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行止事了

甘棠尚不知除冊立皇太孫外,早朝究竟還發生了何等大事。她隨安玉琳來到東宮,就見井儀、秋露等人並行止都在東宮處。

甘棠側身望向安玉琳,驚訝道:“我原還想向督主求個情,照拂井儀、秋露一二,沒想到陛下已經寬宥他們了。”

“陛下憂心皇太孫身體,特詔王府侍人,入宮隨侍。”安玉琳笑答道。

甘棠吩咐道:“各人該做什麽,便還做什麽。行止,你隨我來。”

甘棠與安玉琳來到配殿,請安玉琳上坐,然後對站在殿內的行止道:“行止公公,怎麽,沒回禦前伺候?”

行止跪倒在地,道:“奴婢對不起甘棠姑姑,對不起殿下!皇命難違,請姑姑體諒則個。”

“你消息倒是靈通。那你應該明白,能為陛下辦事,便是殿下之所願。你為陛下辦事,談不到對不起誰,更遑論什麽對不起我。”甘棠看了安玉琳一眼,見他沒有阻止的意思,便接著道:“可話說回來,先宣王待人寬厚,在刑杖下救過你的性命,又對你有知遇之恩,你難道就沒有一絲感念先宣王嗎?”

“奴婢,奴婢該死。”行止頹然跪坐在地。

甘棠歎道:“升沉豈殊致,行止貴深省。如今想來,先宣王為你改行止這個名字,其實未必一無所知,可還是叫我把你調到殿下身邊。罷了,今後應如何行事,你……自己思量吧。”

“奴婢,告退。”行止再拜,退出了殿門。

“督主……”甘棠起身剛欲說些什麽,便身形一晃,安玉琳一個箭步過來扶住甘棠。

“這等人,不值得你傷心。”安玉琳站在甘棠身後說道,語氣柔和,神情卻有幾分冰冷。

此後,又過了幾日,雖還未正式舉行冊立皇太孫儀式,但由於皇帝又下旨讓皇太孫入朝,闔宮上下及內外大臣們都已經對宣王改了尊稱。

東宮上下,這些日子十分忙碌。甘棠一方麵要盯著宮人們準備冊立皇太孫儀式的相關事宜,還安排春雨、秋露帶人去將宣王府的人和財帛接過來。另一方麵,還要幫著皇太孫參謀策論。

倒不是說從前的宣王,如今的皇太孫不善應對政事谘詢。隻是他答對過於君子坦**,對皇帝也就罷了,若對大臣也是如此,實在缺了幾分莫測城府。

這一日,下麵報上來,說失蹤多日的行止公公,被人在冷宮附近一座枯井裏發現,應是失足落井而亡。

甘棠正在為皇太孫研墨,聽得此言,手中不由一頓。

皇太孫令人好生安排行止後事,待人退下,麵帶唏噓之色對甘棠道:“我本意不叫他在身邊伺候就是了,沒想到……”

“殿下,”甘棠壓下心中紛亂的想法道,“奴婢不是提醒過殿下,不可如此自稱嗎?”

“若在姑姑一人麵前,也要稱孤道寡,玄思真便成了孤家寡人了。”皇太孫放下筆,歎道。

甘棠將墨條放在一邊,福身道:“殿下,這裏不比封地,殿下的一舉一動都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呢。甘棠心知殿下不視甘棠如奴仆,這並不在怎麽稱呼。若真因此平添事端,反而更是麻煩。”

“好嘛,孤聽你的就是。孤雖然很想做回宣王,可是皇爺爺將社稷托付於孤,孤也隻能盡力做好。隻是孤德微才疏,實在是怕苦了天下的百姓。”

“殿下未免太過自謙,切不可再提什麽做回宣王的話。這世上,沒有能做回藩王的廢太子,更沒有能做回藩王的皇太孫。”

甘棠語氣十分嚴厲,皇太孫自知理虧,忙轉移話題道:“甘棠姑姑這幾日怎麽戴開這叮當鐲了,不是一直嫌這種首飾不便嗎?”

