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調糧點將

太和殿上,司禮監掌印太監馮宇宣過皇帝在乾清宮閉宮靜養及命皇太孫監國的旨意,便退下了,隻留安玉琳帶人在殿內伺候。

此事宋閣老已與內閣及重臣通了消息,申明皇帝心意已定。故而廷上雖人心浮躁,但並未有人敢提出什麽異議。

“皇爺爺信重有加,以大任降孤,孤實感皇恩浩**。望眾卿上體聖意,下安黎民,盡忠職守,輔孤監國。”皇太孫坐在龍椅下首的蟠龍椅上,頭戴白珠九旒之冕,身穿杏黃六龍紋袞袍。雖有幾分弱不勝衣之態,但眼眸清澈有神,言語之間不失儲君氣度,實非庸主。

眾臣忙又拜領道:“臣等謹遵陛下聖意、皇太孫殿下敕令,必殫精竭誠、赤心奉國。”

“昨日青州巡撫八百裏加急到京,青渠決口之事,孤已令眾卿先議。如今治患救災、察查青渠決口這兩件大事,可議出了個章程?”

皇太孫垂問之下,眾臣皆垂首不言,隻待內閣幾位閣老表明態度。

宋成武上前半步,舉起笏板道:“回稟殿下,臣連夜與工部、戶部核查修建青渠堤壩圖紙及朝廷撥款記錄,並未發現不妥之處。臣建議以治患救災為先,命青州府立刻加緊修補堤壩,另向青州其他未受災縣調取官糧,賑濟青渠附近受災百姓,再傳令戶部以江州之存糧調青州。則水患得治,饑民可救。”

“臣等附議。”

諸大臣均附議宋閣老所言,而宋閣老所言不出甘棠姑姑所料,皇太孫溫聲道:“如此甚好。隻是,修建青渠堰耗銀足有五百萬兩,號稱是百年之功,如今輕易被毀,還需遣人詳察實情才是。”

內閣大臣許希明出列道:“回稟殿下。東輯事廠一向掌管稽查之事,青渠茲事體大,臣私以為應請安督主親往察查,以明真情。”

“殿下,許閣老之言令奴婢無地自容。如此通天之事,青州輯事處事先竟未發現任何端倪,實在是奴婢禦下不嚴,請治奴婢失察之罪。”安玉琳行到玉階下撩衣跪倒,叩首稟道。

青渠事牽連甚廣,青州府官員及戶部、工部、青州輯事處恐怕都難逃幹係。但內閣大臣將矛頭指向安玉琳,卻是甘棠和皇太孫殿下沒有想到的,皇太孫安撫道:“青渠之事尚不明朗,此時應以察查實情為重,安公公且起身罷。工部督給事中何在?”

安玉琳起身退到一邊,工部左侍郎出列道:“回稟殿下,工部督給事中李彥斌在殿外待詔。”

“宣。”皇太孫心道,不知這位傳聞中十八歲便中了狀元,一躍成為宋閣老得意弟子,二十一歲便官至督給事中的李彥斌究竟是何等賢才。須知六科給事中雖品秩不高,卻是有監督六部的實權,且具封還皇帝敕書的權利。李彥斌年紀輕輕便在上任督給事中獲罪被罷免後,得繼主位,且穩穩當當在這個位置坐了三年之久。據甘棠姑姑分析,李彥斌必非池中之物,眾臣之中若說誰有魄力清查青州之事,必是此人,且他為宋閣老門下,行事時朝中掣肘較少。若用李彥斌,查實青州事和施恩於下,二者並得。

李彥斌上殿拜道:“微臣拜見皇太孫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皇太孫讓其免禮,將目光放在這位年輕俊才身上,隻見他身著七品青袍官服,鸂鶒補子,頭戴二梁冠。不過是尋常七品文官服飾,穿在李彥斌身上,卻掩不住他俊采風流。

“李卿,青渠堰工程之事,眾臣皆言核查無誤。你身為工部督給事中,是否應對孤,對皇爺爺有個交代?”皇太孫見李彥斌又欲下跪請罪,止道:“請罪的話,不必再言。孤今日不問罪,隻問李卿是否願往青州查核實情?”

李彥斌心下一驚,青州之事必然艱險,但也知今日若不為皇太孫出力,他日必無出頭之日,忙叩首道:“蒙殿下不棄,臣願往青州,披肝瀝膽,查明真情。”

“好。孤允宋閣老所請賑災之事,另代封李彥斌為巡按禦史,察查青州事,所到之處,如孤親臨。安公公照此意擬發敕令,井儀取孤的雙螭金寶加蓋,即達各部,閣臣不必再議。”

皇太孫敕令一出,眾臣皆驚。宋成武雖明知隻賑災而不查青渠堰貪腐實情,隻是枉縱奸佞,治標不治本。但他萬沒想到,皇太孫殿下一貫溫厚守禮,在代監國事時,竟不抱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之心,反而要追根究底查出個真相來。讓彥斌去察查青州之事,確實是一步好棋。皇太孫雖入朝不久,卻能明察秋毫、選賢任能,縱是從小培養的儲君也不過如此。

李彥斌謝恩後退到朝臣之末,皇太孫又與眾臣廷議了幾件國事,便散了朝。

敕令文書擬好,井儀取印加蓋,安玉琳收起敕令,就要退下。皇太孫出言道:“安公公。”

“奴婢在。”安玉琳恭敬道。

皇太孫思慮李彥斌這位文臣的安全,開口提點道:“安公公,李彥斌在京中為官日久,從未下放地方,行事難免有所疏漏。更何況,青州之事,輯事處竟無半點察覺,實在令人生疑。”

“回殿下的話,奴婢立刻叫秉筆太監黃淇命北鎮撫司派人隨行,一來護衛李大人安全,二來也處置了青州輯事處那幫不長心的狗才。”安玉琳躬身拱手道。

皇太孫聽聞此言,忙道:“律法有雲,不知者,不坐。安公公,若確為不知真情者,隻治其失察之罪便罷了。”

“殿下仁慈,奴婢省得。”安玉琳退下,去安排諸事。

皇太孫帶井儀回到養心殿,甘棠將煎好的湯藥奉上,皇太孫眉頭一皺,井儀忙示意宮人隨他退下。

甘棠端著湯藥,笑道:“怎麽?殿下如今擔著監國的大事,還怕區區一碗湯藥嗎?”

“姑姑,孤不是怕這湯藥,隻是孤無病無疾,也用不到這湯藥。”皇太孫自幼就不喜苦味,偏著身體不足,七歲落水後,更是每至冬日便易發咳疾,年年冬天湯藥不斷。

甘棠拿起湯匙舀了湯藥喂到殿下嘴邊,柔聲哄道:“雖已非冬日,天氣還未完全回暖,殿下這兩日頗費心力,還是服些補藥,養身而已。”

皇太孫皺了皺鼻子,喝下一勺湯藥,又幹脆將藥碗接過一飲而盡。甘棠忙取出新做的桃花糖丸,給殿下壓壓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