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再不想放開你的手

“你說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這是趙暄和一個上午第十遍問徐時了。

徐時正在電腦前火急火燎地修稿,她已經在龍吟社整整三個晚上了,連身上鍾愛的黑絲絨旗袍穿得盡是褶皺也不管。

“能有什麽意思?你不是說他喝醉了嗎?醉鬼的嘴裏什麽都能吐,何況一句文縐縐的爛大街情話。”徐時頭也不抬地冷靜分析。

趙暄和撐著下巴坐在徐時對麵,時不時地剝一顆瓜子塞嘴巴裏。她不死心地問:“就沒有真心話的成分?例如他後悔了,他想跟女主人公重新開始,就這麽旁敲側擊一下?”

“拜托!”徐時丟下鍵盤抬眼,“那是你書裏的男女主人公,感情線怎麽走,你這個‘親媽’還不知道嗎?你以前立人設也沒見你主動跟我討論過呀,這是你下一本要開的文?”

趙暄和咀嚼著瓜子,含混不清道:“沒想好呢,就那麽一段場景閃了下……”

“就因為一句‘你後悔嗎’?”徐時倒抽了口冷氣,警告,“你這本要是寫撲街了,你就死定了,好好寫知道嗎!”

“知道啦!”趙暄和轉移話題,“聽說最近社裏要搞團建,你去嗎?”

“每年團建都去那幾個地方,你沒去夠?”

說話間,徐濤端著茶杯從隔壁辦公室推門進來找茶葉,聽她們倆在談團建的事,連忙湊過來插嘴道:“哎哎哎,聽說這次可不一樣,我們公司今年業績不錯,老總說要自掏腰包請我們盡情吃喝玩樂!”

徐時衝著他翻了個白眼,不抱希望:“我記得你去年也說過這話,結果呢,整個公司的人去樓下洗腳城泡了半天腳,三十幾號人一字排開。”

徐濤撓了撓腦袋,苦笑:“徐姐你講話能不這麽犀利嗎?”

“那也不及我們上頭那位的行為來得犀利,我真的害怕這次是包澡堂集體泡澡,”說到最後,她覺得自己的猜測很有可能成真,“哎呀……好像還真有可能。我這次肯定不報名。”

徐濤又扭頭去問趙暄和:“那暄和呢?”

“我不去了。”趙暄和笑著,“龍吟社我沒幾個熟人,到時候可能玩不到一起。”

徐濤:“哎,別消極嘛,最後的地點還沒定,咱們還有盼頭……”

說完,三個人同時沉默下來,這個盼頭似乎並不是那麽能說得動人。

趙暄和又聊了會兒天才跟泡完茶的徐濤一起回隔壁辦公室繼續工作。

她準備在社裏寫完今天的稿子再回去,最近家裏氣氛奇怪,她枯坐在電腦屏幕前半天,可能連一個屁都憋不出,太影響效率了。

徐濤突然想起來自己的房子已經租出去一個多月,還沒關心一下用戶體驗,所以特地關切地問了句:“暄和,房子住得還習慣嗎?

“哦,還有,我那個朋友很難相處,你別跟他一般見識,就當家裏多了團會動的空氣就行!”

徐濤嘻嘻哈哈,將真摯的目光投向對麵的女人,企圖獲得反饋,然後就發現趙暄和敲鍵盤的動作停在那裏。

徐濤:“怎麽,沈長風那小子惹到你了嗎?”

“哈哈哈哈,怎麽會,沈醫生還是蠻好相處的。”

“真的嗎?”徐濤疑惑,他跟沈長風認識多年,深知對方的性格,好相處這個詞似乎不太適合形容對方。

“真的……”趙暄和再三肯定。

於是,單純的徐濤信了。

下班了,沉寂了半個多月的工作群這時沒有任何征兆地炸開了,不知道是誰先起了個頭,說:“兄弟姐妹們,我剛剛從總監辦公室出來!你們猜我聽到什麽驚天大消息了!”

