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波瀾又起

等事情都準備得差不多了，甘棠終於抽出時間來，詳細詢問行止的事情。沒有人知道行止為什麽跑到冷宮去，還掉到了枯井裏。隻聽一個小宮女說，好像在附近看見安督主跟行止公公說過話，後來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甘棠呆坐良久，暗歎安玉琳出手想必是皇帝的意思，殿下雖不追究，皇帝卻不可能讓這根刺就這樣紮在他跟殿下之間。

“井儀。”甘棠揚聲喊道。

井儀連忙過來答話：“奴婢在，甘棠姑姑有什麽吩咐？”

“行止畢竟伺候過先宣王，又伺候殿下多年。你叫東宮的采買下次出宮時，到相國寺為行止捐一盞長明燈，以全主仆情誼。”

“奴婢遵命。”井儀答完話，欲言又止地看向甘棠。

甘棠眉頭輕皺，道：“有話便說，怎麽吞吞吐吐的？”

“回甘棠姑姑的話，殿下冬日一向以血燕進補，可尚禦監那邊，說，說……”井儀支支吾吾道。

“說什麽？”

井儀跪倒在地道：“尚禦監回話說，血燕向來是供給後宮嬪妃主子的，東宮，東宮並沒有這個份例。現在小廚房用的血燕，都是從王府帶來的，宮外普通商賈那裏根本采買不到成色好的。”

甘棠輕笑一聲道：“嗬，這就來了。尚禦監總管太監是哪個？”

“回甘棠姑姑的話，是趙豐，趙總管。奴婢聽說趙總管是貴妃娘娘新近提拔上來的，頂替了原來皇，先皇後娘娘的人。”井儀說到後麵聲音越來越低。

“貴妃娘娘？”甘棠垂下眼簾，暗想先皇後無子，先太子是被選中後才記在她名下的，如今皇後、太子皆亡，看來這貴妃娘娘是不滿殿下得登儲位了。既如此，還是釜底抽薪，直接敲打福王便可。想到這裏，甘棠開口道：“福王封地在南方，想必不太適應京城的膳食。畢竟是皇太孫的王叔，你去拿銀子從尚禦監加一道鱘鰉鮓，親自送到福王府。就說福王叔近日閉門稱病，皇太孫十分擔憂，寢不安席，食不甘味，特將禦膳賜予王叔，聊表心意。”

井儀忙答道：“奴婢遵命。”

“唉，之前福王稱病，殿下還想派禦醫去看。”甘棠感歎道。

“殿下太仁厚，奴婢們都替殿下委屈。”井儀一邊答話，一邊用袖子擦拭眼角。

甘棠都叫井儀氣笑了：“行了，演戲演到我麵前來了？你長得五大三粗的，還學別人作什麽扭捏姿態。”

井儀道：“奴婢真是冤枉，甘棠姑姑，奴婢們在封地哪受過這等閑氣？奴婢們受氣也就罷了，如今這起子小人竟敢欺負到殿下頭上了！”

“罷了，你趕緊去辦事，別誤了宮禁。你且記著，以後這類事都直接報我，萬不可讓殿下勞心。”甘棠揮揮手叫井儀退下。

“奴婢省得。”

井儀退下後，甘棠不由得有些發愁東宮人手問題。她不叫甘旭進宮，隻請殿下安排他到神機營曆練。宮中有禁衛，安全不成問題。可現在東宮守衛和太監的管理，全都由井儀一人負責，而且井儀還得負責隨侍殿下，搜羅內外消息。井儀機靈有餘，謹慎不足，時間長了，難保不出紕漏。

這時，夏滿來報，說安督主來了，有事尋甘棠姑姑。

甘棠忙起身相迎，令夏滿奉茶，又叫人將小廚房新做的雲片糕取來。

“咱家一來，姑姑便如此費心，下次就不敢隨意打擾姑姑了。”安玉琳褪去平日裏有些陰沉的表情，露出了甘棠喜歡的那種笑容，一邊說話一邊解下披風。旁邊跟著的小李子趕忙接過，將披風搭在自己手臂上。

甘棠見安玉琳神態輕鬆，便也玩笑道：“督主大人這麽說的話，下次督主過來，就叫下麵給來碗涼水就是了。”

小李子一見這位甘棠姑姑竟敢拿話噎他幹爹，不由得戰戰兢兢地瞄了幹爹一眼，卻把他驚得下巴都要掉了。

“姑姑這張嘴真是不饒人，咱家給姑姑賠罪還不行嗎？”安玉琳笑容不變，拱手告饒。

甘棠將宮人奉上的雲片糕接過來，放在桌上，道：“督主快請坐罷，我這糕點專門來堵督主這張利口的。”

安玉琳坐下與甘棠寒暄了幾句，又用了些茶點，才道：“不知這幾日姑姑過得可順心，宮中新添了主子，下麵難免忙亂，有不到的地方，姑姑盡管跟咱家說。”

甘棠暗想這分明是問殿下是否順心，偏又拿自己作伐子，不過東宮的事有自己處置，老麻煩安玉琳也不成體統。於是回道：“蒙督主惦記，東宮一切都好。”

安玉琳微微皺了皺眉，衝小李子一招手，小李子就跪倒在二人麵前。他道：“這小李子，原是跟著咱家做事的，還算得用。宮中事務繁瑣，咱家有意讓他來東宮伺候，不知姑姑意下如何？”

甘棠微微一驚，忙道：“司禮監可是頂好的差事，怎麽好叫李公公到東宮來。”

小李子連忙叩首道：“甘棠姑姑叫奴婢小李子就行，殿下是奴婢們的主子，幹爹叫奴婢來東宮伺候殿下，是奴婢的幸事。”

“幹爹？”甘棠驚詫地轉頭看向安玉琳。

安玉琳臉上有了些許冷色，道：“本也沒想瞞著姑姑，難道姑姑是信不過咱家？”

“不不不，督主真是冤枉我了。隻是沒想到，督主有這個年歲的幹兒子了。”說罷，甘棠不由得掩唇一笑，不知怎的，她覺得安玉琳也並未真生氣。原來在宣王府中，是不叫太監們認什麽幹親的，防止有人弄權生事。甘棠知道宮中有認幹親的傳統，隻是沒想到安玉琳年紀輕輕竟認了個比他小不了幾歲的幹兒子。

安玉琳麵上有些窘迫，甘棠見狀忙道：“既是督主的，咳，督主的幹兒子，我沒什麽不放心的。東宮正少一個管事的，我回頭稟一聲殿下，叫小李子和井儀一起打點宮裏的事情。”

“奴婢謝幹爹恩典，謝甘棠姑姑恩典。”小李子連忙叩謝。

安玉琳見在這兒時間有些久了，便起身告辭，小李子連忙伺候他穿上鬥篷。他卻沒有轉身離開，而是低身拂了拂甘棠的裙麵，道：“甘棠姑姑如今是東宮的掌事姑姑了，點心渣掉在身上都不知道，還要送咱家。趕緊留步，把那雲片糕吃完吧，別平白髒了裙子。”

甘棠還沒反應過來，安玉琳就出了門，她隻好又輕輕抖了抖自己的裙擺，上麵果然還有點心渣。這新製的雲片糕也太酥了些，她隻顧應付安玉琳，居然沒發現自己失儀了。甘棠又羞又窘，道：“督主也忒促狹了。”

左右也不敢吭聲答話。小李子心裏更是驚濤駭浪，合著他幹爹不是為了什麽討好殿下，看這模樣，是動了凡心了。以後自己可萬萬不能得罪甘棠姑姑，要不然幹爹怕是會剝了他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