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一紙休書!

站在門外的向珍雁,在聽見剛才李塢的那番話後,杏眸驚怔。

她知道杜氏心術不正,但卻沒有想到這個女人會壞到骨子裏。

向珍雁心中悲憤交加,在女兒的攙扶下,微顫著走進了屋子。

眼前的杜氏,看起來狼狽之極,依然不甘地想要在沐睿麵前強辯。

“老爺,這件事情分明是有人想要害我,昨日我出府被人敲昏過去,再醒來就出現在這裏……”

還未等沐睿開口,身後傳來沐雲歌的一聲冷嗤。

她輕蔑反問:“你昨日唆使管家拖住我爹,匆促出府難道不是為了搶先一步去見李塢嗎?哦……不對,應該說你是為了搶先一步殺人滅口!”

聞言,沐睿蒼勁的墨瞳更顯晦暗如深。

杜氏緊裹在被子裏,原本瑟瑟發抖的身子突然僵滯,也當場石化。

不過,杜氏轉念就想明白了。

再抬眸,她的眼睛裏迸出刀子般淩厲的光,又恨又氣:“我明白了,這一切都是你這個小賤人設下的圈套……老爺,妾身和這個死瘸子真的是清白的,是這小賤人陷害算計我。”

其實剛才沐雲歌一開口,沐睿便聽出了其中端倪。

不過,杜氏的身上肯定也幹淨,十七年前的事情和她脫不了幹係。

但不論怎麽說,杜氏現在都是丞相夫人。

今日之事鬧得如此大,傳出去丟的是相府和沐睿的顏麵。

沐睿暫且放下杜氏在旁,冷沉的目光落到沐雲歌的身上,透著薄怒:“歌兒,你……為何要這麽做?”

就算是要徹查十七年前的真相,也不必將家醜外揚,丟臉丟到了長安街上。

見沐睿將矛頭指向沐雲歌,一直沉默未語的向珍雁突然疾步上前。

“老爺為何不先質問那毒婦,當年為何要陷害我?”

向氏現在才明白,女兒口口聲聲說今日會為她沉冤昭雪,看來已是準備了許久。

女兒為了她能做到這一步,她當然拚盡全力也要護著女兒。

向珍雁下巴微揚,眸底透著銳光,毫無懼意地與沐睿視線相對。

沐睿凝著突然對峙在眼前的向氏,愣了愣,喉結滾動,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自從向氏嫁入沐府直至下堂,這二十多年來,沐睿還是頭一回在向氏的眼睛裏看見如此咄咄逼人的強硬氣勢。

沐睿在婦人犀利的目光注視下,眸色終於有了鬆動:“老夫說過,十七年前的事情會徹查到底,給你一個交代。就一定會言而有信!”

“老爺要如何交代我暫且不問,不過……她倒是應該給我一個交代。”

向珍雁的目光,從男人的臉上緩緩轉向杜氏,目光冰冷,一步一步走近杜氏。

向氏突然抬起手,啪啪兩記響亮的耳光,狠狠落在杜美蘭的臉上。

她幾乎是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才能將胸腔的憤意發泄。

重力甩下兩記耳光後,向氏腳步不穩的朝後退了一步。

幸而沐雲歌眼疾手快,一把將娘親扶穩。

在沐雲歌的印象裏,娘親雖然骨子裏倔強,但性情溫柔善良,平日裏連一隻螞蟻也舍不得踩,更別提動手打人。

看來,婦人憋屈受了十七年的痛苦,全都在這兩記耳光裏。

杜美蘭挨了兩記耳光,白皙美豔的臉頰頓時紅腫得像饅頭,又痛又恨:“賤婦,你敢打我……”

自從她坐上相府女主人的位置,何曾受過這種屈辱。

杜美蘭爬起來想要還手。

無奈雙手一鬆開,被子下白花花的身子就暴露在空氣裏,春光外泄。

迫使杜氏隻能收手緊攥住被子,無力還擊,卻心有不甘:“求老爺為妾身做主,你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們母女欺負妾身啊……”

沐睿怒不可遏,低喝:“你還嫌在外麵臉丟得不夠嗎?來人,先把人押回相府。”