下麵是徐時的回複:“你都說是驚天消息了,凡人能猜著?”然後隨手附贈一白眼。

趙暄和忍不住笑出來,繼續翻看下麵的信息。

那位爆料驚天大消息的老兄並沒有因為徐時這句掃興的話而噤聲,還在活躍。

“是團建啊!我在辦公室聽到總監在訂酒店!我們團建要去隔壁市的度假村啦!”

這倒是挺意外的,趙暄和跟徐濤互換了一個眼神,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徐時繼續冷漠地回應:“哦,度假村,這年頭結蘿卜青菜的巴掌大農家樂也可以叫度假村了?”

這位仁兄深諳事實勝於雄辯的道理,反手“啪啪啪”直接甩上來幾張酒店細節圖。

“就是這家!我剛剛百度了這家酒店地址,就是Q市路易斯度假村!啊啊啊!”

趙暄和點開圖片看了看,發現還真像那麽一回事。她抬頭:“路易斯度假村?你們之前去過嗎?”

徐濤也震驚了:“我們今年業績得多逆天哪……我們有這麽棒?”

他給趙暄和解釋:“你知道光大產業吧,搞房地產那家公司,路易斯就是他們旗下的資產,在一眾度假村裏算這個,”他豎起一個大拇指,“龍頭老大。”

趙暄和也覺得十分不真實。

可更不真實的事緊接著發生,總監親自在大群裏艾特群裏成員,驕傲地宣布:此次團建目的地,路易斯度假村!

徐濤:“我覺得我們可能幹翻了整個同行,我們真的太強了……”

團建的日子就在明天,趙暄和還要打包行李,連帶替徐時帶點生活用品,因為徐時到時候肯定隻記得帶換洗衣服,別看平時雷厲風行一女人,其實隻是個脫離人工軟件就完蛋的“常識廢”。

趙暄和操著一顆老母親般的心。

沈長風看著她忙進忙出收拾東西,好奇地問了句:“你最近要出遠門?”

自從醉酒事件後,男人好像將那晚的一切忘得一幹二淨,醒來後隻字沒提。

“嗯,明天公司團建,得在那兒待上一兩天。”她將視線從沈長風好看的喉結上移開。

這個男人,喝水都喝得十分性感。

沈長風擱下杯子,平淡地掃了她一眼,說:“正好,我也要出去接個診,不在家。”

趙暄和點頭,準備聽他後續還要吩咐什麽,他卻又將視線轉回電腦上,隻幹巴巴地說了一句:“出去了就好好玩,安全最重要。”

趙暄和一一應了。

第二天,趙暄和跟徐時一起坐早班車往隔壁市去,龍吟社的員工都是自行結伴,最後在酒店會合。

徐時果然隻帶了一包衣服,一路上拉開趙暄和的小背包挑揀零食吃。吃著吃著,她突然來了句:“你帶泳衣了嗎?”

“泳衣?”趙暄和有點迷茫,“山上有海的嗎?”

徐時用“你看你這就孤陋寡聞了吧”的眼神瞅她,開口道:“是溫泉,去路易斯不泡溫泉不算來過路易斯。你知道他們那兒最有名的藥泉多厲害嗎?據說泡上個一兩個小時能年輕一歲!”

趙暄和:“那泡上一天我是不是能塞進娘胎再來一次?”

