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你還嫌亂添得不夠嗎?

程湘水愣了愣,她沒有想到譽王妃會如此鎮定自若。

不過,程湘水很快就沉著下來,依然擺出溫順乖巧的模樣,卻給了冷永寧一記挑釁的眼神——

“衣裳是譽王殿下拿給臣女的,如果是譽王殿下讓臣女換下,臣女自是不敢不從……”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冷永寧這位譽王妃,根本沒有資格指使她!

眼下,幾乎所有的女眷賓客都望著她們這邊。

程湘水是故意搬出了譽王。

一來,她是要在眾人麵前煞譽王妃的威風。

二來,又更惹眾人遐想,懷疑譽王和程湘水是不是舊情複燃?

冷永寧出生在是皇室,什麽樣的場麵沒有見過。

她秀眉微挑,嘴角依然揚著笑,隻是這笑容卻一絲未入眼底:“織金錦是南疆進貢的麵料,宮裏曾特意派人來府上為本妃量過尺寸。陛下賞賜給譽王,自然是給本妃的。這身衣裳……可不是誰都有資格穿!”

冷永寧深凝她一眼,接著道:“不過……本妃看在是元燁錯拿給程小姐,此事不與你計較,倘若你要是不懂得分寸,玷汙陛下禦賜之物的罪名,不知道程府可擔當得起?”

冷永寧的聲音不大,她要捍衛與楚元燁的感情,卻也不想把事情做絕。

所以,她刻意壓低音量,不想讓旁人聽見。

不至於拂了程湘水的顏麵,也不會讓楚元燁為難。

冷永寧的話,程湘水聽得一清二楚,她知道對方的威脅,是要讓她知難而退。

程湘水的臉色微沉。

她原本料定以冷永寧的性子,剛才落水之事也未吵鬧深究,這次也一定會為了顧全大局而忍氣吞聲。

可讓程湘水沒想到的是,冷永寧會用玷汙禦賜之物的罪名,逼迫她脫去這身衣裙。

此時此刻,程湘水還真是騎虎難下。

若是她執拗不肯脫去這身織金錦裙,此事真鬧到了禦前,不僅會牽連父親,還會讓陛下對她生出壞印象,日後她想要嫁入譽王府就不易了。

但是,程湘水若是現在乖乖伏首,換下了這身衣裳……

恐怕明日京城的名媛圈裏,傳的肯定都是她自取其辱的笑話。

畢竟京圈裏的名門貴女,今日也全都在這裏了。

正在程湘水左右犯愁之際,忽然不經意瞥間,看見楚元燁的身影出現在白玉拱橋,正朝著蓮花雅居的方向而來。

程湘水杏眸微斂,不留痕跡眸底的狠絕冷色。

她的腦子裏已經有了主意!

既然永寧公主一副神聖不可侵犯的態度,那她就讓這位東周公主知道什麽是手段!

這次,她是贏定了!

程湘水倏地再抬眸望向冷永寧時,眼眶中噙著淚,提高了音量:“譽王妃當真要如此?”

剛才冷永寧對她說的那番話,刻意壓低了音量,並無旁人聽見。

這會兒,她隻需要歪曲對方的意思,博得眾人的同情便是。

冷永寧愣了愣。

她似是沒有想到,剛才還故意挑釁她的程家小姐,突然就紅了眼眶,一副楚楚可憐的柔弱姿態。

冷永寧頓了下,還是冷聲低應了對方的話:“本妃隻是要讓程小姐知道,什麽是分寸!”

程湘水的再三逾越之舉,她不會再忍!

此刻,坐在遠處的沐雲歌,也察覺到程湘水不太對勁兒。

她正疑惑時,無意看見楚元戟眼底掠過一絲輕蔑的冷笑。

沐雲歌再順著男人不經意的視線望去,正好看見楚元燁已經越過了白玉拱橋,朝著蓮花雅居而來。

也就在此同時,程湘水淒淒的哭聲傳來——

“隻要譽王妃不要為了這件衣裳的事情,與譽王殿下為難,你讓臣女脫,臣女現在就脫……”

她這位堂堂官家小姐,當著眾人的麵,哭著解開腰間束帶,哭得淒淒慘慘。

但凡是誰看了,都會認定是譽王妃仗勢欺人。

這會兒,冷永寧才驚覺自己又似乎被背上了惡名,而這個程家小姐的手段,還真是層出不窮,卑鄙得很。

冷永寧正想出聲質問對方,自己何時因為這件衣裳的事情,埋怨了元燁?

