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我們女人在意的,並非是一件衣裳!

蓮湖裏撲騰的那個人,竟然是程湘水。

隻見她麵露痛苦之色,時而冒出頭來,時而沉入水中。

圍觀的女眷不少,但是沒人識得水性,隻能大聲呼救,同時也驚動了所有賓客。

撲通撲通——

緊接著兩聲水響,湖麵飛濺起水花。

有識得水性的兩名家仆,先後躍入了蓮湖,很快便將程湘水救上了岸。

可是程湘水因溺水陷入了昏迷。

這時沐雲歌越過擁擠的人群,迅速來到程湘水的身邊為她急救。

雖然她沒看見程湘水是怎麽落湖的,總覺得有些蹊蹺。

但眼下還是救人更要緊。

沐雲歌掏出絹帕,迅速為她清理幹淨鼻口腔,然後扯鬆了程湘水腰間的束帶,最後不停用力按壓她的腹部。

沒一會兒,昏迷中的程湘水接連噴出幾口水,緩緩睜開了眼,蘇醒過來。

就在這時,有威嚴淩厲的男聲越過人群,低沉揚起:“這是怎麽回事兒?”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剛剛蘇醒的程湘水身上,隻見她抿著唇不吱聲,目光卻有意地望向了依然還呆愣在旁的冷永寧。

程湘水的這一瞥,無疑引人遐想。

人群裏已經有人憶起,剛才程家小姐落水時,身邊隻有抱著小郡主的譽王妃。

楚元燁的眸光變得幽暗了幾分,凝向冷永寧的時候刻意壓低了嗓音:“永寧,這是怎麽回事兒?”

冷永寧這會兒腦子才逐漸清醒,她搖頭:“我……我真的沒有用力推她……”

剛才程湘水走到她麵前,眼神不善,還伸手去摸靈兒,朱寇的指甲落在靈兒的臉蛋,眼看著就要掐上去,冷永寧情急之下推開了她的手。

冷永寧敢對天發誓,她隻是推開了程湘水的手。

卻不知程湘水為何突然身體失去了重心似的,跌入了湖中。

一切發生的太快太突然,冷永寧剛才整個人都傻了眼。

幸好,程湘水的婢女就站在不遠,當程湘水落水的瞬間,她便已經大聲呼救。

程湘水難得放下了清冷高傲的姿態,嬌態楚楚:“譽王殿下莫要責備譽王妃,我想她也不是故意要推我入湖的。”

京城裏知道楚元燁與程湘水有舊情的人不在少數。

冷永寧就算解釋自己不是故意的,恐怕也不會有人相信。

大家都隻願意相信自己想要的結果。

認定是譽王妃善妒,故意借著今日的機會,給程家小姐一點顏色。

雖然明麵上沒人敢說,可是這些人幸災樂禍的眼神,比尖刀利刃還要剮痛。

楚元燁的臉色此刻也變得難看極了。

繃臉緊抿著薄唇,卻未發作。

還是沐雲歌低沉一聲,打破了沉寂:“程小姐渾身都濕透了,還是趕緊讓丫鬟帶她去換身幹淨的衣裳,以免染了風寒。”

冷永寧也是個識大體的女子,她咽下了這口氣:“還是讓本妃帶程家小姐去更衣吧!”

她已經擱下了尊貴的身份,主動向程湘水示好。

卻不想,程湘水杏眸流轉,望向了楚元燁:“今日是小郡主彌月之喜,我本應該留下來多飲兩杯,隻是……現在恐怕要掃譽王的興致,小女一身狼狽,還是先回府了。”

她的言外之意,是拒絕了譽王妃的一番好意。

無疑,這也更加惹人遐想。

眾人隻會以為冷永寧威脅過程湘水,讓她委曲求全,借故告辭。

恐怕不僅僅是眾人這麽想,就連楚元燁也同樣是。

他突然走到冷永寧麵前,低沉道:“今日讓你在眾人麵前出了醜,是內子和本王的不周,你若是就這樣走了,旁人隻會道我譽王府不懂禮數。”

沒有給程湘水開口拒絕的機會,楚元燁溫文儒雅地擺出一記請姿,眾目睽睽之下,親自領著程湘水去內殿更衣。

沐雲歌的目光投向冷永寧,隻見她目光緊跟著楚元燁和程湘水遠去的背影。

明明眼淚在眶裏打轉,卻硬生生咬牙忍了下來。

“剛才發生了一點小意外,打擾了諸位的雅興,還請見諒。”

