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滅門

裴知意糯白的貝齒咬破了果子,任由汁水溢開,明媚的眼眸深處有烈烈碎冰浮漾,卻也不意外他會猜出自己是誰。

隻冷笑道:“讓我逮出來,必將此人撕碎!”

兩人閑閑走在街上,有一搭沒一搭的邊走邊聊。

趙含庭拉著她走這邊,又拉著她看那邊,整個就像沒怎麽見過世麵的傻憨子。

裴知意很想揍他,但是這人賊的很,每次都能“適可而止”地收手,讓她打個空。

瞧她要不耐煩了,趙含庭又立馬一本正經地同她說起案子來。

以不傳六耳之聲道:“這四個受害者,一個在省城,三個在周楊縣。即便那三個在周楊縣的,也是相隔甚遠,相互之間不認識。如你所說,所有受害女子的生辰八字一致,那麽為什麽同一個人、或者說同一夥人會知道那麽分散的幾個女子的生辰八字?”

裴知意也注意到了這一點,眉目清斂道:“戶籍官,郡守衙門的戶籍官!”稍稍一琢磨。又道,“也有可能是寺院、庵堂。”

趙含庭慢條斯理搖著手裏的折扇,縈繞在山川之間的雲靄便仿佛被風吹著,輕輕的遊曳起來:“解簽、排八字!”

他身上沉水香清幽的氣息緩緩纏繞上來,裴知意腦袋裏莫名懵了一下:“十二三歲的姑娘,不就是要許人家、訂婚事的年紀麽!”

趙含庭含笑側首看著她,見她有點發愣,抬手給她撥走揚起的發帶的手輕輕刮了刮她的鼻:“想什麽呢?”

裴知意也覺得自己莫名其妙的,突然間發的什麽懵?

耳邊聽著不遠處嗡嗡議論著什麽命案,也不搭理他,拍開他的手,就湊了過去。

又死人了?

剛一走進,就聽牽著個騾子的大叔邊說邊嘖:“昨天城南發生了一起滅門案,死了一家子老小二十幾口人。也不是昨日發生的,說是發現的時候屍體都發臭了,鄰居發覺臭味越來越嚴重,敲門敲了好兩日也沒人回應。翻過牆頭一看,好家夥,死了一院子的人!”

眾人紛紛驚呼起來。

“哎喲!這是得罪了什麽人呀,下這麽狠的手!”

進程來采買的大媽覺得有些奇怪:“那麽多天不見人出門來,怎麽也沒有人懷疑的嗎?像我們鄰裏鄰居的,誰家要是一整日沒個動靜,大家都要去關心一下的。”

某大戶人家的婆子擺手道:“那是你們鄉下,城裏多的是沒有男人在家的商戶人家,女郎們一向都是不出門,不與人來往的,怕招人眼。”

牽著騾子的大叔點頭道:“對,就聽說男主人常年不在家,家裏人尋常也不出門,所以死了好多天也沒有人在意。鄰居都說沒見過那戶女主人長啥樣兒的。不過鄰居說平日裏常聽到家裏有個孩子哇哇叫,但是縣衙沒發現有孩子的屍體。”

熱鬧的場合似乎總能見著那位白須錢老大夫。

他歎息著搖了搖頭:“可憐,也不知道是不是落在了凶手的手裏。”微微一頓,“可這家裏進了賊人,二十幾口人難道都沒有發現嗎?怎麽會一點動靜都沒叫隔壁的鄰居察覺?”

一旁豬肉攤子上的壯漢手起刀落,斬斷了豬脊骨道:“難說是不是做生意得罪了人,人生意上的對手雇殺手來行凶呢!那些個心狠手辣的,見人就殺,還能給你時間叫喚不成?”

眾人紛紛同意他的這個推測:“有道理的。”

醬菜鋪的掌櫃愁容道:“以前是難得一樁命案,最近咋到處死人呢!真是不讓人安心過日子啊!”

他不懂,但是自然有人懂。

皇帝就要來了,想要拉南直隸官員下台的人自然要想盡辦法搞事情了。

富庶之地,誰不想來撈一筆!

更兼之皇子長成,權臣當道,派係爭鬥之下自然是你爭我奪,你死我活了。

裴知意看著人群散開,追上了牽騾子的大叔,細問道:“大哥,您可知道那戶人家姓什麽叫什麽麽?”

那牽著騾子的大叔仔細回憶了一下:“聽了一耳朵,說是那戶女主人原是秦淮名妓,叫……叫什麽雙雙的。”

有個年輕書生說出了個名字:“蘇雙雙?”

大叔連連說“對”:“好像就是叫這個名兒!”

裴知意唇線有一瞬繃起淩厲弧度,旋即平複。

難怪一直沒有人來認領溪郎君,原是家中都死光了!

跟在她身後的趙含庭看她臉色不對,輕聲問她:“怎麽了?”

燦燦春光裏,裴知意的眼眸幽深無底,乍聽耳邊有人說話,立時恢複了平靜。

搖了搖頭道:“沒什麽。”

趙含庭睹見她眼底掠過的一抹紫電,卻也沒說什麽:“再往前走走。”

裴知意點了點頭,不動聲色的慢慢繼續逛著,直到夕陽西斜方往庵裏的方向去。

月末的月芽細細的。

估計地懸在枝頭。

攏在一片薄薄如輕紗的薄雲後,零星幾顆星子,也沒什麽星光。

夜、顯得格外黑,沉沉壓在頭頂。

那個被滅門府邸所懸掛的匾額,昭寧館。

被貼上官府封條的大門阻攔不了飛簷走壁的身影。

完美避開了埋伏在附近的衙役的盯梢,悄無聲息便進到了院子裏,然後目標明確的來到了女主人所住的屋子,借著手裏夜明珠的光影,小心翼翼的在尋找著什麽。

翻完妝台暗格,並沒有找到他想要的東西,轉身要去翻找床鋪的時候竟看到床沿坐著個人。

那人大駭,竟不知屋子裏早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借了手中夜明珠的光亮,他看到那是個女子。

而女子,隻是神色冷漠地看著他:“找完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