“奴婢如今在宮中行走,又不能舞刀弄槍,戴這鐲子倒也不打緊。”甘棠輕撫鐲子,笑道。

皇太孫上下打量,這些日子裏,除了他被封皇太孫那日以外,甘棠姑姑在宮中行走,穿的都是女官常服。雖顏色有不同,可比於從前在宣王府時,穿著打扮樸素了不少。發飾、項鏈等有時替換,可這對鐲子沒有換過。要知道從前甘棠姑姑都隻戴金鐲子的,當然,金鐲子不容易碰壞是一個主要原因。

皇太孫旁敲側擊道:“雖說如此,居然能讓甘棠姑姑一改舊習,不知這是哪一位送的鐲子。”

“殿下不將心思用在正事上,整日裏胡思亂想些什麽呢?”甘棠無奈道:“是司禮監那邊送的賀儀,奴婢總不好拂了人家麵子。殿下若有興趣,奴婢那裏的寶貝盡隨殿下挑選。”

皇太孫揉揉手腕,又拿起筆,說道:“古人有雲:何以致契闊?繞腕雙跳脫。甘棠姑姑整日戴著這鐲子,孤能不想差了嗎?又是空歡喜一場,真不知什麽樣的男子才堪配姑姑。”

甘棠搖了搖頭,沒有重申自己無意嫁人的話,時日久了,殿下自然會知道她的決心。

此時甘棠尚不知道,皇太孫入主東宮後的第一個麻煩就要來了。

司禮監中。

安玉琳從東廠回到宮裏,小李子一邊小心翼翼地伺候他淨手,一邊道:“皇太孫殿下才接觸政事,主要以旁聽為主,奏對上,陛下也沒挑什麽毛病。行止的事,東宮那邊已經知道了,兒子讓人報上去說是失足落井,沒留下什麽首尾。也回了掌印爺爺,爺爺也沒說什麽,隻說了一句兒子倒是乖覺。另外,兒子聽說,尚禦監那邊得了貴妃娘娘的令,有意為難東宮這邊。”

“有些人活著,平白讓旁人掛心,死了倒還幹淨。尚禦監的事,你看著點兒。”安玉琳接過帕子,將手擦幹,隨意道。

小李子將安玉琳用過的帕子洗淨,掛在架上,又覷著安玉琳的臉色問道:“幹爹之前叫兒子照應東宮,如今又叫兒子看著。兒子愚鈍,請幹爹明示。”

安玉琳又拿一根玉簽去逗那文鳥,聞言笑道:“你是愚鈍。錦上添花,哪有雪中送炭好?要叫人知道,這宮裏宮外的事兒,都離不開咱們才行。”說到這,他頓了一下,又道:“你準備一下,過幾日咱家送你到東宮去。”

“兒子雖然愚鈍,可對幹爹一片忠心啊,幹爹不要趕兒子走!”小李子跪下抱著安玉琳的小腿哭道。

安玉琳停下逗弄鳥兒的手,歎了口氣道:“說你蠢,你還真蠢?東宮那邊現在隻有井儀一個大太監,你是咱家送去的人,到了東宮必得重用。咱家還指望你得了殿下看重,以後提攜咱家一把呢。還不趕緊放手,像什麽樣子。”

“幹爹,兒子就算得了重用,也是借幹爹的光,想著怎麽報答幹爹還來不及呢!幹爹可不能把兒子當成那起子得誌便猖狂的,喪良心的人。”小李子趕忙放手,雙手伏地道。

安玉琳也不接小李子表忠心的話,隻道:“咱家也不圖別的,你看緊點兒,殿下和甘棠姑姑那裏別出什麽差錯,就是你的功勞了。”

小李子連忙答道:“兒子必定盡心盡力,準不叫幹爹失望。”

安玉琳望著的沒得玩就自己在那裏抖抖羽毛的七彩文鳥,心道深宮愛寵,還是引進籠子裏,嬌養在掌心為好。像殿下那樣放任去衝鋒陷陣,豈不是白白叫旁人看進眼裏,上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