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江山麵前,哪有什麽感情可言?

衛芫荽醒來時,枕頭下方多了一張許多金送來的字條。

上麵寫了三個詞:

皇上。

丞相府。

下聘禮。

將其放入燭台燒掉後,換好衣裳,獨自洗漱完畢的衛芫荽,緩緩地朝著故淵閣走去。

清晨的風撲在還有些許倦意的臉上,像是一雙溫柔的手,在撫摸臉頰,令人感到舒適與愜意。

走到半路,碰上邊跳邊哼唱著小曲兒的綠籮,手裏端著白粥和衛芫荽最喜歡的小菜。

見衛芫荽走過來,立馬停止了歡跳的步伐,站在原地,“王妃,你怎麽起來了?”

“睡醒就起了。”衛芫荽淺然一笑。

隨即端過綠籮手中的小菜,將其倒入白粥當中,用勺子攪拌均勻後,大口咽下。

站在不遠處的宴深,看著庭院中,迎著晨光大口喝粥的衛芫荽,內心突然升起一絲別樣的情緒。

這般肆意而不做作的女子,屬實令人感到舒適。

當然,這份舒適和喜歡無關。

“去灶房給本王端一碗白粥,一碗小菜到書房來。”宴深轉頭看著靳子實,低聲說道。

王爺不是從不喝白粥嗎?

靳子實疑惑地回望著宴深,眉間擰如麻花,“王爺當真要喝白粥?”

“一碗白粥,一碗小菜。”誤以為靳子實是沒有聽清楚的宴深,又將方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是。”宴深眼中的怒意,讓靳子實不再多言,而是立馬消失在宴深的視線當中。

殊不知,宴深是被衛芫荽方才喝粥的模樣給激起了食欲。

遂,迫不及待地想嚐嚐令她那般陶醉的白粥和小菜,究竟是什麽味道。

等到靳子實將白粥和小菜端至書房後,皺眉的人立馬換成了宴深。

除了寡淡,宴深實在是想不到別的更為貼切的形容詞了。

衛芫荽站在書房門口,抬手敲門時,瞧見的就是盯著白粥和小菜,了無興趣的宴深,“王爺。”

女子的輕柔嗓音,將宴深從呆滯中拉了回來,“這大早上的,王妃找本王何事?”

衛芫荽一向起得晚,這是整個七王府都心知肚明的事。

但凡起得比平日裏稍早一些,都是有事情需要急著完成的。

否則就是黑白無常來了,也不一定叫得醒她。

“王爺難道沒有收到皇上今兒會去丞相府的消息?”倚靠在門口的衛芫荽,若有所思地問道。

端起白粥,強喝了一口的宴深,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驚得險些嗝屁。

衛芫荽見狀,立馬衝過去,對著宴深的背部就是一頓狂拍。

直到宴深將那口卡在喉嚨當中,有些粘稠的粥給順利咽下。

雖說衛芫荽對宴深無感,但宴深作為他唯一的,名正言順的隊友,眼下可不能死。

因此,宴深的狗命,在夢想和使命都實現之前,衛芫荽還是會竭力給他保住的。

站在一旁的靳子實,被衛芫荽這一頓猛如虎的操作給驚得目瞪口呆。

若不是宴深緩過氣來,他壓根兒想不到衛芫荽竟然是在救命,而非報複。

端過茶水接連大飲了幾口的宴深,這才開口道,“皇上去丞相府做什麽?”

“大小姐已經醒了,這與太子的婚事自然是如期進行。所以,是去送聘禮的?”衛芫荽的回答裏,並未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

“這自古以來,就沒有皇子的聘禮,是皇上親自去送的。”宴深並不認為曹姝妤能有破這先例的能耐。

衛芫荽搖頭,莞爾一笑道:“凡事都有萬一。不去看看,又怎麽知道真相是什麽?王爺覺得呢?”

宴深瞬間明白,衛芫荽早起的原因在哪兒了,隨即起身,望向衛芫荽,“走。”

衛芫荽看了一眼桌上僅動了一口的白粥和小菜,“不急王爺用早膳的功夫。這粥和小菜,四喜忙碌了足足一個時辰。”

一本正經的模樣,令宴深突然心生好奇之意,“然後呢?”

“王爺認為這是簡簡單單的白粥和小菜嗎?不……這是四喜的愛。”衛芫荽篤定地點著頭。

靳子實臉上的笑意就快憋不住:王妃竟如此幽默,可真是個寶藏。

宴深愣住了,握著勺子的手,甚是猶豫:

這是四喜的愛?

四喜的愛這麽噎人的嗎?

“浪費是可恥的,王爺慢些吃,我候著便是。”似乎是怕宴深尷尬,衛芫荽轉身走向了書架。

宴深的書房,衛芫荽來過不少次。

但僅有這次,是看清了書架上擺放著的書的。

以往都是有話就說,說完就被攆出去。

“可否借王爺的這些書一看?看後立馬還回來。”衛芫荽抬手,從書架上取下想看的書,拿在手裏,晃了晃。

“王妃竟然喜歡看書?”抬頭的宴深,言語間有著極為明顯的嘲諷之意。

但很快就消失殆盡。

一直以來,衛芫荽的種種跡象都表明,她早已不是丞相府那個不學無術的草包大小姐。

因此,若不好看書,何來現在邏輯縝密的她?

