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貴妃召見

當天晚些時候,井儀從福王處回到宮中複命。

“你來得正好,這位李子公公是安督主的幹兒子,十分熟悉宮中事務。井儀,我已經回過殿下了,以後小李子跟你一起管理東宮宮務,你要多跟他討教。”

“奴婢遵命,以後還請李公公多多關照。”井儀向小李子躬身行禮,小李子忙道不敢。兩人客氣一番,小李子便退下了。

井儀這才向甘棠回稟前事,將福王如何受寵若驚,如何心懷疑竇,演出了個十成十。

“福王必向宮中傳信,且看他們如何行事。”甘棠搖了搖頭,又道:“井儀,你這些日子是愈發活潑了。也合該來個懂規矩的,讓你學著點兒。”

井儀忙收了怪相,覷著甘棠的臉色,小心翼翼道:“甘棠姑姑,這李公公?”

“他是安督主跟前的人,應是有些本事的。該如何同他相處,你斟酌著些。若發現他向司禮監那邊通消息,也不必阻攔,留個心眼兒就是。”

井儀退下後,甘棠歎了口氣,安玉琳確實下了一步好棋。東宮正是缺人手的時候,小李子又是安玉琳親自送來的人,自然會被安排在高位。殿下見這小李子次數多了,小李子再明裏暗裏說一些安玉琳的好話,司禮監裏也就安玉琳能在殿下麵前掛上個名了。有一日殿下登基,這司禮監掌印是不可能旁落了。

又過了兩日,貴妃宮裏的人和尚禦監的趙總管一塊兒來了。

趙豐長得心寬體胖,笑起來擠得眼睛就剩一條縫了,他尖聲尖氣道:“甘棠姑姑,底下的人不懂事,怠慢了東宮飲食。咱家也是今日才知道,已經打發那幾個小畜生去浣衣局了,請甘棠姑姑千萬不要見怪。這是東宮上次要的血燕,以後有什麽需要,甘棠姑姑直管打發人來找咱家就是了。”

甘棠示意小李子接過尚禦監小太監手裏提的食盒,笑道:“趙總管這是折煞甘棠了,都是為主子辦事,甘棠萬不敢怪罪趙總管。”

趙豐眼睛一掃,發現甘棠身邊跟著的這位太監,竟是司禮監的小李子,不由心下一驚。

這時候,貴妃宮裏的掌事崔姑姑開口道:“貴妃娘娘聽說皇太孫殿下身體不爽,還為福王費心,十分過意不去。特命奴婢崔巧,傳東宮掌事女侍中甘棠,到承乾宮回話。”

“奴婢甘棠恭請貴妃娘娘萬福金安。”甘棠福身行禮道。

崔姑姑淡淡道:“請甘棠姑姑就隨奴婢走一趟吧。”

甘棠垂眸微笑不語,小李子忙上前答道:“奴婢是這宮裏的總管太監小李子,殿下在前朝習理政事,回來若不見甘棠姑姑,奴婢們怕是難以交代。不如奴婢隨崔姑姑去承乾宮回話。”

“放肆,貴妃娘娘傳召也敢推三阻四,你算什麽東西。”崔姑姑厲聲道。

這時趙豐插話道:“娘娘要傳召東宮的人回話,也得等殿下散朝稟明了才好,崔姑姑,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趙豐暗道,這位美嬌娘,說不得是殿下房裏人,縱不看著這點,也要看小李子背後安玉琳的麵子。

崔姑姑暗恨太監就是靠不住,東宮敲打福王,娘娘要拿甘棠立威,怎麽可能等殿下回來護著她。崔姑姑堅持道:“殿下回來,這位李公公代為稟報便可,總不好叫娘娘一直等著。”

殿下去前朝習理政事,井儀也跟隨左右。這時候承乾宮派人來,明顯是來者不善。甘棠心道雖然自己品秩遠高於崔姑姑,可崔姑姑是代表貴妃來的,不看僧麵看佛麵,自然也不可能隨意打發了。若是拖到殿下來,給殿下平添麻煩不說,此事也不算了結。

