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她隻想保全定王!

沐睿幾乎是咬著牙提起筆墨,龍飛鳳舞地寫下休書,落筆蓋印。

他將那一紙休書扔在了杜氏的臉上,冷哼一聲,氣得說不出話。

此時此刻,杜美蘭癱軟在地,腦子混混沌沌,整個人好似打了霜的茄子,蔫了。

廳堂裏,更是鴉雀無聲,一片寂靜。

還是沐雲歌先開口,打破了眼前的沉靜:“來人,現在就去把牡丹收拾出來,所有用過的東西全都要換掉。”

她這一聲,仿若當頭一棒,頓時讓杜美蘭清醒過來。

杜氏漸漸恢複理智,視線落在眼前的休書上。

她再緩緩抬眸望向沐雲歌。

杜美蘭這半生,算計人還從未失過手。

可是她卻在沐雲歌的手裏,接連著翻過兩次跟頭,這次被沐睿休棄貶為府奴,較上回相比,更顯狼狽。

想到所有的一切都是這個小賤人一手策劃的,杜美蘭心底怒火中燒,睚眥欲裂,此刻想殺了沐雲歌的心都有。

不過,杜美蘭也不是輕易認輸的主兒。

她心中冷笑,沐雲歌這個小賤人,真以為這樣就能擊垮她嗎?

等著瞧!

相府女主人的位置,遲早還是她的!

似是看穿了杜美蘭的心機,接連下來的幾日,沐雲歌都留在了相府。

沐雲歌心裏明白,沐睿這次雖然言出必行,給了向珍雁一個交代。

但他和向氏二人分開多年,之間早就產生了無形隔閡。

就算沐睿將府裏的中饋印章交到了向珍雁的手裏,也並未與向氏敞開心扉。

向珍雁一時之間,很難在相府再次樹立起主母的威信。

而且,杜美蘭雖被貶為府奴,可是她心機頗深,日後在相府少不了會挑惹事端。

以向珍雁溫柔和善的稟性,自然不是杜氏的對手。

所以,沐雲歌要在離開相府之前,要幫向珍雁將牡丹閣裏的人手都安置好。

以前牡丹閣的丫鬟,自是一個都不能留。

她先前看中的紅桃,便安排留在了向珍雁的身邊侍候。

還有楚元戟安插給她的人手,現在也派上了用場。

沐雲歌讓幾名侍衛喬扮成家仆,留在了牡丹閣裏。

隻有保證向氏在相府裏平安無事,她才能安心地離開。

離府之前,向氏拉著女兒的手,眸光含淚,依依不舍。

沐雲歌最怕這般煽情的場麵,故作輕鬆地打趣道:“娘若是真舍不得我,女兒就不走了。”

她這一句出,便逗笑了婦了。

向珍雁柔聲輕言:“歌兒,你回去後要代娘向定王殿下轉達謝意。”

沐雲歌笑應:“他又沒出半分力氣,娘謝他做甚?”

“若非定王殿下派手下的人幫忙,僅憑你一人之力,又怎能幫娘沉冤昭雪?”

向珍雁是明白人,就算沐雲歌聰明,手底下也得有好幫手。

而定王安排在沐雲歌身邊的人,向氏都看在眼裏,個個都是忠心耿耿,也不禁讓婦人對定王的好感加深了幾分。

沐雲歌反覆上婦人的手,輕拍兩下:“好好好!我一定把娘的謝意傳達到。”

就在沐雲歌正要上馬車之際,沐睿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府門口。

“老夫也有幾句話,想單獨和定王妃說。”

經過杜氏這件事情,沐睿顯然深受打擊。

才幾日的光景,他就平添了不少白發,整個人看起來蒼老了許多。

沐雲歌原本一直對這個爹不滿,可是當看見沐睿銀發蒼蒼的頹唐模樣,心尖還是沒由來的一軟。

畢竟是骨血相連,想來原主對這個爹,也並非全無感情。

沐雲歌一記眼神示意,玉樹和隨行侍衛便都退下,向氏也先行離開。

馬車前,隻剩下沐睿和沐雲歌二人。

沐雲歌開門見山:“爹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自從陛下圍獵遇刺回宮後,就一直沒有早朝,朝中事務多由定王殿下代為處理。如今朝堂之上已經有不少人開始猜忌,甚至……有其他皇子的黨羽,背裏的想要詬陷是定王殿下軟禁了陛下。”

