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青州事，迷霧重

皇太孫接旨後，安玉琳向皇太孫躬身拱手道：“陛下有令，命奴婢在殿下麵前聽用。青州巡撫發來八百裏加急，報青渠決口之事。奴婢已著人將修築青渠堤壩的旨意和青州送上來的回文，及工部、戶部建檔撥款留存在司禮監處的底檔，全部整理成卷。少時便送到養心殿來，呈殿下察覽。”

“這……皇爺爺聖體不適，那孤應去侍疾才是。”皇太孫接到旨意便是一驚，如今聽安玉琳如此說，更覺不解。

安玉琳恭敬道：“陛下另有旨意，命馮掌印明日早朝當廷宣布。既然殿下有意往乾清宮覲見，奴婢隻能先報殿下知曉。陛下的意思是，即日起，諸皇親、大臣，無詔均不得覲見。”

皇太孫雖然不能明白皇爺爺的用意，但災情緊急，也來不及想太多，便對宋閣老道：“青渠決口，兩岸百姓必遭浩劫。宋閣老，請速周知閣臣及六部大臣，明日早朝，廷議賑災之事。另外，眾臣也應仔細核查，青渠堰決口究竟是天災，還是人禍。”

“臣遵殿下敕令。”宋成武領命退下，心中認為，這是陛下為借機考驗皇太孫及諸皇親、大臣所布下的一局大棋，不過當務之急還是治患賑災。

皇太孫又令眾人退下，僅讓甘棠和安玉琳隨他入主殿。

甘棠在一旁聽殿下垂問安玉琳有關青渠的情況，心裏也在暗暗思量。據安玉琳所說，青渠修建堤壩之事，工部、戶部及青州輯事處皆未發現不妥之處。可號稱百年之功的青渠堰，才修成兩年多就被桃花汛衝垮。甘棠並未聽聞今年桃花汛與往年有何不同之處，此次青渠決口定有人禍摻雜其中，而非僅為天災。

安玉琳說話滴水不漏，隻說前因後果，中間到底出了什麽差錯導致青渠決口，是半個字都不提。

皇太孫憂心忡忡，並未發現安玉琳的避實就虛，可甘棠卻看在眼中記在心裏。甘棠眉頭微皺，這安玉琳平日裏多與自己交好，而如今在殿下麵前對此等大事，他卻作壁上觀。這究竟是皇帝的意思，還是安玉琳另有什麽打算？

此時井儀在殿外稟報，說是司禮監將卷宗送來了。望著殿內被抬進來的六大箱卷宗，想到皇帝不體恤黎民，隻想著用此事考校殿下，縱然是甘棠也不由得有些頭疼胸悶。不提要輔助殿下過這一關，隻說災情一事便茲事體大，從頭了解案情、臨機處置，不知要耽擱多少時間。

“安公公，你暫且退下。孤看司禮監也需議議此事，明日早朝總得先拿出個章程來，救災如救火，斷不可延誤。”

安玉琳領命退下，甘棠稍有遲疑，還是隨著他退出殿外。

“督主大人請留步。”甘棠出殿後，幾步趕上安玉琳，低聲道。

安玉琳微微勾了一下嘴角，自嘲道：“不知甘棠姑姑，還有什麽事吩咐奴婢？”

甘棠不由得在心中長歎一聲，安玉琳的勢力和情報網都是殿下所需要倚重的，他時不時逾禮也就罷了，畢竟太監身份在那裏。可這偶爾發作的脾氣，真是讓甘棠摸不清頭腦。甘棠也不接安玉琳的話，直接道：“修青渠時沒有任何不妥的跡象，可青渠堰不到三年就被桃花汛衝垮，這其中必有蹊蹺。督主為何不與殿下直言？”

“此事有蹊蹺，任誰都看得出來。隻是，牽扯到東廠、工部、戶部及青州府衙官員，不知甘棠姑姑叫奴婢如何直言。”安玉琳見甘棠一味替皇太孫操心，冷聲道。

甘棠知道自己是強求了，安玉琳與她不同。殿下畢竟還未登基，安玉琳縱有心依附殿下，付出的代價也是有限的。宮中之事也就罷了，看來一旦牽扯到朝政，安玉琳頂多聽命行事，是不肯盡全力的。隻是，這事要辦好，無論如何都繞不過安玉琳。

“督主大人，是甘棠思慮不周。”甘棠口中說著，便福身向安玉琳行禮賠罪，又道：“殿下畢竟初涉朝事，青州之事還望督主大人多擔待些。”

安玉琳在宮中多年，怎麽也能了解到皇帝一兩分的深意，那皇太孫根基不穩，自己若不是為了甘棠，何必往東宮湊得那麽近。既然皇太孫對甘棠無意，東宮現下又處處需要自己出力，倒不如……安玉琳伸手攙起甘棠，柔聲道：“甘棠……”

“甘棠姑姑……”井儀的出現打斷了安玉琳的話，甘棠神情自若地順著安玉琳的力道直起身，轉身問道：“井儀，手爐取來了？”

井儀連忙將手爐遞給甘棠，回道：“正是。方才殿下還交代說這兩日倒春寒，叫小廚房添了鍋子，請甘棠姑姑不要回東宮了，在這兒一道用膳。”

甘棠接過手爐遞給安玉琳，笑道：“這兩日天氣突冷，我看督主來時也沒戴著披風，就叫人拿了我的手爐來，督主不要嫌棄才是。”

安玉琳接過手爐，看著甘棠告辭往大殿去，直到甘棠進入殿裏，才低頭看向手爐。手爐外麵套著錦緞棉包，解開繩子，露出的頂部是麒麟鈕，這按製是王侯方可用。他輕笑一聲，不必急於一時，甘棠在這宮中，總會有難事要來主動求他，早晚這隻金絲雀會落在自己手中。

甘棠與皇太孫用過膳，二人遣退眾人，便一同在殿裏翻閱卷宗，直到亥時。

“殿下早些就寢，不要過於勞累，明日早朝還需打起精神。”甘棠將手中的卷宗放到一邊，起身走到皇太孫書案旁將蠟燭熄滅。

皇太孫微微活動了一下手臂、肩膀，白著臉歎道：“孤的身體太不爭氣，皇爺爺又不允拜望，孤心裏實在不安。”

“殿下，朝中賢臣能吏俱在，作為儲君諄信明義，崇德報功，可垂拱而治。朝事心中有數便可，不須過於勞累。至於陛下那裏，既不允侍疾，想來並無大礙。殿下還需保養貴體，處置好朝中之事，不叫陛下擔心才是正理。”甘棠一邊說著，一邊攙起皇太孫，扶他到東暖閣安寢。

待皇太孫睡下，甘棠又秉燭夜讀，謀劃至醜時末。甘棠在西暖閣略休息一會兒，寅時正便起身，將昨夜所想對策一一講給殿下。

皇太孫心疼不已，連連埋怨甘棠不應叫他去睡，自己反而徹夜用功。皇太孫連聲叫甘棠去休息，甘棠入了西暖閣，皇太孫才叫人進來伺候梳洗。臨走時還吩咐宮人不得打擾甘棠休息，隻備好膳食，待甘棠起身再奉上。又吩咐井儀叫小太監去東宮喚來秋露、冬雪，在養心殿隨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