烈日金輝,籠罩著大地。

丞相府的南廂的大堂內,窗口傾灑的陽光也仿若突然暗沉下來,氣氛分外陰冷肅然。

沐睿端坐在家主的位置上,凝盯著押跪在堂下的二人。

瘸腿李塢依然隻著一條褻褲,渾身被鞭打得血痕累累,嘴角也掛著血絲,無力地趴跪在堂下。

“丞相大人,小的……真的全都交代了。當年杜氏發現小的與相府的丫鬟秋杏私通,以此為威脅……逼小的陷害夫人,丞相大人休妻下堂,她這個妾室才有機會扶正……”

杜美蘭跪在不遠處,此刻身上穿著白色底衣,發髻淩亂。

聞言,她更是嚇得花容失色。

杜美蘭淚眼汪汪,梨花帶雨地望著沐睿哭訴:“當年老爺可是親自查明了向氏與李塢私通,向氏還將自己的首飾贈予這個賭棍,他拿去典當鋪子的當票,還是老爺親自去取的。”

說罷,她再指向李塢,企圖反咬一口:“這個死瘸子分明就是和向氏母女一夥,今日與她們母女聯手,算計陷害妾身,還請老爺明察秋毫。”

沐睿眉峰微挑,蒼勁的眸光隱隱透著戾氣。

若說到證據,當年是他親自在典當鋪子查出向氏的首飾被李塢畫押典當。

倘若說向珍雁與李塢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首飾為何會落入李塢手中,當年確實讓他很難相信婦人是清白的。

眼前,杜美蘭身姿嬌柔,掩麵抽泣的楚楚模樣,讓沐睿心裏不禁油生一絲憐惜。

他實在不相信睡在自己身邊,嬌柔媚嗲的婦人,會有如此心機。

莫非,這一切真的是向氏母女與瘸腿李塢設下的局?

想到這兒,沐睿捏緊拳頭,墨瞳犀利如刀,目光再次掃向沐雲歌。

他襟正肅然地道:“既然今日是處理家務事,那就恕老夫冒犯,這裏沒有定王妃,隻有相府嫡女。”

“雲歌是身份不重要,今日重要的是要為我娘親討回公道。”

沐雲歌眉目清冷,透著難以言喻的氣勢。

不過,沐睿的眼神同樣淩厲,帶給人極其強烈的壓迫感。

“老夫既說要查清此事,那就定是要還所有人一個公道。今日之事,分明皆在你的算計之中,你為了幫你娘洗脫罪名,不惜陷害杜氏,可屬實情?”

他縱橫官場,閱人無數,哪能看不出今日之事全盤都是在沐雲歌的掌控之中。

沐雲歌倒也不遮不掩:“沒錯!今日的一切,確實都是我一手策劃的。”

聽見她親口承認,杜美蘭的氣焰頓時就起來了。

她從地上爬起來,直接奔上前抱住沐睿的衣袖,哭中帶鬧:“老爺,你剛才可聽清楚了,這個死丫頭親口承認是她陷害我,妾身和那個死瘸子真的是清白的!”

沐睿不留痕跡地甩開了她,臉色亦是極黑極沉。

就算今日之事是沐雲歌算計杜氏,但杜氏也難將自己摘幹淨。

沐睿沉著臉,凝向沐雲歌和向氏,語氣帶著斥責:“你們怎能不顧相府顏麵……”

沐雲歌冷笑:“爹不是說要徹查十七年前的事情嗎?女兒今日這出戲也是為了給爹熱場,幫你勾起當年的回憶。今日杜氏所經曆的,都是她十七年前陷害我娘所做過的事情,女兒不過是以牙還牙,何錯之有?”