偏巧也就在這個時候,楚元燁的冷聲從她的身後傳來:“永寧,你究竟幹了什麽?”

屬於男人身上獨有的沉香,也隨之飄來。

不遠處,沐雲歌皺起了眉頭,她終於明白剛才楚元戟眼底的輕蔑冷笑是何意!

想來,楚元戟是早就看穿了程湘水的小心機。

隻可惜,冷永寧直至聽見了楚元燁的冷聲,才頓悟自己又被程湘水給算計了。

“元燁……”

冷永寧正要開口解釋。

程湘水繃著臉,咬緊牙關,硬是脫去了這身織金錦衣裙。

她直接扔到了冷永寧的手裏,淒冷發問:“現在……譽王妃可滿意了?”

此時此刻,程湘水的身上僅剩下一身底衣。

楚元燁瞥了眼冷永寧手裏的那件織金錦裙,溫潤的眉頭緊鎖,多了幾分鋒銳。

他沒有片刻的猶豫,便解開自己的外袍,將程湘水包裹得嚴嚴實實:“來人,帶程家小姐下去休息。”

楚元燁緊繃的嗓音裏,能聽出克製的情緒。

緊接著,他一把拽上了冷永寧的手,帶著她大步流星地離開了蓮花雅居。

沐雲歌心裏咯噔一下,抱著靈兒正要跟過去。

卻被楚元戟伸臂攔下:“歌兒,難道還嫌今日添得亂不夠麽?”

倘若不是這個小女人剛才在六皇嫂麵前胡說八道,教六皇嫂要遵從自己的內心。

冷永寧也不至於在賓客麵前失了大體,還反倒被程湘水算計。

沐雲歌自是不滿男人的這番言語。

她挑眉冷瞥向楚元戟:“你都已經看出了是程家小姐故意算計永寧,添亂的人分明是她,可不是我!”

說罷,沐雲歌輕巧地從旁繞過男人的阻攔。

她眼看見楚元燁拉著冷永寧已經越過了白玉拱橋,消失在視線裏。

沐雲歌抱著靈兒,隨即跟了過去。

天竺和玉樹兩名丫鬟,也趕緊追著主子身後離開。

沒想到冤家路窄,半道上讓沐雲歌遇上了程湘水。

程湘水的身上,還披裹著楚元燁的那件外袍。

此刻,她的臉上無一絲尷尬慌亂,氣定神閑中還透著一絲得意。

正和她的貼身丫鬟悠然自得的走在譽王府裏,那氣勢神情,不知道的人怕是還以為她才是這譽王府的女主人呢!

還真是好不愜意!

沐雲歌眸中的冷戾之色,清晰可見。

很快,程湘水的目光便與沐雲歌在空氣裏相撞。

程湘水眯了眯眼,雖然她與沐雲歌並無過多交集,但是也知道,這位定王妃與冷永寧私交甚好。

想到程湘水剛才算計冷永寧的事情,沐雲歌自是不會給她好臉色。

看這位程家小姐外表明豔動人,沒想到心思如此歹毒。

沐雲歌冷冷地開了口:“都說京城四絕的程家小姐才情絕豔,沒想到隻是虛名,不過是個不知禮數羞恥的女人罷了!”

她冷嘲熱諷的攻擊,讓程湘水細長深邃的丹鳳眼,透著涼薄的冷意。

程湘水定了定神,依然慢條斯理:“定王妃出口便是傷人,也不像是名門閨秀所為,你又有什麽資格說本小姐不知禮數羞恥?”

沐雲歌的眼神倨傲,居高臨下:“你既然知道本妃的身份,見麵卻不行禮參拜,這難道不是不懂禮數?還有……披著譽王的外袍在王府裏四處轉悠,你真把自己當成譽王府的女主人了麽?這就是不知羞恥!”

在她看來,這個程湘水自以為今日贏了冷永寧一局,就更加目中無人了。

沐雲歌今日還偏要挫挫她的銳氣:“程小姐若是不服氣,倒也可以出言反駁本妃的話,說一說本妃所言,可有錯怪了你?”

她知道程湘水一心想嫁給楚元燁,才故意戳她的死穴,惹她動怒。

果然不出沐雲歌所料。

程湘水高傲的性子,自是忍受不了她這番訓斥。

她也全然不顧沐雲歌的身份,警告聲透著陰冷:“我知道定王妃和譽王妃關係匪淺,不過我還是要勸定王妃一句,莫要多管閑事。還有……譽王府的門,我是進定了!”

