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懂了,又好像沒懂

知意瞧他們還是不太明白,拿筷子,晃了晃:“把它當做是那把劍,再把劍換成一樣可以消失的東西。”

江於淳一臉懵:“……”不太懂。

儲時蘊似懂非懂:“……”好像懂了,但又好像沒懂。

幾個護衛:“……”完全沒辦法理解!

門外的裴長風:“……粘條糕真好吃,嗝~”

趙含庭擰眉思忖了須臾,手中的扇子在桌沿一敲,說出了答案:“冰!”

裴知意一笑:“還不算太笨。”抬手拍了拍身側晉歡的肩膀,“得慶幸晉歡的身手足夠好,沒有被發現,不然樂清任也不會自己浮出水麵了。”

晉歡張大了嘴:“……”

儲時蘊覺得這個推論是有道理的,但是也有不符合常理的地方:“這個季節裏,就算是指揮使的府邸也沒那麽快啟用冰窖的,朱四哪裏來的冰?”

裴知意答道:“北魏臨海,多有海鮮生意,那邊的商人手裏有一種叫做北海玄晶的東西,加進水裏,一夜能成冰。聽說曾經在大梁黑市裏出現過,有心要弄的話,應該也不是難事。”

趙含庭頷首道:“確實有這種東西。兩年前太後六十壽誕北魏來使進獻賀禮,我曾見過一次,形容便如皂米一般,灑進常溫的水裏,片刻便生涼,旬日便成冰。”

儲時蘊擊掌道:“冰化了,凶器就消失了!和血融在一起,血水會淡。而那個打翻的盆,隻不過是迷惑我們的障眼法!”

晉歡的身手得到肯定,稍稍讓他心裏舒服了點,但還是不解道:“但是那個腳印怎麽解釋?”

裴知意唇邊帶著笑:“如果朱四當日回家之後沒有生過火,去屋子裏好好搜一搜,應該可以在暗格裏找到一雙所謂凶手的鞋子,跟他腳上穿的一定是有相同特征的,還比較新。”

“沒有生火!”晉歡有點激動,就仿佛自己身上貼上的“無能”二字被揭下來了,壓低的嗓音有點啞:“那個人腳上有血跡,但未必一定是朱四的血。但是他的鞋子卻可以踏出幾乎相同的腳印。是朱四在劃傷自己之後那鞋子沾血,在屋子裏留下腳印,然後再自盡的!”

儲時蘊的喟歎如秋風瑟瑟:“他胳膊上確實還有一處傷口,當時我就有些懷疑,若是凶手沒有能夠一擊即中,朱四為什麽沒有喊出來?原是如此!”

裴知意靜靜而笑,便如蜻蜓棲息於荷葉尖角之上:“樂長旭死,便沒有人會再去懷疑樂家。樂清任也不必隱瞞樂長韻有心疾之事。所以,朱四自盡一定是樂清任或者鄭紹,在樂長旭死後給他下達的指令,為的就是以此來賣你個人情,他肯定也知道你救過我,想讓你從我這裏討回人情。”

這裏一個兩個都是世家出生,各種算計、各種案子就算沒見識過也聽多了,但是這麽九拐十八彎的還真是沒怎麽見識過。

江於淳個武將表示驚歎,不由自主比了個大拇指:“迂回戰術,非常可以!”

趙含庭看著她,緩緩一笑,月射寒江:“這也更加可以肯定,樂清任有問題!”

死了四個無辜女子之後,案子終於鎖定了目標。

但是他們的敵人非常的謹慎,後麵的仗並不容易打,稍不留神便有可能被敵人脫身。

儲時蘊沉沉道:“我們現在的先機就是,樂清任還不知道我們已經懷疑他了。”

眼中有一抹光芒閃過,然後,他祈求地看向了知意。

裴知意嘴角一沉,瞪了他一眼:“……”

沒完了!

把她從水裏撈出來,這恩真的是報不完了!

儲時蘊見她沒有一口回絕,稍稍鬆了口氣,想來還是有商量的。

便細細道:“上回你同含庭分析出來的戶籍問題,後來確實查到郡守衙門裏的一個戶籍官和侏儒曾經做過半年的鄰居,而那個戶籍官的差事雖然是郡守看在同鄉的浙江按察使的麵子上給安排的,但是往深裏查了之後發現,裏麵有樂清任的影子。”

知意點了點頭,但是並不說話。

於是,趙含庭來發問了:“什麽時候?”

去浙江細查的是雁雲,便是他來說:“查到十五年前浙江合通縣的少女失蹤案就曾抓錯了那個戶籍官鄭紹,失蹤者家屬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官府又審不出、查不出,衝動之下燒了他的家,燒死了他的妻子和一雙兒女。”

“樂清任與他是同窗,回家看望父母時見著了落魄的鄭紹,看他無家可歸,便轉托別人給他安排了住處,還讓他在浙江轄下的一個縣衙裏做了個倉儲的大吏。來平江做戶籍官也是這兩年的事情。”

趙含庭點了點頭:“朱四與鄭紹有什麽故事?”

儲時蘊接口道:“朱四妻子久病而死,花光了家裏的積蓄,是鄭紹給了他十兩銀子,讓他妻子有棺槨可盛,體麵下葬。大約因為如此,朱四才會甘心為他所用。”

江於淳鮮妍的麵容上浮現了一抹冷笑:“明明自己都指揮使的地位更方便,卻托人安置鄭紹、拐著彎讓浙江的知州來寫推薦信,從這件事便可以看得出來,樂清任這個人做事很小心。”

趙含庭的目光淺淺掃過樂府的方向:“從前不敢讓人知道他大女兒患有心疾,如今樂長旭被殺、被嫁禍,反倒是讓他們樂家摘清了嫌疑,要不是查到了浙江的失蹤案,也沒有人會再去懷疑他。這個人確實不簡單!”

常鬱蹙眉,有些震驚:“樂清任為了摘清自己,連嫡長子都殺?”

裴知意橫了他一眼。

她有證據可以證明,長隨的智商可能隨主子!

瞥了瞥嘴角道:“樂家內裏,也精彩著呢!光是樂長安那傻缺,就能讓整個府邸裏的人都恨正房嫡出了。樂長旭被殺,可未必真與這件案子有關。”

儲家老爺子老夫人健在,儲家未分家,這一大家子也挺精彩的,勾心鬥角一年到頭都不帶消停的。

所以常鬱是知道各房之爭的背後有多殘忍,但是又有點悵然:“他們家的兒女才多大,居然也這麽下得了狠手。”

街頭長風獵獵,一下子吹開了半隙的窗。

冷不丁掀起了裴知意肩頭青絲,將她嘴角淡淡的笑色擦的格外碧沉沉:“年幼、善良、弱小,這些不過就是麵具。帶著麵具背後捅起刀子,向來更能直中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