此時此刻,杜美蘭已經漸漸從慌亂中回了神。

既然沐雲歌已經親口承認設計陷害她,她還有什麽可怕的。

十七年前的事情,就算李塢開口指認她,也拿不出證據來。

杜美蘭頓時有了底氣。

為了打消沐睿對自己的懷疑,她咬牙發起了毒誓:“老爺,妾身敢對天發誓,十七年前絕沒有做過陷害向氏的事情,倘若妾身說謊,就讓我死無葬身之地,這輩子再也得不到老爺的恩寵。”

果然還是她更懂男人的心。

她信誓旦旦地發完毒誓,清楚看見沐睿的神色似有鬆動。

杜美蘭不失時機的又補了一句:“老爺,今日之事不難看出……向氏與這個死瘸子一直藕斷絲連,他們才會有機會聯手陷害妾身。”

今日,沐雲歌害她出了這麽大的糗,杜美蘭當然咽不下這口氣。

她寧可發毒誓,也要死咬著當年確是向珍雁紅杏出牆,企圖將沐睿的怒火再轉移到向氏的身上。

沐睿深邃幽暗的墨瞳,直勾勾瞪著渾身是血的魁梧男子:“如果你不想另一條腿也廢了,就老老實實全盤托出……”

他的聲音不大,卻透著濃鬱殺機。

李塢的身體顫抖得厲害,除了血淋淋的鞭痕疼得很,他心中也是極害怕的。

於是,他再次將十七年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盤托出。

還有他這次是如何尋到杜氏,三番兩次索取錢財,以及杜氏昨日尋上門想要下毒謀害他性命之事,全都交代了。

杜美蘭這才猛然發現,原本藏在衣袖裏的那包毒藥不翼而飛。

她慌張辯解:“老爺,一切都是他胡諂,想要陷害妾身,我從來沒有給過他銀子,也與他並無往來……”

杜美蘭心中篤定,自己給李塢的那些銀子,這個賭棍肯定是輸光了。

而且,秋杏拿了她最後一筆銀兩後便失蹤,顯然是撇下李塢這個賭棍卷款逃離了京城。

就憑李塢這幾句話,根本定不了她的罪名。

況且沐睿對李塢恨之入骨,也不可能相信李塢的說辭。

所以,杜美蘭堅信隻要自己死咬著不鬆口,就萬無一失。

為了轉移沐睿的注意,她再次將矛頭對準向珍雁。

朝著向氏大聲冷嘲熱諷:“如果我沒記錯,秋杏那丫鬟當初離府時,你還給了她二十兩銀子,現在卻又編排是她與你的奸夫合謀,反正現在找不到秋杏,你們母女想怎麽編排都成!”

“你……血口噴人!”

向珍雁的臉色一陣白一陣紅。

她也是今日才得知,當年陷害自己的人,其中還有秋杏。

心裏確實不是個滋味!

看見杜氏的囂張氣焰見漲,沐雲歌也不打算再繼續浪費時間了:“玉樹,把人帶上來。”

聞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沐雲歌的身上。

她這才接著道:“既然十七年前陷害我娘的事情,秋杏是關鍵人物,那就讓她來親口說出實情。”

這一回,輪到杜美蘭傻了眼。

很快,秋杏就被帶到了廳堂中央。

從她走進門,就感受到了來自向珍雁的灼灼目光。

秋杏心虛地耷拉著腦袋,不敢與往昔的主子目光對視。

剛才在門外,杜氏的話她都聽得一清二楚。

當年,向氏確實待秋杏不薄,知道她贖身出府嫁人,還特意拿出了壓箱底的陪嫁,贈予她二十兩銀子當作嫁妝。

隻可惜秋杏當年被男女情愛衝昏了頭腦,才會受杜氏利用,陷害自家主子。

“夫人,奴婢對不起你。”秋杏嗵的一聲對著向珍雁的方向跪下,磕頭認錯:“當年奴婢聽信了杜氏的讒言,一時迷了心竅,才會在夫人的茶水裏下藥。”

她的話出,杜美蘭的臉色頓時變得陰沉,恨不得立馬將秋杏攆出去——

“她是哪裏冒出來的野婦?我根本就不認識她。你們母女別以為隨便找個人冒名頂替秋杏,就可以把罪名扣在我的頭上……”

杜美蘭知道,平日裏沐睿連她身邊常侍候的幾名丫鬟都叫不出名字,男人又怎麽可能還記得秋杏。

更何況事情已經過去十七年,物是人非,秋杏的容貌身材都有極大的變化。

杜美蘭何等精明,無論如何這個罪名她還是會咬牙不承認。

秋杏拿出隨身的包袱,將裏麵的銀元寶呈落在地麵:“老爺,這是前些日子杜氏找上我,給的一百兩銀子,全都在這兒了。”