程湘水的氣焰倒是真的囂張。

她看出沐雲歌是故意與自己為難,倒也不再裝腔作勢,直接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但為了要嫁進譽王府,她可以無用其極,什麽手段都能用上。

沐雲歌身邊有玉樹,她才不會白白地讓這個程湘水欺負。

“膽敢在本妃麵前大放厥詞,玉樹,給本妃掌她的嘴!”

“是!”

玉樹聞聲而上。

程湘水雖然是將門之女,但千金之軀平日還是疏於勤練。

她閃躲幾下後,終還是不敵玉樹的身手,挨了兩記響亮的耳光。

就連披在身上的錦袍也滑落在地,白皙的臉頰印著兩道觸目驚心的掌印,模樣極是狼狽。

“小姐……”

程湘水的貼身丫鬟又驚又怕,趕緊上前拾起地上的外袍,再次披在程湘水的身上,卻被程湘水一把推開。

程湘水又氣又窘,怒瞪著沐雲歌:“定王妃今日的羞辱,本小姐記下了!”

說完,她氣得扭頭轉身,直奔向譽王府大門的方向。

她的貼身丫鬟愣了愣,也趕緊追了過去。

天竺望著她們主仆離去的背影,輕聲嘀咕:“真沒想到京城四絕的程湘水,竟然有如此心機,王妃這次也算是幫譽王妃報仇了。”

玉樹也連聲附和:“奴婢剛才下手,可是使上了十分的力氣,至少能讓她三五天都沒法出來見人。”

兩個丫鬟也看不慣程湘水剛才的囂張氣焰。

讓程湘水吃了癟,她們的臉上也多了幾分雀躍。

倒是沐雲歌,雖然剛才教訓了程湘水,心情卻不僅沒能變得輕鬆,反而變得更加沉重。

“我們先去看看永寧吧!”

沐雲歌懷裏還抱著靈兒,倒是有個極好的理由前來。

還沒等婢女進去通傳,內寢的雕花木門深處,傳來楚元燁不悅的冷聲:“今日府裏有多少雙眼睛看著,你為何偏生要讓她難堪?”

“原來,在元燁的眼裏,隻有我讓她難堪了?”冷永寧的聲音透著沁心的涼意,她還是頭一次放下端莊大體,出言諷刺:“你連禦賜的裙衫都給她穿上了,難道就不曾想過……你們會不會讓我在人前難堪?”

“本王已經解釋過了,是程家小姐不肯穿別人用過的衣物,父皇禦賜的織金錦裙,你既是不穿,放在那裏也是閑置著,給她換上又何妨?”

“因為是禦賜之物,永寧是愛惜才不肯在哺乳期換上,唯恐弄髒了衣裳。這並不是你借口給她更換上的理由!”

“你……簡直不可理喻!”

楚元燁奪門而出,正好與站在門外的沐雲歌照了個正麵。

男人的臉色難看之極,負氣的一拂衣袖,連句招呼也沒打。

此時的六皇子,與平日裏溫文儒雅之態,大相徑庭。

看來也確實是氣極了!

內寢裏,傳來冷永寧嚶嚀的輕泣聲。

聞聲,沐雲歌疾步走了進去。

似是聽到了有人進來,冷永寧的抽泣聲戛然而止。

她抬眸,當看清進屋的人是沐雲歌時,頓時孩子氣的撇撇嘴,漂亮的臉蛋全寫著委屈:“雲歌,想必你剛才全都聽見了,元燁他……根本不信我的話,還是一味地袒護那個程湘水。”

沐雲歌見她梨花帶雨的模樣,竟有些不是滋味。

她看著眼前冷永寧和六皇子鬧成這樣,再想起先前楚元戟的警示,難道真的是她錯了?

沐雲歌輕歎一聲,有些難過:“永寧,今日若不是我教唆你那番話,你也不會被程湘水算計,更不會和譽王大吵一場。都怪我……”

冷永寧抹了把眼淚,一口打斷她:“雲歌你在說什麽呢?雖然我今日著了程家小姐的道,但也隻怪我不如她心機深算,我又怎麽會怪你?”

“可是……我看到你與譽王爭吵後這般難過,心裏實在過意不去。”

沐雲歌是真的內心有些愧疚。

她深知冷永寧對楚元燁的感情,他們倆口子向來說話都是和言細語,像今日這樣嘶吼著大吵,恐怕還是頭一回。

冷永寧走到她麵前,臉上淚痕未幹,卻突然揚起了一道會心的笑容。

“可是……雲歌你知道嗎?今日確是我大婚以來最痛快的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