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召入宮

何忠在宮外辦事頗多,抓他的行跡易如反掌,但劉騎久侍深宮,李功調查起來頗為吃力,多日無所獲。永清曾提議進宮找王美人打探宮中動靜,但李功極為堅定地否決了,告訴她,王美人這枚棋十分重要,不能輕易暴露。

永清隻能作罷,被迫過了幾天清閑日子。

但有一個阿離在府中,這清閑和她以往十幾年有了一點出入。

先前永清讓她去侍弄花草,她能摘一朵是一朵,庭中的芍藥玉蘭,梔子瓊花,全給薅禿了,這差事自然停了。李長史給她尋了柄劍,她便專注練劍,她倒是有招有式,氣貫長虹,但小院裏頭就難免磕磕碰碰,一日下來,僅剩的綠枝也給她削沒了。後來她自請服侍永清,又把永清和幾個侍女都折騰得夠嗆。她身世可憐,又非在此為奴,周遭人也不好多說什麽。隻有蘇蘇出頭建議給阿離換個事做。

蘇蘇道:“一定得是又不用動腦,又不能停手,不必把握分寸,但是得凝神聚氣的事情。”

旁邊的阿離,已褪了怯色,笑吟吟地望著她,我見猶憐。

永清想了想:“那……練字?”

阿離卻慘呼了一聲:“我都不會認字!”

“這不更好,”蘇蘇如蒙大赦,“我是說——這樣,你可以多學一些!文武雙全!”

永清看蘇蘇這兩日也無所事事,便道:“那你教她吧。”

“我?”蘇蘇倒退一步。

永清眸子一彎:“不然呢?這進院裏還有哪個女兒認字?”

“半夏呀,”蘇蘇在朝京宮中就頗有人緣,如今亦然,“我常見她給家裏人寫信來著。”

“是麽?”半夏似常在她院中出現,她心中一疑,暫先按下,把阿離的事定了,玩笑道,“就你了,除你為女博士。反正你們也住一起,一月之內,讓她學完《急就篇》,我可是要似太學一般考課的。”

她話音一落,蘇蘇便跌坐,捶床直呼:“那可是兩千多個字……”她扭過頭問阿離,“你真的一個字也不認識麽?”

“我認識‘離’。”阿離的眼睛溫柔澄澈,如同小鹿一般,她又生得極美,就直直地望著永清,竟看得永清臉紅心跳,“我爹在燕闕南郊水渠撿到我的時候,裝我的木盆裏,有一塊布,血書了個離字。我爹覺得這個字無論如何對我很重要,便尋人問了,於是喚我阿離。”

燕闕城坐西朝東,丹若宮背後的南郊人跡罕至,若她不被撿到,恐怕九死一生。

永清心下惻然:“我已讓李長史托人照顧你爹,還好他不在北寺獄中。”

阿離微微垂首,一蹙眉,便是哀豔動人。

蘇蘇見她已這般可憐,忍下那句才一個字的驚歎,轉了話頭:“說來隔壁馮翊公府,倒是一直安靜。咱們搬進來這些天了,我是一點動靜沒聽見,仿佛沒住人似的。”

“槐裏許氏就剩他一個人了,”永清輕描淡寫,“他,既未成家,亦無姬妾……安靜,不是常理之中麽。”

她的清閑日子,便到此結束。

晌午時分,宮中遞出了帖子。

尺牘外紮著燕闕宮廷特供的冰綃,白封泥裏閃著金粉,鈐著“披香常樂”四個字。

常樂公主邀她入宮相敘。

永清狐疑,這顯然不是常樂自己的手筆,必然是皇帝的意思。三月初二的壽宴,父女倆鬧得天翻地覆,皇帝雖過了氣頭,但永清仍然怕他秋後算賬,雖說打罵懲戒是不會的,但他要下她的臉麵還是輕而易舉。

“公主還是得去,”尺牘落到李功手上,他反複看了兩遍,最終勸她,“陛下此舉,雖不知有何圖謀,但必是借常樂公主向您示好。之前公主與陛下置氣,若現在還駁了回去,日後公主要進宮,可就難了。”

是,若要刺探皇帝的動向意圖,她還是得進宮。

“可我又不能帶宿衛入宮。”燕史上多次宮變,皆是被誅者受詔隻身入宮,直接被當場格殺,雖說她一個公主尚沒有這些權臣逆賊的待遇,但她還是心驚。

這也是李功有些擔心的。雖說皇帝尚沒有殘暴到此,但身無宿衛相護,永清難免受欺負。

階下,有些磕絆的書聲傳來:“許終古,賈友倉,陳原始,韓魏唐……”是蘇蘇在帶著阿離學《急就篇》。

“阿離姑娘!”李功揚聲喚她。

書聲一息,頃刻,她身輕如燕,旋入堂中:“阿離在!”

永清明白了他的意思,拉住阿離的手,問道:“阿離,你可願隨我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