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在狼窩裏掙紮

他不敢輕易動手,生怕引來官府的人到時候自己更難脫身,隻得防備著,壓低聲音問道:“你是誰?在這裏幹什麽!”

女子站了起來,腳步慢條斯理的向他走來。

那人察覺她腳步輕盈,身手定然在自己之上,要跑,卻在轉身時看到了那張淡漠的麵龐,近在咫尺!

甚至都來不及出招,他的脖頸已經遭到突襲,瞬間陷入了黑暗。

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然換了地方。

一眼望去,幾重縱深,火把燃著光亮,明亮如晝,濃灰的煙霧嫋嫋直上,隻偶爾會有一絲一縷的晃動。

這裏是一個地下室,幾乎沒有什麽空氣流動。

他不在牢籠裏。

而身側的每一個牢籠裏都關著狼。

看到他醒來,都開始躁動的於牢籠裏轉動起來,胸腔裏咕嚕著聲響,齜著尖銳的牙,眼睛閃動著綠瑩瑩的光芒。

他感覺到了,那些畜生都很餓。

然後,它們開始撞擊牢籠,那些手臂粗細的木棍,在底下潮濕空氣裏浸泡多年,根本就抵禦不了太久那些饑餓野獸的衝擊。

他一邊防備著隨時會衝出牢籠的野獸,一邊在各個角落裏尋找機關。

他是武將,打起仗來幾日幾夜不吃不睡也是常事,但是那些不是旗鼓相當的敵人,而是可以輕易將他撕成碎片的狼!

每一次緊張且恐懼的呼吸,都在消耗他的力量,而這裏,沒有水,沒有食物。

不。

有食物。

他就是!

所以,為了活,那些野獸一定會拚盡全力衝出來,吃掉他!

不知道被關了多久,仿佛很久,也仿佛隻是個把時辰而已。

有狼衝了出來,開始追捕他!

他餓,它也餓。

最終他戰勝了它。

但是,戰勝它的結果是,血腥氣引得所有野狼開始發瘋一般的衝擊牢籠。

好在他及時抓下了牆麵上的兩根火把,暫時抵擋了狼群的攻擊。

它們開始瘋狂的啃噬同伴的屍體。

但是空氣裏的血腥會刺激它們捕獵的本能。

那些在外圍吃不上同伴屍體的狼,又將綠瑩瑩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一步一步朝著他過來了,也不知他的手按在了哪裏,有機關啟動,牆麵上出現了幾個凹陷處,高度足夠讓他躲避狼群的攻擊。

他咬牙使出所有的力氣,終於在腳跟被撕咬掉一塊皮肉的代價裏,爬了上去。

狼群試圖躍上來,但最終失敗了。

就在他稍許鬆了口氣的時候,他發現這個足以容納他躲避的凹壁隨著時間的推移開始慢慢縮小!

這個機關,不是他觸發的,而是抓他來的人觸發的!

並且沒有停止。

就是給他希望,然後在讓他一點點的絕望!

凹壁被的石塊將他往外推的速度非常慢,但是每一分每一秒過去,也讓他漸漸脫力、脫水,若是真的掉下去,他將必死無疑。

然而一個為了某個目的能數月躲藏的人,終究還是舍不得死啊!

他開始朝著上方哀求,願意付出任何代價,隻求不要死在狼群的嘴裏。

上麵的人仿佛很清楚他每一刻的處境,就在他力竭幾乎扒不住僅存的寸餘寬的石壁時,終於聽到一聲巨大的機關輪轉聲。

牆麵位移。

餓狼被圈。

地麵上升。

幾息之後,隨著另一聲機關落位的聲響,他來到了一個陌生的房間。

四下裏靜悄悄的,光影昏黃,風聲和煦。

模糊視線裏,他可以看到一架十二折檀黑木鏤雕纏枝紋屏風靜靜如山,隔斷了光影的來處。

那屏風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

有嫋嫋青煙彌漫在屏風的纏枝紋理間,縹緲輕曳,如在夢境,也讓他疲累緊繃的記憶變得遙遠起來。

一時間有些想不起塵封的從前。

昏暗裏,有秋日暖陽一般的語調緩緩揚起:“岑繼,岑大人。絕望的滋味怎麽樣?”

岑繼辨認出了那人的聲音,死裏逃生之後好容易稍稍鬆開些的神經立馬又繃得死緊,就仿佛被調整過度的琴弦,稍一波動,就要斷裂一般。

擋在麵前的屏風刷的一下被一股力道推開。

窗紗素白,濾進了一抹薄薄光影,與落昏黃燭火相撞,落在了那人輕輕揚起的麵孔上,半明半暗,半是陰翳半是溫和。

那張臉,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岑繼想說出他的名字,卻發現劇烈的心跳衝破了他的話音:“裴、裴……”

裴知意輕輕撥弄著身畔的豆油火苗,讓那光影在牆麵上投下壓迫的影子,而她的笑色還是那麽燦爛和煦:“我們、許久不見了。”

跪伏在地上的岑繼不斷地後退。

他太知道這個人了。

她是可以眼都不眨一下,把敵軍引以為傲的大荒鐵騎斬殺殆盡的魔鬼!

是不講情麵,可以把犯下大錯的堂兄弟腦袋當著叔父的麵親手擰下來的瘋子!

就是她,壞了他的部署!

要不是她和她的娘子軍,嘉善關裴家早已經從大梁士族之列消失了!

她溫柔的笑色於他而言便如地獄使者手裏的招魂幡一般。

跑!

這是他下意識的反應。

裴知意也不攔、不追,隻是淡笑著看著他的倉皇。

幾日的精神折磨讓他手腳無力,跌跌撞撞艱難地衝去了門口,才一開門就被人掐住了喉管。

門外的孟瑤淡漠著神色,一把將人扔了回去,重重撞擊在牆麵上,力道之大,將雕梁畫棟上蒙上的粉塵震落,紛紛揚揚而下。

岑繼狠狠墜地,背脊上的劇烈疼痛讓他躬起了身體,一股血腥衝破喉嚨,吐出好大一口血來。

裴知意看著他,目色裏流露出澹澹的好奇與得意:“你怕我?”

岑繼縮在牆角,身體在輕顫,不敢看她。

那種懼怕,是深入骨髓的。

裴知意非常滿意他的反應,笑了笑,又問他:“看到滿地的屍體,感覺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