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縣主

神思回籠,便聽得一旁的蘆意問她:“小姐,我們現在去哪啊?”

秦良玉:“現在有了銀子,自然要去為四哥哥挑個禮物。”

蘆意了然地點點頭,兩人便不再看眼前百姓興奮交談的場景,打算去一趟離此處不遠的琳琅齋。

若換了從前,蘆意是萬萬不敢進這樣的地方的,可如今有了小姐,還有剛才換到的銀子,也多了許多底氣,昂首挺胸地跟在她身後。

兩人走進去,秦良玉環顧一圈,裏頭和她上次來時並沒多大變化,卻也莫名應了那句物是人非的說法。

因著琳琅齋在京城一向久負盛名,裏頭不止有上好的書墨紙硯,還有許多姑娘家的釵環飾物,俱都品相上好,無一不是當下最時興的,常引得公侯府邸家的夫人小姐趨之如騖,又正是春日裏,此刻人竟極多。

秦良玉正提了衣裙準備上樓為秦聞衍挑一方硯台,卻不妨突然被撞了一下,微微站好身子後,抬眼看去,竟是個有些盛氣淩人的姑娘。

穿著一身碧色煙羅紗,頭上斜插玉色龍鳳釵,樣貌隻算得上是中上等,隻通身穿戴不俗,身後還跟著三五個丫頭,皆是畢恭畢敬的。

這人……她倒未曾見過。

那女子撞到了人,心裏也不快,還未看清對方的模樣,便蹙起眉頭,開口指責起來:“哪裏來的不長眼的,沒看到本縣主來了,不會避一避?”

縣主?新封的?才不過幾個月的功夫,京裏便多了個縣主嗎?

齋內本就有好些人在裏頭,現在聽到動靜,都聚攏過來,四周頓時聲音嘈雜起來。

“這便是近來那位新封的縣主?”

“是了,我那日在攝政王府外頭遠遠瞧見過,就是這模樣。”

“聽說是老太妃娘家的侄女,這次上京可風光的很。”

一時間,又有人說方才在不遠處見過攝政王的轎攆,猜測二人是不是一起來的。

有些人動了心思,竟還小跑到齋外頭去瞧,見並無傳聞中的攝政王的蹤影,又搖搖頭失望地回來。

秦良玉聽在耳裏,明白過來眼前人的身份。

難怪這樣囂張,竟然就是她從前嫁給沈惟弈時聽旁人提起過的,那個對他癡心不改的表妹。

彼時,聽說她和沈惟弈成親的時候,這個表妹還在府裏頭一哭二鬧三上吊,直要上京來看看究竟是誰能嫁給自己的表哥。

自己當初聽了這事,還隱隱為這女子有些惋惜,沒想到,原來是這麽個囂張跋扈的主。

不過,馮家紮根泰安城,她如何進了京,還獲封縣主?

馮妙言聽著四周傳來的聲音,一陣得意,又回過神來看清了麵前女子的眉目,先是有些愣住,繼而眼眸中又閃過一絲恨戾。

她生平最厭惡生得好看的女子!

從前那個姓宋的便是,她遠在泰安,便聽得旁人提起,說表哥新娶的王妃,國色天香,是一等一的瓊姿玉貌。

還聽得表哥為了那女子數次衝冠一怒,兩人又是如何如何舉案齊眉。

這樣的女子,不是狐狸精是什麽?

蘆意聽到眼前之人竟是縣主,也暗自著急起來,京城裏遍地都是身份高的人,這名頭聽著便極了不得,如何能輕易招惹,當下攢緊了秦良玉的衣袖。

秦良玉抬手安撫了一下身旁的蘆意,這才開口,聲音冷淡:“民女惶恐,縣主何至於這樣不講道理,是你橫衝直撞在先,何必埋怨旁人。”

馮妙言本就因著麵前女子無雙的容色心中不痛快,聽了這番四兩撥千斤的話,又哪裏能壓製的住脾氣。

“還敢抵賴,今日不給你些教訓,你想來是不會認錯了。”

說著,又要叫身後的丫鬟過來拿住秦良玉,看樣子並不會善罷甘休。

幾個丫鬟走到近前,旁邊的人瞧出不對來,卻都礙於馮妙言的身份,竟沒一個人敢出麵勸阻。

秦良玉見狀,輕身躲開丫鬟的動作,麵色也冷下來,這倒是個新奇的體驗,她也有被人仗勢欺人的一日。

這廂的沈惟弈正端坐在琳琅齋對麵的雅間內和朝中官員談論事務。

戶部主事曹仁看著麵前不苟言笑的男子,低聲匯報事務的同時,臉上隱約有汗珠在往出冒。

驃騎大將軍江贄前些日子上書,要朝廷撥十萬兩軍餉,這些日子以來不理政事的攝政王卻一反常態,在折子上來的次日,便允了此事。

可一時之間,又要考慮宮裏貴人的開銷,還要管著朝中官員的俸祿,戶部哪裏能籌得出這筆銀子。

他隻好私底下來拜見攝政王,求他想想法子。

當今皇帝行將朽木,朝中諸事早早便力不從心,可奈何登基多年,膝下皇子卻一個接一個地早夭,到了如今,隻有一個年僅八歲的七皇子可堪重用。

皇帝不得已,隻能早早就封了麵前這個並不親厚的皇弟做攝政王,替他先打理朝政,也為將來七皇子登基做鋪墊。

眼前這人成為攝政王多年,朝中泰半勢力已盡數握於手中,本就是雷厲風行,在朝中向來便沒人敢惹。

自年前斬了鎮北將軍府滿門,這性子便變得有些喜怒無常,動輒便消失許久,處事手段也變得愈發狠辣起來。

這樣想著,曹仁的話又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說了,直在舌頭裏打轉。

囫圇了半響,才把要說的事情說完。

沈惟弈聽罷,淡淡地掃了眼麵前這很是拘束的官員,眉梢微斂,正要開口,外頭便有暗衛稟報。

“王爺,對麵的琳琅齋有人生事。”

沈惟弈喚了暗衛進來,聽他說完,扣著玉扳指的手鬆開來,冷淡幽邃的眼劃過些譏諷和不耐煩來。

“去叫她安分些。”

暗衛領完命便出了雅間,直奔對麵的琳琅齋。

琳琅齋內,秦良玉已和對麵的馮妙言等人對峙了許久,她身上有些功夫,那些人若要近身,她輕而易舉便躲開了。

馮妙言卻又是個不肯吃一絲虧的性格,更別提眼前這人又正是她最厭惡的那一類人,眼見短時間製不住秦良玉,竟拿了手上的縣主腰牌,讓身邊的人到府衙裏頭叫人。

她們已等了一會,沒等來府衙裏的人,卻等來了沈惟弈身邊的人。

疾佑一跨進門檻,秦良玉的視線內便看到他了,這人一向得沈惟弈重用,常年跟在他身邊,如今莫不是來尋馮妙言的。

從前倒沒看出,沈惟弈竟這樣在乎自己這個表妹?

方才初初見到馮妙言時周圍人的猜測頓時浮上心頭……

嘖,看來當真是形影不離,眼下又派了身邊最得用的人來尋她。

馮妙言自然也看到了疾佑,知道是自己表哥身邊的人,並不敢怠慢,適才一副要給人教訓的模樣也收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