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宮中傳流言,巡按至青州

幾日後,小李子將那日承露殿的原委,報給甘棠知曉。原來那吳淑女娘親的母家,是做香料生意的,吳淑女帶進宮的香料個別看並無問題,卻可混在一起製成一種少見的情香。殿下被情香所迷,本就精神恍惚,又受到驚嚇才會突發昏厥。

“那,無頭鬼,又是怎麽回事?”甘棠疑道。

小李子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道:“吳淑女咬死了,說是卻是見到了,但奴婢清查了承露殿所有奴婢,都沒什麽可疑之處。這,會不會,會不會……”

“會不會什麽?”

小李子一咬牙道:“奴婢仔細查問下,吳淑女說那無頭鬼穿著一身杏黃色繡金龍服飾,這,會不會是先太子的冤魂呀?”

“放肆!”甘棠站起身來怒視著小李子,厲聲道:“此事必有奸人作祟,你不能查明真相,竟然還托詞鬼神蒙騙於我。”

小李子跪倒在地,迭聲喊冤:“奴婢蒙騙誰,也不敢蒙騙甘棠姑姑呀。姑姑這幾日一直在殿下身邊伺候,不知宮中又發生了好幾件異事。坤寧宮附近,也有人看到先皇後的鬼魂,還有先太子的無頭身。”說到這裏,小李子壓低聲音道:“宮中都傳,說是先太子死得冤,冤魂不散啊。”

“什麽冤魂不散,我看是有人裝神弄鬼。宮中流言態勢如此凶猛,安督主就不管嗎?”甘棠眉頭緊皺,流言一傳開,隻會越來越離奇,越來越難反正。

小李子解釋道:“幹爹他也想管,但後宮畢竟是貴妃娘娘做主,陛下又稱病。既沒有旨意,也沒有敕令,後宮之事,幹爹他也沒奈何呀!”

甘棠聽罷,後退半步,手撐在桌上,低著頭歎息了一聲,道“他這是要隔岸觀火。”

“姑姑,您可千萬不能誤會幹爹,幹爹他……”

“夠了!”甘棠打斷小李子的解釋,從袖中拿出敕令遞給他,冷聲道:“殿下仁慈,隻將吳淑女發配冷宮,禮部吳司務教女無方,免其職。你把敕令送到司禮監去,若是不願回來,留在那裏就是。我隻要你再辦一件事,吳淑女,留不得了。”

甘棠不待小李子答話,便轉身離開。她叫上夏滿、冬雪,及東宮禁衛,派小太監將各殿不當值的宮人都叫來觀刑。當著東宮眾人的麵,叫禁衛將承露殿伺候吳淑女的宮人,全部鞭撻致死。

甘棠在一排血肉模糊的屍體前來回踱步,帶著笑意說道:“最近宮裏有些流言,別處呢,我也管不到。隻是這東宮之中,若叫我知道有人亂嚼舌頭。不論是在哪個殿伺候的,無論是誰的人,都立時打死,絕不容情!”甘棠說罷,站在那裏,一雙烏眸掃過眾人,地上死屍的血腥氣不斷飄散,無人不覺膽寒。

從這一天開始,東宮奴婢談甘棠而色變,甘棠漸有凶名。

而甘棠殺人立威後,便返回其所居的側殿。冬雪不明就裏,強忍懼意慢慢跟隨在後。等冬雪來到內室,就見甘棠坐在床榻上,以絹帕掩唇,痛咳不已。

“姑姑,您怎麽了,姑姑!”冬雪見甘棠抬起頭來,嘴角還留有血跡,不由大驚失色。她趕緊倒了杯水,又從妝台上的玉盒裏拿出一枚藥丸,疾步上前。

甘棠將絹帕疊起,用力拭過嘴唇,才接下杯盞對冬雪道:“我沒事,你跟進來做什麽?”

