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真亦假來,假亦真

“你說皇上差人將衛兵的兵牌拿走了?”曹興騰眸光當中的震驚堪比見鬼。

隻是比起見到鬼的恐慌,眼下更多的則是害怕。

溫源有些惶恐不安地看了一眼曹興騰,回答道:“是,刑部那邊剛遞來的消息。”

“一群廢物!連個兵牌都藏不住!”曹興騰斥責道。

憤怒使得他麵目猙獰,在理智與弱智的邊緣來回試探著。

宴修作為一國之君,三歲小孩都知曉他吩咐的事情,必須得照做不誤。

別說拿兵牌了,就是拿人頭也沒有人敢遲疑一秒。

此刻曹興騰卻因刑部的人聽命於宴修的命令,而嗬斥其沒有用。

若不是在無理取鬧,就是在嫌命長……又或者是嫌九族過多。

曹興騰之所以如此慌亂,原因甚是簡單。

——刺死趙齊的那把劍上綁著的衛兵兵牌,並非出自衛兵,而是出自曹興騰之手。

說得再簡單一點,刑部辦差人員從趙齊身上取下的兵牌,是假的。

曹興騰多年以前是見過衛兵兵牌的。

因此對於兵牌的圖案,大小,複製的程度可以說是達到了百分之百。

但唯獨已經絕世的材料沒有辦法複製。

而宴修也是見過衛兵兵牌的。

所以隻需要看一眼,再伸手一摸,就知道那塊兵牌是假的。

見曹興騰眉頭緊縮,一直一言不發啊,表情甚是沉重,溫源緩緩開口道,“丞相若是擔心兵牌被皇上認出,屬下認為完全沒有必要。”

沒有必要?

順藤摸瓜這種事情,難道不是再簡單不過的基本操作?

曹興騰略帶疑惑地看著溫源,眸光當中滿是不可思議,溫源卻是平靜地點頭,“隻要丞相咬住不承認這件事情,那誰都沒有辦法將罪名安排在丞相頭上。”

溫源的話不無道理。

整個綏安盯著衛兵的人可多了,各方勢力是各方勢力的想法。

如此一來,誰都有可能刻意製造這種恐慌,那憑什麽就必須得是他曹興騰呢?

綏安朝見過衛兵兵牌的人不在少數,自己能做假,為何別人就不能做假?

這番思索,令曹興騰逐漸冷靜下來。

越是冷靜,便越覺得溫源的這個操作是可行的。

內心隨即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不料這口氣才剛放下,書房就響起敲門聲。

關鍵的是,這個敲門聲,是從暗門傳來的。

這意味著來者是來傳遞極為重要的隱秘消息的。

眼下什麽最為重要?

自然是跟衛兵兵牌相關的事情。

曹興騰立馬站起來,走向暗門。

從方才敲門的節奏規律來看,是刑部那邊派來的人。

刑部的人剛傳了消息過來不久,現在又差人來……難道是皇上那邊已經開出什麽端倪來?

還未徹底平息下來的心,在此時又無法控製地拎至嗓子眼。

但該來的早晚都會來,是福是禍都是躲不過的。

深吸一口氣後,曹興騰伸手拉開門,“進。”

敲門的人穿著一襲便裝,頭戴鬥笠,蒙著麵。

一進書房,立馬將手中裹著的東西呈給曹興騰,“這是甄大人差奴才給曹丞相送來的東西。”

曹興騰立馬接過其手中巴掌大的東西,小心地將裹著它的黑布給掀開來。

未曾料到,映入眼簾的竟然是——衛兵兵牌。

呼之欲出的心此時撲通撲通地狂跳,曹興騰抬手揉了揉眼睛,閉上,再睜開。

醒目的衛兵兵牌,依然安安靜靜地躺在自己的手心裏。

將它拿在手中,輕輕一摸,再仔細看一圈那個雕刻……曹興騰百分之兩百的確定,這是他差人送到趙齊身體上的兵牌。

雖說趙齊的死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呆若木雞的曹興騰,眼眸當中的問號令其眸色愈發的深邃,“這個東西不是被皇上拿走了嗎?”

被甄季同派來的下屬,恭敬地回答著曹興騰的話,“皇上拿走的是從趙大人身上取下的那塊,曹丞相手中這塊,則是從案發現場的一個角落當中搜尋出來的。”

曹興騰手中這塊,是他親眼見著溫源掛在劍的手柄處的,現在卻被告知是從一個角落當中搜尋出來的。

所以:

案發現場竟然出現了兩個衛兵兵牌?

那另外一塊是從何而來?

難道……真的是衛兵出動了?

曹興騰內心的不安,正在逐漸擴散,膨脹。

它們將曹興騰的胸腔擠壓得就快不能呼吸,“甄大人可還說了別的?”

唯有宴修拿走的那塊也是假的,曹興騰才能放下心來。

若是真的,這代表一切才剛剛開始。

趙齊是參與了陷害衛兵這件事情的,報複?