向來,大戶人家的銀元寶都會有記號,隻要沐睿看了便知。

沐睿眸光陰鷙,低沉下令:“呈上來。”

隨即,家仆便將擺在地上的銀元寶呈上去。

站在沐睿身邊的杜美蘭,這次是真的慌了神。

她怎麽也沒有想到,秋杏把那些銀子竟也帶來了。

隻怪她當初心急,一時疏忽忘了將這些銀兩洗白。

當這些印有沐府印記的白花花銀元寶,呈現在沐睿麵前時,男人的臉都綠了。

杜氏口口聲聲說是向珍雁母女陷害她,可是眼前人證物證俱在。

根據李塢和秋杏夫婦的證詞,也並無疏漏之處,實在是讓沐睿不得不重新審視麵前的杜美蘭。

“這些銀兩……你要做何解釋?”沐睿冷眼瞥向杜氏:“你不會告訴老夫,它們是自己長腳從相府裏飛出去的吧?”

男人的口吻,分明已經對杜氏產生了懷疑。

倘若這些事情都真的是杜氏所為,那婦人的歹毒心機,著實令他脊背寒涼。

杜美蘭臉色慘白,吱吱唔唔:“妾……妾身真的不知道……”

因為秋杏出現得太突然,讓她全然沒有設防。

就在這時,沐雲歌突然走上前。

半壁陽光從窗口傾落,她的周身被金光籠罩,芳華明媚,璀璨之極。

“女兒這裏還有兩樣物件,一並呈交給爹爹定奪。”

沐雲歌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支金花珠釵和翡色玉鐲。

向珍雁一眼就認出了那隻玉鐲,頓時杏眸睜大:“歌兒,這……隻玉鐲怎麽會在你的手裏。”

她的驚詫聲,也讓沐睿仔細望向沐雲歌的手中之物。

那隻翡色玉鐲裏有一縷紅玉,獨特之極。

就算沐睿也還能記得,這是向氏當年的陪嫁之物。

前幾年在府中遭竊,偷盜的丫鬟是抓到了,可是東西卻沒能搜出。

沐睿揉了揉太陽穴,眉頭變得更沉。

當年他就察覺到此事有異,卻未深究,今日東窗事發,更知非同尋常。

不等他開口問。

沐雲歌的聲音揚起:“這支珠釵和玉鐲都是李塢拿去當鋪典當的首飾,當票就在這裏,上麵清清楚楚寫著日期,也就是昨日早上的事情……”

李塢趴在地上,鮮血沿著手臂往下滑落,有氣無力的應聲:“這兩件首飾都是杜氏給我的,她說手裏沒有銀子,讓我自己想辦法。”

這回,杜美蘭再也無力辯解。

前幾日李塢纏著她要銀子,她才剛給了秋杏一百兩,實在是沒有辦法再從府裏的帳麵取出大量白銀,隻好將自己不用的一支舊釵和藏著無法銷髒的這隻玉鐲拿出來,打發了李塢。

沒曾想,沐雲歌竟然能從當鋪裏將這兩樣東西贖回來。

沐睿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狠狠地瞪著杜氏,出聲威脅:“你若是再不如實交代,老夫也隻能將你送官查辦。”

杜美蘭隻覺腿腳一軟,癱倒在地。

她仿若一隻落入陷阱的困獸,悲痛哭著求饒:“老爺,妾身也是太愛老爺,才會一時糊塗……”

這番說辭,簡直是可笑之極。

沐雲歌冷聲提醒杜氏:“如果我沒有記錯,方才你可是發過毒誓的,如果當年真是你陷害我娘,便死無葬身之地!這話……你不會這麽快就忘了吧?”

杜美蘭臉上還掛著淚,眸光錯綜複雜,既憤然,又惶恐,還有說不出的恨意。

沐雲歌的目光平靜地望向沐睿:“爹打算如何給我娘一個交代?”

此時此刻,她的語氣就像是個旁觀者,淡看雲卷雲舒,靜觀沐睿的態度。

沐睿眉心緊鎖,沉默片刻後:“杜氏犯七出之妒忌,勾結外人陷害向氏,起歹毒之心,欲殺人滅口,從即日起……杜氏不再是相府主母,貶為府奴。相府中饋印章交還給向氏主掌。來人,紙墨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