貴妃行事如此操切,確實出乎甘棠預料。她本認為皇太孫新立,貴妃必不敢明麵上為難,難道其中另有內情。想到這裏,甘棠應聲道:“甘棠謝過趙總管,隻是崔姑姑說的也有理,甘棠隨崔姑姑去承乾宮回話便是。”

小李子暗暗叫苦,這貴妃娘娘本就驕橫,如今成了後宮之首,便愈發不知收斂。皇太孫是陛下親定的儲君,貴妃娘娘還敢得罪,這是怕陛下不問罪於福王嗎?更何況,這位甘棠姑姑可是他幹爹心尖兒上的人,若是有個閃失,他小命休矣。

“姑姑……”小李子還要再言,卻被甘棠輕輕一瞥止住話頭。

甘棠跟著崔姑姑走了,小李子急得滿頭大汗,恨恨地對趙豐說道:“趙總管,你們可惹下大禍了!”

說罷,不待趙豐答話,小李子便急匆匆出了東宮,往司禮監方向去了。

甘棠初次來到後宮所在,就見宮道兩旁殿宇鱗次櫛比,比起皇城三大殿及東宮處的空曠倒顯得緊湊不少。往來的太監、宮女無不向崔姑姑俯身行禮,可見承乾宮在這後宮中的地位。

入了承乾宮,甘棠向貴妃娘娘行了個萬福大禮,貴妃也不叫起,隻讓甘棠抬起頭來。

“這模樣,卻是水靈得很,本宮看了都覺可人。”貴妃怔了一下,垂首撫著手指上新製的正紅色護甲套,說出的話聽著溫柔,一雙美目中卻是透出絲絲嫉意。

甘棠恭敬道:“娘娘如皓月當空,容光照人,奴婢不敢領受娘娘誇獎。”

“你倒是會說話,可見是有其主必有其仆。皇太孫真是了不起啊,送什麽鱘鰉酢敲打王叔,他還沒當皇帝呢!”貴妃一把將茶盞掃落在地,恨聲道。

甘棠不為所動,平靜道:“請娘娘恕奴婢愚鈍,奴婢不明白娘娘的意思。福王爺稱病,殿下十分憂心,故而賜下禦膳一道,別無他意。”

“說的倒是好聽。鱘鰉酢,尋皇祚,這不是說本宮的文新意欲爭儲嗎?”貴妃站起身來俯視著甘棠怒道。

甘棠笑道:“娘娘真是冤枉殿下了,殿下根本沒想到還有這一層意思。當時殿下是交代奴婢操辦此事,因福王爺久居南方,奴婢怕旁的不合口味,才選了這禦膳中的珍品鱘鰉酢。不過奴婢不揣冒昧,既然陛下已立皇太孫為儲,旁人自然不會再有妄念。殿下不必敲打誰,也不會有誰自覺被敲打了才是。”

“好好好,好一個伶牙俐齒的賤人。來人,掌嘴!”貴妃氣急道。

見左右有宮女上前,甘棠自顧站起身道:“奴婢請娘娘息怒,懲處奴婢事小,違逆宮規事大。太祖高皇後曾立下宮規,宮中三品以上女官之獎懲拔擢,均由中宮裁奪,向皇帝請旨後方能施行。”不過,甘棠知道貴妃決不敢將此事捅到皇帝麵前。

“都愣著幹什麽?陛下命本宮代理六宮事務,本宮連一個小小的女官都處置不了了?說是女官,也不過就是東宮的一條看家狗!”貴妃厲聲道。

聞聽此言,眾人忙上前要製住甘棠。隻是這些宮女都是普通人,甘棠腳尖一點地麵,便退出眾人的包圍。

“放肆!你還敢在本宮麵前動武不成!”貴妃入宮以來從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竟不顧身份下階走到甘棠麵前。

甘棠微微福身道:“奴婢不忍貴妃娘娘為奴婢鑄成大錯,娘娘雖代領六宮事,但畢竟無鳳印在身。何況今日這般言行,恐白白留下話柄。”

“這麽說,你還是為本宮著想了?”貴妃冷笑一聲,便舉起手來要掌摑甘棠。甘棠萬沒想到她會不顧貴妃之尊親自動手,又不能真對她施以武力,一時竟難以應對。

“貴妃娘娘。”伴著吹入殿中的冷風,一道如淬寒冰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