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求診

裴知意寫完了方子,擺手叫屋子裏的人都出去,又指了指劉媽媽:“把這裏所有的衣櫥箱籠、軟枕被褥、香爐錦盒都打開。”

樂惠細細一思量,驚疑道:“裴姑娘的意思是,這東西通過嗅覺也有用處?”

裴知意“恩”了一聲。

立馬扶人的扶人,開箱子的開箱子,拆被褥的拆被褥,一群人趕緊忙了起來。

裴知意在屋子裏一樣樣的辨認。

樂長安跟看賊似的步步緊跟,誰來勸也勸不走。

最後,在樂夫人常用的香料裏發現了汨蘿果粉末。

樂長安不意她真在母親房間裏翻出這種東西來,一雙杏眼睜圓,有星火撩起:“這幾日母親精神越發不好,所以香料一直都點著,原是想著能叫她精神鬆快些的……難怪病症加劇得那麽快了!”

裴知意暼了她一眼:“這什麽導致樂夫人的病症、下在哪裏都給你們找出來了,怎麽查背後凶手就是你們自己的事兒了。按方子抓藥,三碗水煎成一碗,一日三次,飯前服用。每日正午我會來給樂夫人施針。”

樂夫人虛弱地站了起來,微微施禮謝過,旋即拍了拍樂惠的手:“惠娘,快帶裴姑娘去休息。”

樂惠明白她的意思,忙笑著請了裴知意出門:“裴姑娘一路過來勞累了,是得好好休息一下了。請跟我來。”

江南富貴,寸土寸金。

樂清任身為南直隸的都指揮使,在任職期間所住是朝廷分配的,五進的宅子,門庭寬闊,十分體麵煊赫。

大梁女子雖不似南楚那邊,以腳不沾地為貴、弱柳扶風為美,不必遵守什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苛刻規矩,但住處還是都在宅子最深處的第五進。

一路過去錯落著十來個小院子。

行經小花園,幾樹石榴花開的如火如荼,在怡然春光裏被曛暖的風吹得烈烈如焚,那樣明豔的顏色幾乎要燒透了空氣,與係在枝頭的粗麻白布形成強烈的對比。

樂長旭這個嫡長子的死,對於這個宅子裏的人來說,可不就是有人歡喜有人哀麽!

她們給裴知意收拾的院子沒有選在二進處的客院,而是與主家姑娘們所住一處,院子雖不大,卻也是十分雅致,離樂夫人的宣和堂還極近。

這還真是把她當成了大夫,隨時要她待命了嗬!

樂惠笑著引著她進了明間,言語間十分親近卻又保持著該有的距離:“院子一早就收拾出來了,也不知您喜歡什麽樣的布置,便隻拾竇得清靜些。”

又指了指門口的幾個女使,“這幾個都是機靈懂事的,便給裴姑娘使喚著。您先住著,若是有什麽缺的、不方便的,盡管說。為著母親的病症,總要勞累了您的,若是再住得不舒坦,便是我們的不是了。”

裴知意不是深宅後院裏教養的女子,倒也無所謂這些,便隻淡淡一笑道:“瞧著都挺好。你去忙著吧,有什麽我給你們家女使說。”

樂惠清秀如枝條嫩芽的麵容總是凝著溫順而利落的笑意,“唉”了一聲,腳步卻有些猶豫。

裴知意知道她想說什麽,卻沒有直說,隻是看了她一眼。

樂惠見她沒有趕自己走,便小心為嫡姐向她請求:“可否勞動裴姑娘為長姐請一請脈?”旋即又忙道,“裴姑娘為家母醫治我們已經感激不盡了,本不該再多請求。隻是長姐體弱,近日為大哥傷心又為母親擔憂,身體越發不好,家裏都十分擔心。所以……隻能厚著臉皮求一求裴姑娘了。”

這樂家母女倒也有意思的。

老母不求,嫡親姐妹不求,打發個庶女來求。

打量著若是被她給拒絕了,臉麵上過不去也不必自己受著麽?

裴知意也不說答應或者不答應,隻是隨口問了一句:“大姑娘的病症什麽時候開始的,大抵是什麽境況?”

樂惠卻因為她的詢問而心中一喜,忙是回答到:“去年中秋前一日去布政使府上聽堂會,誰知回來便忽然發作,吐了好些血,雖救了回來,卻損了心脈患上了心疾,一點動靜都經不住。知道大哥被害,發作了一回,之後心痛的症狀就壓不住了。”

裴知意的懷疑並沒有掩飾:“心疾?倒是從未聽說過樂大姑娘也有心疾之症。”

樂惠眉心輕擰,語意憂傷道:“長姐已經定下了婚約,婚期就在六月裏。若是叫人知道她這樣,怕是要退婚的。後來忽然冒出個殺人取血的案子,便更不敢叫人知道。但是外頭的案子定然是與我們樂家無關的額,不然兄長也不會……”

她的聲音在陽光裏有些沉重,說不下去了。

裴知意懷疑的目色便順勢收了起來,點頭道:“也是,總不見得為了擺脫嫌疑救大女兒,搭上大兒子的。回頭我去看看,救一個是救,救兩個也沒差,但是能治到什麽程度我可不保證。”

樂惠眼眸一亮,忙是福身謝了:“唉!我知道的!長姐的心疾錢老大夫也說了,要根治已經不能,哪怕能緩解一下她的痛苦也是極好的!不管怎麽樣,裴姑娘心慈,我替母親和大姐姐先謝過您了。”

裴知意從不與和氣之人甩臉子,她的囂張一貫隻針對瞧不上之人。

一把拖住她下拜的姿勢:“行了,別動不動又跪又拜的。你若真是謝我,旬日裏給我擋著點那個神經病就行了,還有我帶來的兩個人,別叫人刁難他們。”

樂惠怔了一下,旋即明白她在說樂長安。

也不說什麽原諒不原諒的了,反正樂惠也是看出來了,這位也不是個願意吃虧的主兒,關鍵瞧她虎口有繭,八成身手也不會差,真要是針鋒相對上,也隻有長安被碾壓的份兒了。

如今,隻要能把嫡母和嫡姐的病治好才是要緊,想必這個嫡妹也會懂得收斂一下她的脾氣。

便點頭真誠道:“我明白,裴姑娘的朋友自然都是樂家的貴客,哪能叫奴婢欺負呢!七妹因為是幼女,家中總是驕縱了些,裴姑娘放心,我一定盡量勸著她些。想著如今她知道您能治母親的病,她也不敢再為難您的。”

如此,裴知意便在樂家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