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魚躍龍門（三）
一名黑衣暗衛突然現身，先是單膝下跪朝趙子寧行禮，隨即問道：“世子已來江州數日，不知可否啟程回京了？”
趙子寧依舊看著窗外，淡淡道：“不急，這才來幾日。”
黑衣暗衛又道：“公爺已經連發三封家書催您回去，便是大長公主也傳話過問，還請世子早日動身——”
一個茶杯精準地砸到了黑衣暗衛身前，滾燙的茶水濺了他一身。
“我說過了，不急，”趙子寧轉過頭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暗衛，表情語氣都冰冷無比，“你是沒長耳朵還是嫌自己命長了？”
抱劍聽到動靜上樓的時候，暗衛已經離開了，地上隻剩下一片狼藉，趙子寧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般依舊專注地看著對麵的金娘子。
自家主子這大半年來越發喜怒無常了，說翻臉就翻臉，變臉之快，跟換了個人似的。
抱劍暗自歎氣，雖然主子不常發火，但他也怕自己什麽時候觸了黴頭。
然而抱劍並沒有在趙子寧臉上看到半分生氣的樣子，他的神情中甚至還明顯帶著笑意。
“真是個沒良心的小娘子，昨兒還記得給我送兩個燒餅，這才過一天就又把我給忘了，偏那魚湯的香味都飄到我這兒了，果真好香！”趙子寧突然笑道。
抱劍最是機靈有眼色，忙準備下樓去找金娘子給自家主子要碗魚湯。
偏偏他轉身沒走兩步，卻聽見趙子寧又開口了，這回的聲音可冷漠低沉了許多：“看著點公爺的大長公主派來的人，別讓他們去找金娘子。”
“是，小的晚些就去辦！”
那邊秀秀又見到趙子寧的貼身小廝找過來，一時也想不到能有什麽事。
抱劍走過去先是聞到一股濃鬱的鮮香味，竟忍不住也想來上一碗解解饞，但想到自家主子就在樓上看著，隻好先辦正事。
“金娘子今日又做了好東西呀，”抱劍笑道，對上這個溫婉可親的娘子，不管她是不是世子的心上人，自己也都願意露出個好臉色，“好香的湯，我家主子聞見了也想喝呢。”
秀秀聞言朝對麵茶樓看了過去，正好與趙子寧撞了個對眼，小臉騰地一紅，忙移開目光，找了個碗單獨弄了一碗魚丸湯遞給抱劍，笑道：“端回去吧。”
抱劍也是習武之人，接過碗道了聲“好嘞”就要走，倒把秀秀嚇了一跳。
“慢點慢點，小心灑出來燙著手！”
誰料抱劍卻像是一點都不怕燙似的，接過去後一滴湯湯水水都沒灑出來，三步並作兩步就不見了人影。
秀秀也不多管了，陸續有書生聽說了她賣的“魚躍龍門”湯專程找過來，她同雲欣兩人連軸轉地忙了一上午，一鍋居然還不夠賣。
早上起來忙活到現在，連口水都不曾停下來喝，秀秀隻覺得自己腰酸背痛，便讓雲欣先閉店收拾鍋碗瓢盆，自己先回屋歇會兒。
回屋之後秀秀才發現原來是自己每個月的小日子到了，索性今日不再營業，下午好好休養半日。
她自己的月事自己清楚，十次有八次在剛來之時會痛上大半天，可不能再勞累傷身，若是再積累下病根，以古時的醫療手段，怕是難以救她，到時候吃苦受罪的還是她自己，倒不如趁早躺下緩著。
雲欣手腳麻利地收拾完一切也回了屋，起先以為秀秀睡著了，大氣兒都不敢喘，隻能喃喃自語地掰著指頭算數。
聲音倒是越來越大，把秀秀都逗樂了，笑道：“算什麽呢，可數出花來了？”
雲欣先是被秀秀這突然一出聲嚇了一跳，然後才拍著胸脯嘟嘴道：“我替娘子算賬呢，今日咱們這魚丸湯賣便宜了，怕是十五文一碗也一樣能賣出去。咱們賣得便宜，那條大鯉魚可不便宜，晌午賣的價不過剛剛回本罷了，也沒落下幾個辛苦錢啊。”
秀秀笑了：“連你都會算賬，你當你家娘子我不會？實話告訴你吧，我正是故意賣的這個低價！”
“啊？”雲欣犯傻了，“娘子有錢不賺，為何要故意這樣做？”
“我從一開始就想著是要把這魚賣給隔壁書院的書生，故而專門定的低價，若是要高價賣給有錢人倒也用不著這般麻煩，又是搓丸子又是炸魚燉湯的，好不費事！”
秀秀換了個讓自己腹部更加舒服的姿勢，接著道：“正是因為今日這魚丸湯做法複雜，好吃不貴，我敢打包票，往後那些喝了咱們家湯的人再看見魚吃魚都能想起咱們的‘魚躍龍門’湯，但凡這些人裏有一個那個科舉中榜魚躍龍門，咱們今日的辛苦就沒白費。”
“我明白了，娘子的意思是，隻要有一個喝了咱們家湯的人考上了，咱們以後就能用這個當招牌吸引更多的人來咱們店裏！”
秀秀笑笑，卻沒解這話，心想雲欣到底還年輕，雖然跟了她之後人變得機靈了不少，但想事情還是看得不夠長遠。
相比起借此做招牌，她更想和做招牌的人打好關係，她有著自己的野心，穿越為古代女子，從政太難，從商倒是一條她能走的路，但這條路也不見得比從政容易，多結交些官宦總沒壞處。
來江州後，府尹府是她結交的第一個官宦之家，但肯定不會是最後一個。
想到這兒，秀秀眯起了一雙好看的丹鳳眼，商場如戰場，大家都是開門做生意的，旁人去了你家店我便賺不到錢，若背後真無人支持，隻怕上頭隨便一句話就能讓她開店以來的所有心血付諸東流。
不說遠的，就如之前的白掌櫃，要不是她報出府尹內宅的名頭又多次顯露廚藝鎮住了他，隻怕那日來鬧事的就不會是訛詐的宋家兄弟，而是著急來人砸了她的鋪子了。
許是上半日操勞過度，加上月事初到，秀秀隻覺得自己急需吃些東西，便打發雲欣去廚房給自己端些吃的。
雲欣知道自家娘子辛苦，又兼如今身子不爽利，便端來了上午炸的椒鹽魚骨和一壺熱茶。
“娘子先湊合湊合吧，魚頭湯和包心魚丸都賣完了，”雲欣道，“咱們晚上做什麽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