沐睿的神色有些疲憊,近來家事國事,無一不令他憂心。

沐雲歌靜靜看著他,反問:“爹是想繞著彎子,在我這裏打探陛下的情況嗎?女兒隻能告訴爹,我什麽都不知道。”

聽得出女兒話裏的提防,沐睿的眉心皺得更緊了。

“爹知道你不信任我,但是此事關係定王殿下前程,老夫的這番話你一定要傳達給定王殿下,陛下的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歌兒,爹知道……你認為爹向來厚此薄彼,以前眼裏隻有……寧王殿下,但定王殿下也是我的女婿,定王府與相府之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老夫絕不會看著他被人算計也無動於衷。”

從他的眉眼之間,能看得出此話並非虛意。

沐雲歌再細品父親剛才的話,其間似乎並未試探過陛下懶朝的真正原因。

看來,沐睿這番話是出自肺腑。

沐雲歌這才點了頭:“爹的這番話,女兒會告訴元戟,也……替他在此多謝爹的這番好意。”

聞聲。

沐睿再一次正色凝盯著這個女兒,突然覺得熟悉又陌生。

這次,是沐雲歌查出十七年前向氏的冤案真相,她每一步都算計得極其縝密,人證物證俱全,著實讓沐睿大吃一驚。

也正是這件事,讓沐睿重新認識了這個不被自己待見的女兒。

倘若沐雲歌是個男兒身,有此謀略定能成就一番事業。

沐睿心中竟漾起一絲惋惜。

很快,馬車離開相府,徐徐朝著皇宮的方向行進。

莫言一早便回宮傳了消息,等到沐雲歌回宮時,他已等在宮門口。

“屬下奉命在此恭迎王妃,王爺還交代……讓王妃回宮後便前往蓮宮,王爺在那裏等著王妃。”

沐雲歌心中微驚。

為何男人會讓她直接前去蓮宮?莫非陛下出了什麽事?

想想又不太可能。

倘若陛下有事,楚元戟應該早就派人去相府傳信給她了。

馬車繼續往前,沿著蓮湖的青石小徑,很快便到了蓮宮外。

沐雲歌下了馬車,一眼便看見了宮門外的場景。

蓮宮的高牆外,四周全都排列著禁軍,看樣子應該是守候在此。

楚元戟身著如火焰般赤紅精繡著曼陀羅花的錦袍,英俊的五官映襯著灼灼火紅,耀眼之極。

他大步流星朝著沐雲歌的方向走來,高大偉岸的身軀每一步都沉穩霸氣。

“元戟,這……是出了什麽事嗎?”

沐雲歌環顧四周,蓮宮外不僅戒備森嚴,氣氛亦是凝重。

楚元戟已經走到了她的麵前,自然地牽上她的手:“歌兒,借一步說話。”

見他神色肅然,沐雲歌竟一時忘了抽回手,任由男人牽著她走到臨近的蓮湖前。

“自從你那日離宮後,父皇突然就來了蓮宮,也不知是在蓮宮裏發生了什麽事,父皇將自己關在玉昭儀曾經的寢殿中,不吃不喝已經好幾日了……”

楚元戟眉頭緊鎖,看得出心中擔憂:“歌兒,本王記得你先前說過,已經找到了治療父皇心病的法子,可眼下這樣的情形,看起來似乎並不像好兆頭。”

聽完男人的話,沐雲歌大概猜到,陛下應該是找到了玉夙留下來的詞曲和物件。

“我想……是時候讓我再給陛下看診了。”

她料定,經過這幾日的沉澱,陛下的情緒應該漸漸平穩,冷靜下來。

楚元戟緊握著她的手,目光深邃且凝重:“你可真有把握?”