冷永寧衝著眾人,嘴角擠出一抹笑,緊接著招呼樂師舞姬,繼續在湖麵石台上彈奏舞蹈。

很快,樂師的琴聲再度揚起,舞姬翩翩。

方才籠罩在蓮花雅居的凝重氣氛也隨著音律節奏,飄散在空氣裏。

冷永寧這才抱著靈兒,走到一處僻靜無人的角落裏,潸然淚下。

倏地,一隻溫柔的手臂從身後輕環上她的肩。

“我知道不是你幹的……”

沐雲歌知道永寧公主的為人稟性。

更知道程湘水是個手段狠辣的女人,從她害得冷永寧早產,月子裏故意讓奴婢送來楚元燁的底衣,都能看出這個女人不簡單。

冷永寧抹去臉上的淚痕,故作輕鬆地笑了聲:“我沒事兒!”

雖然她故作堅強,但沐雲歌知道她心裏定是委屈的。

隻是皇室公主的修養,讓她知道要顧全大局。

沐雲歌接過她懷裏的靈兒,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永寧,今日的事情究竟是怎麽回事兒?這個程湘水突然使出這麽一招,我覺得她的目的絕不是這麽簡單。”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程湘水對楚元燁有執念。

哪怕時隔兩年,已過二九年華的她依然未嫁,直至楚元燁和冷永寧此番回京後,她才又活躍在京城的名媛圈子裏。

若要說她真的不是為了接近楚元燁,就連沐雲歌也不信!

冷永寧在沐雲歌的麵前,倒是無需隱瞞,她如實將剛才程湘水出現在自己麵前,眸光不善,故意要用指甲掐靈兒,挑釁自己出手推開了她。

如今再細細回想,冷永寧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是中了程湘水的圈套。

程湘水就是故意要激怒她,讓她出手,這樣才能在眾人麵前坐實了譽王妃善妒的罪名。

想到這兒,冷永寧懊惱地拍了下腦袋:“都怪我太蠢,怎麽會上了她的當……”

沐雲歌倒是十分能夠理解:“永寧你也是擔心靈兒才會出手,身為人母,情急之下都會做出這樣的反應。”

倒是程湘水,能利用這樣的手段達到目的,還真是不容小覷。

京城四絕之中,唯一能算得上才貌雙全的,恐怕也隻有她了吧!

隻是此女心思毒辣,著實令人不喜。

也不知當年六皇子怎麽會和她情投意合,攪和到了一起。

此刻,冷永寧也陷入了沉思。

既然猜出了程湘水的別有用心,也不難猜出她的目的是什麽。

“雲歌,你說……這位程小姐對元燁餘情未了,元燁對她……會不會亦是如此?”

冷永寧在這份感情裏一直表現出大度。

她甚至還主動提出過,要幫楚元燁納了程湘水做側妃。

隻是這件事情楚元燁一口回絕,才就此作罷。

其實,楚元燁拒絕再納側妃,冷永寧的心裏是歡喜的。

沐雲歌輕聲反問她:“那你想讓譽王納程湘水為側妃嗎?”

她能看得出,冷永寧問自己這個問題的時候,眸光是糾結的。

身在這個年代,哪怕是皇室公主,也覺得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倘若不願夫君納妾,倒是要背上善妒的罵名。

冷永寧吱吱唔唔:“我……不知道!”

她口裏說不知道,心裏又怎能自欺欺人。

沐雲歌淡淡地戳破了那一層紙:“你說不知道,那定然就是不願意。既然你心裏不願意,那就遵從自己內心的想法,守住自己的幸福,不要讓別人奪走了!”

她的語氣極是平靜。

倒是冷永寧,不能置信地睜大眼睛。

她長到這麽大,學的是女德,教的是修養。

還是頭一回有人告訴她,不用顧全禮數教義,遵從自己的內心,守住自己想要的幸福!

“雲歌,我……突然有點羨慕你了……”

冷永寧滿眼深情的凝望著她。

她羨慕沐雲歌活得通透自在,敢無所顧忌地說出自私念頭,不怕世俗眼光,剛才對自己說出這樣一番誠摯之言。

還未等沐雲歌來得及開口,忽聞身後傳來熟悉的低沉嗓音:“不知六皇嫂羨慕我家內子什麽?”

