忙拿出懷中的手帕，去擦沈惟弈被打濕的袖擺，她動作小心，卻無意識般攛了下他的手。
溫涼的觸感終於讓沈惟弈看向麵前的女子，她眸光如水，卻儼然有些求救的意思。
上首的太守看到這情景，半是解圍道：“這女子既做事不小心，便來本官身邊伺候吧。”
秦良玉手中手帕落地，手也變得有些抖。
看這樣子，當真是害怕極了。
沈惟弈又看了眼麵前半蹲在自己身前，柔弱可依的女子，揮手擋住她的動作，眼中含著冷冽。
似乎想到什麽，終於正眼看向上首的太守，輕嗤一聲：“不必勞煩了，她便在本官身邊伺候吧。”
劉知州心裏老大不爽，方才的酒也醒了七分，眼前女子的豔色便愈加明顯，這女子……分明是自己先看上的。
可這姓謝的，又是朝廷來的巡撫。
巡撫這官職，在京城裏頭雖有些叫人看不上眼，可到了地方上，卻切切實實是他們這些人要討好的對象。
若是惹了他不快，一道奏折告到攝政王案頭上，隻怕沒在座的人好果子吃。
隻好故作大方地笑了笑：“謝巡撫好眼光，如此，便不與這舞姬計較了。”
秦良玉識趣地起身，站到沈惟弈後頭，又接過侍女手裏的酒壺，俯身為他添酒，聲音輕輕地同他道謝，近乎耳語：“多謝大人。”
耳邊傳來熱氣，還有那若隱若現的玉蘭花香，沈惟弈的眉頭恨恨皺了皺，身子離她遠了些。
秦良玉看在眼裏，眼中劃過笑意。
又往後退了一步，低眸看著自己手中的酒壺。
胸口處的藥瓶存在感似乎更深了，燙得她心頭發熱，手心也開始癢起來。
此刻……
若是她將這藥瓶裏頭的東西，投到酒壺裏，是不是也算神不知鬼不覺？
若是能成，這結果未免太誘人，秦良玉的指尖動了動，心念電轉，手指正要動作，卻一瞬間感受到身後傳來一陣寒意。
她猛得回神，又傾身為身前的沈惟弈添了杯酒。
是了，她不是從來都知道嗎？
他這樣的人，隻要自己顯露出一分想害他的心思，立刻便會被發覺，絕不會有例外，她不正是知道這一點，才會在一開始就拒絕楊穆。
可方才，往日仇恨浮上心頭，楊穆的話曆曆在耳，她實在忍不住……
又不動聲色撫了下自己的麵紗，暗道，這席上果然藏著不少他的人，她方才若是真的多做一個動作，隻怕立時便要身首異處。
坐上的太守看到這般情形，心狠狠沉了沉。
這個巡撫，實在有些油鹽不進，他來南陽這些日子，自己送去的金銀錢財一樣不收便罷了，如今對這舞姬也是不冷不熱的。
莫不是，真的查到了些什麽？
當即對沈惟弈舉杯笑了起來：“謝巡撫來這也有些日子了，不若便讓這舞姬這些日子陪您好好逛逛，也好領略一番當地的風土人情。”
秦良玉的心咯噔一下，可轉念一想，這未嚐不是一個接近他的好法子。
對付沈惟弈，刺殺行不通，便隻能攻其心，但凡得了他半分信任，往後之事，皆可徐徐圖之。
還不等沈惟弈開口，秦良玉便先驚喜俯身，行了個禮：“多謝大人。”
說完又回眸對沈惟弈笑起來，含羞帶怯：“小女子願意陪巡撫大人。”
太守拊掌一笑，已至中年的臉上露出些滿意來，稱呼也變得隨意起來：“謝大人，既然美人有意，萬萬不可辜負啊。”
沈惟弈眉峰一挑，心裏有些不快，想到自己不過隨口一句話，竟救了這麽個麻煩精。
他這些日子結合在茶樓中聽到的信息，隱隱發現那壯丁失蹤一事與這太守有關，這才借著巡撫的身份查探。
往後隻怕少不得要跟這些人周旋。
若是應下此事，又要打消在座人等的疑心，豈不是要常留她在身邊？
可事已至此，再拒絕，豈不是公然打了這太守的臉？
隻好隱下心中的不耐，唇角微動，又掃了眼身影窈窕的女子，應了下來：“既如此，本官便卻之不恭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
席上的人心上的石頭終於落地。
這個看著端正肅然的巡撫，不收銀錢財物，他們本還抱著警惕，想著該怎麽拉攏或對付他，可如今一看，這世上，英雄往往難過美人關，還不是經受不了了如斯美人的軟語獻媚。
秦良玉又回到沈惟弈身側，這次倒很有分寸，隻偶爾擺出些旁人看來親近曖昧的姿態，旁的時候，卻並未靠近他半分。
席上的歌舞漸漸停了，不時有座上的官員拉了貌美的舞姬入懷，竟極不顧忌旁人，手中動作之下，很快便衣衫半掩，眼看著一片春色無邊。
對比之下，沈惟弈這邊倒頗有些冷清了……
隻是這個時候，倒沒人能顧得上他們，已有大半的人離了席，攬著懷中的舞姬入了早就準備好的屋子。
太守懷裏的仍是方才一來就拉住的女子，生得嫵媚妖嬈，此刻吳儂軟語，依在他懷裏：“大人，奴家……”
那太守頓時哈哈一笑，露出曖昧神色，隨後起身同沈惟弈拱手道：“謝大人，時辰不早了，本官在後頭為您準備了屋子，盡可進去休息。”
沈惟弈應下來，他又轉頭對著秦良玉開口，醉意朦朧，揚手指了指：“你，好好伺候大人，若是招待不周，本官饒不了你。”
秦良玉眼眸流轉，麵紗輕輕飄了一下，額上綴的寶石更亮了起來，襯得她膚色瑩白如玉，嬌聲應下來：“是，大人。”
那太守看得癡了，心裏不憤起來，到底隻是甩了甩袖子，搖搖晃晃地走了。
秦良玉回頭看沈惟弈，頗有些躊躇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