事關陛下安危,倘若真有個好歹,恐怕就連他也不能獨善其身。

這幾日,雖然楚元戟已經極力的封鎖了消息,可是蓮宮外有重兵把守,不可能不引人猜忌,朝堂裏的異聲已經越來越清晰,他心裏都十分清楚。

沐雲歌霧眸出奇的寧靜:“已經到了這一步,元戟你也隻能讓我一試了。”

今日沐睿的一番話,也讓她清楚知道了楚元戟現在的處境並不好過。

陛下信任且重用他,反倒讓他在朝堂惹得一身騷。

楚元戟薄唇緊抿,鷹般銳利的眸盯著她,沉默片刻後重重點下頭:“本王信你!”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從他一開始找上沐雲歌,其實就是選擇了相信她。

緩緩,楚元戟鬆開她的手,依然愁雲滿臉:“隻是……父皇現在什麽人也不肯見,就連本王也隻能站在寢殿外說話。”

“元戟,你幫我準備一盤棋,就說我懇請與陛下對弈。”

沐雲歌心裏雖然沒有十足的把握,可事到如今,也隻能一試。

楚元戟愣了愣,又是棋?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沐雲歌前兩次為陛下看診,也都利用了棋局。

莫非……這棋局裏藏著給父皇治病的藥引?

在沐雲歌邁進蓮宮前,楚元戟便已經讓人準備好了棋盤和棋子,讓她帶入了蓮宮。

桂公公已經等在門內,麵色惶恐:“奴婢給定王妃引路。”

前往玉昭儀寢殿的路,沐雲歌並不陌生。

桂公公心驚膽戰在站在門外通傳:“陛下,定王妃懇請與陛下對弈一局。”

這一連好幾日,陛下將自己關在裏麵,不吃不喝。

桂公公隻覺得,自己項上的這顆人頭怕是很快就要掉了。

接著,空氣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就在桂公公麵露難色地望向沐雲歌的時候,一道沙啞低迷的聲音從門內傳來——

“讓她進來。”

是陛下的聲音,傷感中透著無力,更似疲乏。

桂公公又驚又喜,沒想到陛下會答應讓定王妃進去。

他連連向沐雲歌作揖行禮:“就有勞定王妃了。”

桂公公心想,定王特意請定王妃來蓮宮,心中一定是有了把握。

眼下,他這個奴才也隻能將勸諫陛下的希望,落在定王妃的身上了。

沐雲歌微微頷首,推門進了屋。

進門,她便看見偎倚在牆角古琴邊的中年男人。

雖然已經邁入五十,但是楚道行以前看著並不顯老。

可是,這會兒映入沐雲歌眼簾的男人,卻似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

“還望陛下保重龍體!”

沐雲歌的目光,落在了男人的手上,還有他麵前的地麵,散落的一頁頁的詞曲紙張。

楚道行的眼睛緩緩移望向她,雖然憔悴蒼老,眼神卻依然犀利如鉤。

“聽說……你想與寡人再對弈一局?”

沐雲歌點點頭:“是的。”

“倒是與寡人想到一塊兒去了。坐下吧!”

楚道行眼神示意她,就在自己對麵的地上坐下。

沐雲歌心中微怔,一時未能想明白,陛下話裏的意思。

難不成陛下也正想著與她對弈一局?

可是……聽聞陛下不吃不喝已經將自己關在這裏數日,怎麽可能這個時候還有心情想著與她對弈下棋?

沐雲歌沒有時間細細琢磨,便在楚道行對麵坐了下來。

二人皆坐在地上,不拘泥於小節,擺上了棋盤。

“陛下先執一棋。”

“這次……朕執白棋。”

看著陛下手執白棋,落下一子。

沐雲歌相繼落棋。

約莫半刻鍾過去,沐雲歌不禁在心中暗歎,陛下雖然看著憔悴,眼腦卻是清明如鏡,每一步棋都並無失誤。

不過,她此番的目的卻並非真的要與陛下對弈,而是為了催眠試探陛下的心結是否解開。

“陛下棋藝高妙,這一步棋可是難倒了雲歌……”

沐雲歌手執一顆黑子,故技重施,讓陛下的關注度完全落在她手上的這顆棋子上。

果不其然,陛下凝盯著她手中的黑子,很快就再次被她催眠。

沐雲歌如釋重負,輕聲開口:“陛下已經去過蓮宮,玉昭儀留給陛下的東西,陛下也已經看見了,其實玉昭儀並非如陛下想的那般絕情,她的心裏曾經也是有陛下的……”

她在為陛下催眠時,運用心理暗示,解開楚道行的心結。

“朕隻想知道,你是怎麽做到的?”