“甄大人讓曹丞相在府安心等待,他那邊若是有任何的風吹草動,一定立馬差人來報。”下屬如實回答道。

畢竟是一條船上的螞蚱,自然生生死死,死死生生都是綁在一條船上的。

甄季同那邊,眼下內心肯定也是波濤澎拜的。

曹興騰點頭,隨即從衣袖當中取出些許的碎銀,放到下屬手上,“好。有勞這位小兄弟跑一趟,辛苦了。”

下屬並未推脫,而是直接將它揣入衣袖中,依然還是那副沒有什麽表情的模樣,“應該的。”

有銀子能不能使鬼推磨曹興騰不知道。

但曹興騰知道,有銀子能使眼前這位小兄弟在緊急時刻跑得更快一些。

畢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軟。

曹興騰正準備叮囑些什麽,管家敲響了書房的門,低聲說道:“丞相大人,宮中來人,皇上請你進宮一趟。”

進宮?

這個節骨眼進宮。

曹興騰的心頓時拎得更緊了。

“那本丞相就先進宮去了,宮中若是有任何情況,本丞相也會差人立馬知會甄大人。”下屬點頭,立馬從暗門走了出去。

確定暗門已鎖好且隱藏完美的曹興騰,帶著溫源大步而去。

……

金鑾殿。

在高喜去刑部提取兵牌時,宴修就差人給宴深和衛芫荽去了口信——進宮一趟。

此時三人等著殿上。

宴修在殿上來來回回地走著,一刻也不停歇。

看得出來,對於這件事情的發生,他的內心是焦慮又緊張的。

否則那愁眉,不至於一直不展。

跪坐在蒲團上的宴深和衛芫荽誰也沒有說話,時不時地對視一眼,以此確認來之前商討出來的應對方法是否要進行更改。

捧著盒子走進來的高喜,令金鑾殿上的氛圍瞬間到達前所未有的壓抑。

宴修盯著高喜手中的那塊盒子,沉默了好些時候用於做心理建設,這才開口道:“將盒子裏的東西呈上來。”

“是!皇上。”高喜將盒子放於地上後,緩緩地從中間取出兵牌,交到宴修手中。

看著兵牌另一側上的“衛”字,衛芫荽再次確認——今日注定是場鴻門宴。

宴修拿著兵牌,反複的看了看,緊接著將它放到衛芫荽手中,“這個東西,七王妃熟悉吧?”

一個兵牌代表著一條生命的消散。

衛兵有個規定,那就是兵牌在人在。

將它握在手裏的衛芫荽,在心中歎了一口氣。

沒有人不愛好和平,但有的仗必須得打,否則你就會成為那個被打的人。

弱肉強食這種叢林法則,簡單粗暴又殘忍。

衛芫荽深吸一口氣,麵色平靜地看著宴修,“回皇上的話,此兵牌從衛字來看,應該是隸屬於衛兵的。但是我從未見過真正的衛兵兵牌,所以皇上若是想問我真假,我是無論如何也辨別不出來的。”

宴修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將衛兵的兵牌拿到自己手裏。

顯然早已有了完整謀略。

此時的明知故問,顯然是有別的目的。

隻是至於那別的目的是什麽,衛芫荽不得而知。

“七王妃當真沒有見過衛兵兵牌?”宴修看著衛芫荽,眸光冰冷,嗓音冷冽。

衛芫荽點頭,“芫荽自幼被丟在丞相府最偏僻的院中,幾乎是獨自長大的。兵牌這種私密的東西,豈是我這種身份低劣的想看就能看,想摸就能摸的東西?”

宴修並未理會衛芫荽的這個回答,而是將目光轉向宴深,“那七王爺呢?也沒見過?”

宴深自是沒有機會接觸衛兵兵牌,因為在有能力接觸的年紀,衛兵早已經消失匿跡,“兒臣沒見過。”

金鑾殿上突然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當中。

曹興騰就是在這樣一個時刻走進來的,“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給曹丞相賜座!”宴修點頭,同時看了一眼身邊站著的高喜。

接收到宴修信息的高喜,立馬給曹興騰準備好蒲團。

隻是這邊才剛跪坐穩當,下一秒就被宴修遞來的兵牌嚇得兩腿發軟,嘴色烏青,“皇上,這是衛兵的兵牌!”

曹興騰嗓音當中的驚訝聲,令宴修冷冷地笑了,“朕當然知道這是衛兵的兵牌。曹丞相是見過衛兵兵牌的,可要好生辨別真假。若是出了差池,朕……要你命。”

將衛兵兵牌拿在手上的曹興騰,心跳的速度越來越快,“這兵牌的大小,色彩以及圖案和臣多年前見的那個兵牌,完全一致。”

末了,不等宴修問,曹興騰繼續開口道,“雖然這些都是能仿製的,但這個材質已經絕世。在臣看來,這個兵牌是真的。”

……是真的?

曹興騰此話一出,殿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所以:

衛兵真的重現江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