“姑姑,您,”冬雪哽咽道,“您這是何苦?明明大夫說過姑姑有肺寒陰虛之症,姑姑卻從不在意,也不叫奴婢們稟告殿下。今日這等事叫井儀、李公公他們去做便罷了,姑姑何必如此,反而傷情傷身。”

甘棠服下藥丸將杯盞放到一邊,抬手輕撫冬雪的小圓臉,笑道:“這小臉兒煞白的,再一哭,更沒法看了。叫人一瞧,還以為我在欺負你呢。我練武有成,身強體健,哪有那麽容易發病。”說到這裏甘棠微微停頓,又將手垂下,道:“殿下被冊封那日,我便下定了決心。無論是借刀殺人,還是下令叫旁人動手,其實都是自欺欺人。如今,再怎麽難受,也不過是惺惺作態罷了。”

“姑姑……”

“冬雪,”甘棠望著冬雪柔聲道,“冬雪,你跟秋露若遇到合心意之人,便早些同我講。你們入王府晚,身契我當年便銷毀了,找個如意郎君嫁出宮去吧。”

冬雪不應聲,用袖子擦擦眼淚,將杯盞和帶血的絹帕都收走。她把杯盞放在桌子上,又打著火折子,將絹帕在銅盆中燒毀,才道:“姑姑自己說過,女子隻患才能不顯,患無用武之處,何患不能自困於內院方寸之間?如今,又說叫我們找什麽如意郎君,難道我和姐姐在姑姑這裏就沒有半點用處嗎?”

“我所要做的很多事,都非仁人君子所為,兼有背聖人教誨。近墨者黑,沒得帶累旁人。你若有意,無論是從商、從軍,我也都給你們想法子。”甘棠無奈一笑,就見冬雪也不回話,徑自端著銅盆出去了。

而遠在青州,巡按李彥斌剛入了青州界,便有緹騎回報,青州府及其他各府官員,已在官驛相迎。此時,李彥斌已下馬換轎,他在轎中聽到消息,伸手拿出甘棠給他的錦囊來。

李彥斌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甘棠叫他到青州後立即打開的第一個錦囊,裏麵到底會寫些什麽。

“彈冠相慶,和光同塵?”李彥斌疑惑地看著紙條上的簪花小楷,殊為不解。

不一會兒,轎子便停下了。李彥斌將錦囊收好,整整衣冠,下了轎。

青州巡撫馮攸之帶著所有府級以上官員,在小小的官驛外,拜迎欽差大臣。雙方見過禮,馮攸之一揮手,便有數個手捧錦盒的差役站了出來。

馮攸之對李彥斌拱手道:“說起來,本官與巡按大人一樣,都是當朝首輔宋閣老的門生。隻是本官不過是二甲進士出身,外放多年,雖是宋閣老主持開科,但未得常到府拜見。今日托大,略備薄禮作為欽差大人晉升之賀,以全同門之誼。”

李彥斌微微一怔,還不及細想,便被馮攸之引到禮物之前。馮攸之介紹道:“這是千年山參一對,這是椴木赤芝一叢,大人拜謝恩師時,可作為添禮。這是正宗的驢皮阿膠,孝敬老夫人是再好不過。畢竟巡按大人身上還擔著差事,本官也不敢唐突,隻給大人備了些字畫、古籍聊表心意。另有,青州府公出欽差用度五千兩,此乃應有之意,還請巡按大人萬勿推辭。”

李彥斌此時才明白,甘棠所寫“彈冠相慶,和光同塵”之意,笑道:“中丞大人盛情難卻,隻是彥斌掛著欽差巡按的職銜,但說到底並未有實授升遷之事。”見馮攸之似有不悅之色,李彥斌又道:“這藥材,彥斌便替中丞轉呈閣老。其餘之物,彥斌就厚顏收下了。隻是這銀兩,還是交王百戶,更方便欽差衛隊支用。”

“巡按大人思慮周全,思慮周全,哈哈哈哈。”馮攸之見李彥斌如此識趣,心中大喜。雖然打點錦衣衛的禮品,他早就備好了,但李彥斌願受禮,他們所謀之事便十有八九能成。

這一來賓主盡歡,王昕也不說什麽掃興的話,隻是晚上將今日所見所聞寫了密信,急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