“喜歡。畢竟人生很多的困惑,往往都是在書裏解開的。”衛芫荽點頭,認真回應道。

宴深猶豫了一下,“好。”

王爺的書竟然外借?

在這個平靜,似乎又不平凡的清晨,靳子實再一次被驚訝得目瞪口呆。

“七王爺,空中來信了。”空無的聲音,有些突兀的打斷了,此時書房的一片平和。

既是來信,而並非當麵傳達,說明此事的私密性間接等於無,“說。”

“皇上下令,所有王爺帶著王妃在巳時一刻前,抵達丞相府。”空無恭敬地稟告道。

衛芫荽方才告訴他的消息,果然是真的,放下碗筷的宴深看著前方纖細又挺拔的背影,“好。本王知曉了。備車,一刻鍾後出發。”

聽聞出發的衛芫荽,立馬停止了挑選。

抱於懷中的書,已有數十本。

那般小心翼翼的模樣,不是愛書之人,是不會有的。

“王爺可否等我先將它們放於芫荽閣?”衛芫荽的語氣裏,有著難得的溫和。

宴深沒有作答。

走過去後,將衛芫荽懷裏的書轉移到了自己的手中。

就在衛芫荽想要開口嚷嚷“王爺還我書”時,卻發現抱著書的宴深,走出了書房。

繞了好幾個彎後,衛芫荽才敢確定,宴深的目的地竟然是芫荽閣。

所以:

今兒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

七王爺竟然幫自己。

……

七王府的馬車,在距離丞相府還有數百米的距離時,停了下來。

停下是因為堵車。

四周擠滿了圍觀的吃瓜群眾,且數量還在持續增多。

“這丞相府今兒可真熱鬧!來了這麽多輛馬車。”

“這些馬車一看非富即貴。”

“聽聞曹大小姐醒了,所以是來探望?”

“可我聽說,皇上今兒也會來丞相府。”

“皇上親自登門?這得多大的事。”

“誰知道呢!”

好在馬車裏的人都未下車,否則因此造成的轟動,怕是能從丞相府的門口,一直將綏安長街都堵了。

“皇上動用這般規格,是想向曹丞相以示皇家對於曹姝妤的重視程度?如此一來,他若是有謀反之心,怕是得被這綏安百姓的唾沫星子給淹死。”掀開門簾的衛芫荽看了一眼車外的情形,又迅速放下。

不得民心的君主,在位斷然不會長久。

宴深搖頭,“王妃忽略了,殺雞儆猴。”

坐上那個位置的人,若是連唾沫星子都承受不了,又如何統領天下?

衛芫荽沒有說話。

權勢麵前,人的性命和螻蟻無異。

“皇上,皇後駕到!”高喜尖而細的嗓音,讓嘈雜的四周與談論著的宴深和衛芫荽,在一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馬車上的王爺,王妃,紛紛下車。

所有人齊刷刷地跪在地上,迎接著宴修的到來。

一時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千歲千歲千千歲”的聲音,在丞相府的上空響徹開來。

由六匹駿馬駕馭的龍輦,車身雕刻著精美程度無與倫比的龍鳳圖案,圖案以外的地方則鑲嵌稀世珠寶,金銀玉器更是不在少數,盡顯皇家的尊貴豪華氣派。

氣宇軒昂的宴修,一臉威嚴地看著行禮的眾人,“平身!”

站在他身旁的曹妗,身著鳳袍,端正又大氣。

“皇上竟然真的來丞相府了!”

“有生之年竟然能一睹天子容顏,老朽此生也就無憾了。”

“你們看到龍輦後麵的馬車了嗎?上麵裝滿了箱子,箱子上貼著紅色的喜字。”

“所以,皇上和皇後這是給丞相府下聘來了?”

眾人議論紛紛。

王爺王妃們聽聞後,順著百姓們的視線望過去,麵色在眸光接觸到那些聘禮時,隨即發生變化。

因為所有人的聘禮,都是王爺府直接差人送去的。

別說皇上皇後了,連王爺本人在當日都是沒有現身的。

但眼下給曹姝妤下聘禮,皇上,皇後與太子都來了不說,他們這些兄弟姐妹也都被宴修強行差來了。

如此排麵,在綏安可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可憑什麽,隻有曹姝妤能享受此等待遇?

她們難道就不配了嗎……

跪在丞相府門口的曹興騰,起身後滿臉喜氣地迎了上來,“皇上,皇後,一路辛苦了。”

“今日起曹丞相與朕就是親家了,這般多禮可就見外了。”宴修伸出手,拍著曹興騰的肩膀,麵帶喜悅的說道。

顯然是想要通過親戚這個層麵,來拉攏彼此關係。

若這般,那皇後曹妗還是曹興騰的妹妹,皇上就是妹夫。

可妹夫多年,也沒見皇上對丞相府放下心來。

江山麵前,哪有什麽感情可言?

“高喜,將聘禮清單給曹丞相呈上來。”

隨著宴深的一聲令下,高喜立馬將手中的聘禮清單,雙手呈給曹興騰。

而那一箱箱裝著聘禮的箱子,也在此時逐一被打開。

琳琅滿目的金銀珠寶,璀璨奪目的光彩,讓周遭的一切都變得暗淡無光。

除了王妃們眼睛裏的妒忌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