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甘旭辭帝京，東宮現疑影

京城，宣王府外院，府衛居處別院。

“小妹！”甘旭見到甘棠激動不已，趕上前來，又在距甘棠幾步處停住，單膝跪地，抱拳拱手道：“臣神機營把總甘旭，恭請聖安，恭請皇太孫金安，拜見甘侍中。”

甘棠見他精氣神兒還不錯，也就不說他失態了，隻拿出敕令道：“聖躬安，殿下也安好。殿下有敕令給你，命你代殿下至直隸巡察春耕之事。”

“臣領命。”甘旭拜領敕令後，對甘棠道：“小妹，殿下體諒下情，還特意派你給我宣旨。自打你進了宮，咱們還沒見過麵呢。”

甘棠無奈地搖搖頭，從冬雪手裏接過一個包袱，對冬雪和小李子道：“冬雪，你帶小李子隨處逛逛，我和兄長有些體己話要說。”

二人退下，甘棠跟著甘旭進了屋。甘旭又是拿點心又是沏茶，翻箱倒櫃找出一個小布包放在甘棠麵前。

“小妹，這是京城最時興的胭脂，我聽手下弟兄說了，專門去給你買的。還有這些絹花，也是今春的新花樣。我還想著，不知怎麽送進宮呢。”甘旭展開布包，滿臉帶笑對甘棠說道。

甘棠伸手拿起一朵絹花，瞧著上麵的銀絲線，對甘旭道：“哥哥，你一個月才有幾兩俸祿銀子？宮中什麽都不缺，更何況，殿下平素待我如何，你又不是不知。”

“殿下待咱們好，是殿下的恩典。我是你的兄長，自該盡心照顧你。再說了，宣王府舊人除去進宮的，現都在王府中居住，衣食住行，都有份例，我也沒什麽花銷。小妹在宮內伺候殿下，咱們以後見麵更少，給你買些小玩意兒都不行嗎？”說著說著，這位將近而立之年的武將麵上竟帶了些傷心之色。

甘棠放下手中的絹花，將小包袱包好放到一邊，又將自己帶來的包袱打開，說道：“哥哥莫要傷感，小妹收下便是。我今日來，還另有要事。”甘棠將包袱中的密信遞給甘旭，示意他拆開來看。

“這！殿下同意我外放辦事了？”甘旭看罷敕令，驚喜交加。

甘棠瞥了一眼甘旭，道：“哥哥別高興得太早了，青州的水深著呢。要是一個不小心折戟沉沙，我就是死了也難贖罪孽。”

“小妹……”

甘棠打斷甘旭的話，又道：“這包袱裏麵有五百兩銀子，你分給弟兄們。還有我趕製的鏢旗，你帶著，到時候可以裝作押鏢結束返回途中路過青州的鏢師。出發前，讓人都帶著幾身布衣常服，到快出直隸時，再告訴他們實情。另者……”甘棠如此這般，跟甘旭仔細交代一遍。

陽光西斜，甘棠要在宮門下鑰之前趕回宮中，縱然放心不下，也隻能與甘旭告別。甘旭送甘棠出來，便見院門口冬雪和小李子已在等候。甘旭一路相送，甘棠在他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登上了回宮的馬車。

自甘棠那日出宮歸來，又過了十來日的工夫。皇太孫不是宿在養心殿，就是宿在東宮正殿，沒一日和妃妾共度。後苑湯湯水水送來無數，連正妃嚴悅心都不得不越禮向皇太孫進言。國事繁雜無有盡時，皇太孫膝下空虛，縱然心憂國事，也不得不以後嗣為重。

這一日，皇太孫歇在吳淑女處。皇太孫駕幸後苑，甘棠一向是不隨駕的，她便早早在東宮配殿休息了。

時至半夜，殿門被猛拍的聲音驚醒了甘棠。甘棠推開軟枕，將放在枕下的匕首別在腰後，隨便抓了一件外衫披上，就去應門。

“出什麽事了？春雨，你不是應該在殿下身邊伺候嗎？”甘棠打開殿門，看見春雨神色驚惶地站在門外，不由心中一沉。

春雨白著一張臉，忙道：“甘棠姑姑，殿下，殿下他驚悸昏厥，吳淑女說是被幽魂衝撞……”

“傳禦醫了嗎？”甘棠一邊問著，一邊向內苑疾行。

春雨跟在甘棠身邊答道：“李公公已經叫人傳禦醫了，奴婢叫夏滿守著殿下，就急忙來將事情報與姑姑。”

“井儀，你帶上人也到承露殿聽用。”甘棠經過正殿時，見井儀聽到動靜出來查看，似是想起什麽立時吩咐道。

甘棠急趕至承露殿，匆匆向殿廳中掛著擔憂之色的三位淑女行了禮，無心客套，直接進了吳淑女住處。小李子忙小聲說據吳淑女所言，似是看見窗外有個穿黃袍的無頭鬼影，殿下才被驚嚇到，如今已經醒轉，並無大礙。說罷，小李子就引著甘棠入了內室。

“殿下！”甘棠疾步走到床榻前，就見殿下隻著杏黃色綢緞中衣，靠坐在榻上，神色有些憔悴。她顧不得規矩，直接坐在榻上抓住殿下的手，柔聲道：“殿下，感覺如何，可有哪裏不適？”

皇太孫回握住甘棠的手，安慰道：“孤沒事，隻是一時魘住了，都是下麵的人大驚小怪。姑姑怎麽穿成這樣就趕過來了，手都是涼的，姑姑要仔細身體才是。”

甘棠此時鬆了一口氣，才察覺自己何止是手，連四肢都駭得有些僵硬了。她勉強一笑，開口勸道：“雖說隻是一時夢魘，一會兒也要叫禦醫看看才好。如今殿下擔著監國的重任，可萬不能出什麽差池。”

皇太孫連連答應，甘棠又叫春雨、夏滿伺候殿下更衣，才以整理儀容之名退下。她到了外間，打量了一眼啼哭不已的吳淑女，對小李子及已經趕到的井儀等人吩咐道：“井儀，叫人把伺候吳淑女的宮人都拘起來，交給小李子查問。另外，你去叫人備好車輦，殿下要回前殿。秋露，你暫且代為伺候吳淑女……”

“甘棠姑姑！”甘棠的話被吳淑女打斷，吳淑女用帕子拭了拭眼淚，道：“甘棠姑姑未免太過跋扈，嬪妾怎麽說也是殿下的人，姑姑怎可在嬪妾這裏如此僭越行事！”

甘棠披散著一頭烏發，身穿白色中衣，外麵隻披著一件青色外衫。此時她眼角泛紅，聞言看向吳淑女，目光陰沉狠厲，似豔鬼再世，嚇得吳淑女手一鬆帕子就掉到了地上。

屋內氣氛緊繃，甘棠卻忽然輕笑一聲，道：“殿下素無夢魘之症，小主又有怪力亂神之語。奴婢正要向小主討教，殿下怎麽就會在這裏突發昏厥？內室中尚有淡香，那香爐，小主又叫人藏到哪裏去了？”見吳淑女哆哆嗦嗦後退一步，被椅子絆了一下癱坐在上麵，甘棠又對秋露道：“秋露，還不給吳淑女奉茶。”

秋露上前奉茶，井儀也忙帶人將伺候吳淑女的宮人堵了嘴拖下去。甘棠從冬雪捧著的首飾、衣物裏，拿起一支金簪隨意將頭發挽起。冬雪仔細幫甘棠係好外袍，又將夾棉坎肩給甘棠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