男人沙啞的聲音揚起,楚道行緩緩睜開了眼睛。

沐雲歌眸光驚詫,她萬萬沒想到,楚道行這次竟然並沒有被她催眠。

“陛下……”

沐雲歌腦海隻閃過一個念頭,她這次有口莫辯,恐怕是死定了!

楚道行銳利的鷹眸死死地盯著她:“你究竟是用的什麽妖法,一次又一次地進入寡人的夢境?是戟兒授意你這麽做的?”

男人的聲音雖然有氣無力,依然難掩天子威嚴,僅僅是淩厲的眼神就讓沐雲歌感覺無所遁形。

沐雲歌腦子幾乎連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這件事情與元戟毫無關係,都是臣妾自己的主意,他並不知情。”

這個時候,她也說不上來是為什麽,就是想要保全楚元戟。

不過,她也發現,陛下雖然眸光銳利,卻並無怒色。

楚道行安靜地凝著她:“如果你真的不想連累戟兒,便把你這手段一五一十的給朕說清楚,但凡有半點含糊,你們夫妻二人全都脫不了幹係。”

君無戲言!

沐雲歌隻好如實道:“妾身並不懂得什麽妖法,隻是利用陛下對弈時的專注,對陛下進行了催眠……”

“你三番兩次將寡人催眠,究竟又是何居心?”

楚道行並未問她是從何學來的催眠術。

沐雲歌也冷靜下來,霧眸凝對上陛下的眼睛,神色認真:“得知陛下圍獵受了驚嚇,妾身懂得一種催眠療法,想通過催眠化解陛下的心病。”

“所以,在寡人在睡夢中,一直和寡人說話的那個人……其實是你!”

麵對楚道行的質問,沐雲歌沉默,算是默認了。

楚道行幽暗的眸色微驚,顯然對於這件事情甚是驚訝。

他再度低沉問:“那你又是如何得知……蓮宮裏……藏著這些東西?”

不論楚道行對催眠這件事情有多麽的匪夷所思,他確實是從睡夢中聽到有人告訴自己,蓮宮裏藏著他想要的東西,這才得緣見到了夙兒留下的遺物。

沐雲歌認真地回答:“不瞞陛下,妾身自從夢境中得知陛下的心結玉昭儀之後,便偷偷來過蓮宮,或許是玉昭儀在天之靈保佑,才讓妾身發現了這些物件。於是在第二次的催眠裏,給了陛下暗示……”

楚道行的目光一直盯著她。

又是一陣沉默後,意味深長:“想來……你是真心想治好朕的心病。”

“陛下明鑒!”

沐雲歌的心髒幾乎都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她從陛下的神色完全無法猜透男人心裏在想什麽。

就在她惶恐難安之際,楚道行沙啞沉穩的聲音再度揚起:“你確實醫好了朕的心病。說吧,你想要什麽賞賜?”

沐雲歌差點以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她沒有聽錯吧?陛下剛才是在問她,想要什麽賞賜嗎?

“妾身惶恐,不敢求賞……”

她咽了咽喉嚨,小心翼翼地回答。

都說君心難測,沐雲歌實在猜不透陛下的心思。

楚道行那一泓深邃的墨瞳深處,透著君王高高在上的威信:“君無戲言!朕既說了要給你賞賜,那就一定是要賞的。說吧,你想要什麽?或是有什麽願望,朕都可以滿足你。”

沐雲歌定了定神,讓自己冷靜下來。

既然陛下執意,那她……要不要提出和離的請求?

可是轉念再一想,好不容易能得陛下一個願望,她若是就這樣用了豈不是可惜?

和離之事,自有楚元戟親口向陛下提起。

那她何不暫且將陛下的這個恩典收入囊中,指不定日後還真能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