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出府
這日她如常地說了些好聽的話來哄老太太開心。
此處幽靜，平時也就秦聞衍回了府會常來叨擾，如今多了個秦良玉，老太太又想起孫兒的囑托，待她並不差。
見把老太太哄得開懷，秦良玉這才開了口：“祖母，良玉聽說再過一個月便是四哥哥的生辰，想出府給他買個禮物，可您也知道，母親……”
老太太聽出她話裏未盡的意思，又見她一心為了自己最疼愛的孫兒，哪裏有不允的，當即便開了口：“這有何難，我等會便尋人去向你母親說，你用了午膳隻管去拿出府令牌。”
秦良玉嬌聲應了，又說起老太太院子裏的花草來，一時間其樂融融。
用過午膳，秦良玉拾捯了一番，這才叫蘆意帶上那日沒來得及換銀錢的藥材，徑直去了如意堂。
進了堂中，方氏已一臉陰霾地坐著，見了她也沒有好臉色。
秦良玉心中暗笑，卻還是故作恭敬地行了禮，“見過母親，母親想來已經知道了，良玉得了祖母的允準，是來拿出府令牌的。”
看著眼前甚至稱得上字字珠璣的女子，方氏不由恍惚起來。
這個五姑娘，她如今厭煩得緊，這些日子以來的所有事，全都是因為她，自己從前覺得她不過是個孤弱女子，在自己的手裏頭討生活，向來便不在意她，隻丟在府裏頭任旁人欺淩。
可眼下看著這個許久不曾好好打量過的人。
如今竟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如雨後青蓮一般站著，直渲染得周遭景致都和她一道入了畫去，難得一見的麗質無雙，卻隱隱透出一股流轉的風華來。
和清麗樣貌全然不同的氣質，糅合在一起，卻奇異地讓人驚豔。
她何時開始，竟已長成了這般讓人心驚的模樣！
當下便麵色不豫，冷冷開口：“時移世易，五姑娘如今可真是厲害，還拿老夫人來壓我？”
秦良玉輕笑：“母親說的哪裏話，這如何談得上是壓，長輩吩咐，晚輩照做，不是應當的嗎？”
聽了這話，方氏反而也笑起來：“你如今有老夫人撐腰，我自然沒法子，可母親也是長輩……你可別忘了。”
秦良玉扶了扶身：“這是自然，母親從前對良玉多番照顧，良玉皆銘記於心。”
拿到出府令牌，兩人便出了府。
到了四月，天氣已有些悶熱，世家子弟們常相約著一同外出遊玩，街上熙熙攘攘的，很是熱鬧。
秦良玉帶著蘆意直奔藥材鋪，一堆藥材擺出來，掌櫃的直看紅了眼，卻看麵前的兩個小姑娘穿的都不大好，前頭那個雖生得好看極了，卻應當不是什麽大來頭的人。
便欺負起他們不懂行情，帕裏啪啦地打起算盤：“這些藥材，大概值五十兩。”
蘆意的眼睛彎起來。
五十兩？她可從來沒見過這麽多的銀兩。
可秦良玉卻冷了麵色：“掌櫃的，你這可是欺負我們麵生，不說別的，這根人參便是五百年的，少說也值三百兩銀子，你卻壓得這樣低，可著實不夠厚道。”
掌櫃的慌了神，沒想到麵前這不諳世事的小姑娘竟有這樣的眼力，可還是較真道：“那便三百兩，不能再多了。”
秦良玉拿起包袱裏的藥材，作勢便要出藥材鋪，“那我可要好好跟大家說道說道，這藥材鋪裏頭的東西竟這樣便宜，叫大家都來才好。屆時掌櫃的若變了價，可不要怪我一狀告到順天府。”
掌櫃的這才泄氣告饒，誰不知道，攝政王掌權以來，極看中商賈一行。
可卻同樣發布了嚴苛的律法，不得有哄抬物價，隨意定價之舉。
若叫麵前這女子一狀告上去，自己後半輩子別提做生意了，怕是要在大牢裏頭蹲著。
當下便不再拿喬，笑得眼睛都眯起來：“老朽方才不過跟姑娘開個玩笑罷了。”
又細細定了一番價格。
等到秦良玉和蘆意走出藥材鋪，懷裏已揣了七百多兩銀票。
蘆意不由目瞪口呆，隻覺得走起路來都輕飄飄的，小姐這些日子變厲害了不說，她們竟還有了銀子！
又不由向秦良玉感歎起來表公子的財大氣粗，隨手給的藥材竟這樣貴重。
蘆意又摸了摸銀票，正準備問什麽，便看到街上駛來一輛馬車，看著又大又精致，一眼便知道不同凡響，上頭還有自己看不懂的標記。
秦良玉也看到了，眼中波濤洶湧，泛起恨意來，不過片刻便恢複如常，隻沉默看著，並不作聲。
沒想到，這麽快便要見到這個人。
不一會，車簾子卷起來，秦良玉這裏角度極好，正正好一眼掃過去，便看到車裏的人慵懶地倚著窗扇，衣袖微揚，正用骨節分明的手壓住簾子，日光灑下來，麵容隱隱綽綽瞧不分明。
可她卻能想象到那人此時的模樣，輪廓分明的臉上必然沒什麽表情，眼眸疏影微斜，會輕輕地皺一下眉頭。
她從前最愛他這副模樣，覺得自己的夫君威儀天成，敦儀蕭肅。可如今想起來，隻恨不得剜了那時自己的眼珠子，又很是惋惜，這樣的臉，何以要長在那樣一個不忠不義的人身上！
道路兩旁的百姓似乎都認得這輛馬車，瞬間激動起來。
秦良玉聽得身側百姓的談論聲。
“是攝政王啊，可真是多虧了他，不然咱們現下還過不了這樣的好日子。”
有人應和：“攝政王威武，前幾個月還抄了有通敵賣國之心的鎮北將軍府，可真是痛快啊。”
“還不止呢，我有個在攝政王裏頭做丫鬟的表妹，說是攝政王妃也是鎮北將軍府的姑娘，前些日子也去了，喪儀卻辦得很是隆重。”
旁邊的人歎道：“王爺王妃當初也算伉儷情深，隻是將軍府作惡，怨不得旁人，王爺已是格外開恩了。”
一時之間，周圍的百姓又真心實意地讚揚起來，當今攝政王不光殺伐果斷，更是重情重義。
四周聲音嘈雜，秦良玉把這些話在心中來回琢磨了一遍又一遍，越發感慨，他可真是一如既往地運籌帷幄，算無遺策。
不過沒關係，總有一日，這一切，她都要連本帶利地向沈惟弈討回來，到時候，自然會叫他名聲掃地，被世人口誅筆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