楚元戟不知何時出現在她們身後,竟然未發出一絲聲響。

沐雲歌懷抱著靈兒,也被他突如其來的一聲驚嚇到。

她沒好氣地賞了男人一記白眼:“定王是屬貓的嗎?走路怎麽一點兒聲音也沒有。”

楚元戟不怒反笑,意味深長:“本王是想讓你們知道,什麽叫隔牆有耳……”

這女人竟然背地裏教壞六皇嫂。

這些話若是讓有心人聽了去,怕是又能大做文章,一石激起千層浪。

就在這時,蓮花雅居另一側傳來**聲——

“你們快看,程家小姐新換的那身衣裳,是不是禦賜的織金錦?”

“絕對沒錯,就是南疆進貢的織金錦,麵料和定王妃身上那件一模一樣。”

“聽說這織金錦的麵料,幾位皇子裏……陛下隻賞了定王和譽王。譽王怎麽會把這身衣裳給程家小姐?”

貴門世家的夫人小姐之間,竊竊私語此起彼伏。

也有人譏諷冷嘲:“還真是世事難料,定王妃這樣的醜女,倒是得了定王這份恩寵,再看看譽王妃……貴為東周公主,還抵不過譽王的老相好。”

沐雲歌和冷永寧坐在暗處,這些話都聽得一清二楚。

站立於她們旁側的楚元戟,同樣也聽得清清楚楚。

男人眉心緊鎖,低沉道:“六皇嫂莫要聽這些婦人背地裏嚼舌根,六哥這麽做,定是有他的理由。”

冷永寧的眼睛裏,蒙上一團看不透的霧氣,順著人潮湧動的方向望過去。

隻見程湘水一襲月牙白織金錦長裙,裙裾搖曳,肩袖挽媚紫輕紗,同色的媚紫束腰綬纓有流蘇。

落水之後,程湘水應該是讓丫鬟為自己重新梳理了青絲,發髻高綰,再配上這身華麗的織金錦長裙,氣質高貴逼人。

“雲歌說得對,如果我內心不願意,就該遵從心裏的想法……”

冷永寧突然站起身,從角落裏走了出去。

剛才那些躲在背地裏嚼舌根的女眷,突然看見譽王妃冒出來,驚得麵色驟變。

唯有沐雲歌,麵紗下的唇角勾揚,似是已經料到了冷永寧下一步要做什麽。

楚元戟目光如炬,似是看穿了麵紗下女人的笑意。

他壓低嗓音道:“要是六皇嫂聽信了你剛才那番教唆,今日怕是要和六哥心生嫌隙……”

沐雲歌不悅的懟道:“我並無心挑拔譽王和永寧的夫妻感情,但凡事都有底線。”

她杏腮微鼓,瞪著男人。

楚元戟清了清嗓子:“不過是一件衣裳罷了,何至於……”

不等他的話說完,就被沐雲歌沒好氣的打斷。

“女人在意的可不是這件衣裳……一會兒不論發生什麽,永寧都隻是遵從她內心的真實想法罷了。”

沐雲歌忍不住又白了楚元戟一眼。

像他們這樣的皇子,自詡身份高貴,更是不懂得打從心底尊重女性。

楚元戟識趣的閉上嘴。

不過,今日程湘水的手段連他也微有驚詫。

楚元戟相信,六哥不可能看不出來,今日程湘水不論是落水還是更衣,都暗藏著不可言喻的玄機。

這會兒,程湘水已經回到了蓮花雅居。

似是察覺到了來自其他女眷眼底的豔羨,她唇角微勾,揚起一貫的清高冷傲。

她得意的笑容才掛上嘴角,就看見冷永寧蓮步款款的朝她而來。

相比起程湘水的美,冷永寧更顯純淨清透,就仿若這湖裏的蓮花一般,聖潔高貴。

“程家小姐可知,你身上的衣裙是從何處而來?這可是陛下的賞賜……”

冷永寧不慍不火,語氣雖然極是平靜,卻也不怒自威,有著皇室公主的氣派。

程湘水似也早就料到了譽王妃會找上自己,故作委屈的俯首作小:“這裙衫是譽王殿下拿給臣女的,臣女並不知來曆。”

其實,她分明就是剛才聽見了那些女眷議論定王妃的裝扮,記在了心裏。

故意趁著落水更衣之際,在楚元燁麵前硬要來這身衣裳換上的。

現在她又說自己不知這華裙的來曆,就是想惹惱冷永寧,讓她在眾人麵前失態。

卻不想,冷永寧莞爾一笑:“原來是元燁錯拿了這身衣裳,那就請程家小姐再辛苦一趟,去把這身衣裳換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