徐時:“你這個無趣的女人。”

雖然嘴上這麽說,但女人本**美,一到酒店趙暄和還是跟著徐時先去溫泉池轉了一圈。

才下午,溫泉裏已經有許多遊客,水麵上浮著木製小托盤,各類酒水在上頭晃悠悠地漂著,想喝了伸手就能夠著。

徐時嘖聲:“這地方,我能待一輩子,等我攢夠錢我要在這裏養老。”

趙暄和替她算了下工資,抬眼配合著驚喜地“啊”了聲,高興道:“不用很久,一百多年就夠了呢。”

徐時:“……”

不到半個小時,龍吟社全員到齊,三人一間房,跟徐時、趙暄和分在一起的同事叫宋之佳。

宋之佳是一個嬌小玲瓏的小姑娘,很懂化妝,大波浪披肩,見人就甜膩膩地喊姐,在龍吟社裏人緣極佳。幾年混下來,她竟然也坐到外稿主編的位置,跟徐時平起平坐。

三人分在一間,自然需要同出同進,徐時對宋之佳喜歡不起來,女人有莫名的第六感,能不能處看麵相就知道。

“沒事別搭理她,這丫頭賊得很。”晚上吃飯的時候,徐時偷偷拉著趙暄和去洗手間,特地囑咐了一句。

趙暄和不常去社裏,對裏頭的人情世故不通透,雖然徐時這麽說,但性子使然,她也不能公然對宋之佳冷淡。

她笑著應:“知道啦!我跟你才是天下第一好,不會胳膊肘往外拐的!”

徐時輕哼了一聲離開,走時提醒趙暄和晚上八點去溫泉那兒集合,泡完還有活動。

趙暄和自個兒先在附近轉了一圈,發現路易斯度假村果然大,商業街縱橫,不是旅遊的高峰期,卻還是有很多過來遊玩的旅客。

華燈初上,金碧輝煌的酒店大樓就在身後,趙暄和先去賣泳衣的店裏給自己挑了件保守的泳衣。

她其實身材不錯,但一群人泡在一個池子裏,多少有點尷尬,她沒有盯著別人身體看的癖好,自然也不希望別人過分打量自己。

時間還早,有巡警坐著巡邏車開過去,鳴笛讓開一條道來。樹枝上掛著一閃一閃的小燈泡,各種顏色都有,特別像過聖誕節時,廣場上羅列的聖誕樹。人群熙攘熱鬧,偶爾還飄來一陣子燒烤店烤串的香氣。

趙暄和又走了會兒。

而同時,路易斯酒店三樓的高級套房裏,客廳中央的沙發上正襟危坐著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

他的視線在對麵垂眼收拾醫療箱的男人身上來回轉悠,還是沒忍住問了句:“沈醫生,家父的病情好些了吧,這幾個月可一直按著醫囑吃藥來著……”

沈長風摘下一次性手套,頭才抬起,旁邊已經有人遞來熱毛巾,他接過擦了擦手,嗓音低沉喑啞:“再吃一周消炎藥就行,複健還要堅持做。”

“是是是,複健肯定一直在進行。”男人長舒一口氣,終於把視線從緊閉的房門上移開,聲音也放大了些,“之前一直是貴院劉主任過來,但這次劉主任在外地抽不開身,隻能麻煩沈醫生跑一趟,實在是對不住,不如沈醫生就在這兒住一段時間,我讓人……”

“不用了,醫院還有事,就不在這邊叨擾。劉主任是我老師,算不上麻煩。”

身為光大產業準接班人,盛情邀請之下肯定有想結交的意思。可沈長風始終不鹹不淡應對著,似乎並不看重光大在此地的地位跟身份,甚至還有刻意疏遠拒絕的意味。

周繼光不禁對這個年輕醫生更加另眼相看,加上父親後續的治療還得麻煩人家,他再次客氣留人:“現在夜深,下山的路不好走,沈醫生住一晚再走不遲。我們酒店有特色溫泉,對身體十分有益處,沈醫生可一定要去試一試!”

沈長風往窗外看去,濃鬱的黑暗撲麵而來,山上除了山風隻剩樹木,這些樹木被搖得簌簌作響。他突然想起來趙暄和今天不在家,一旦回去,他就得麵對空無一人的房子,似乎挺無聊的。

見他有鬆動的征兆,周繼光連忙吩咐旁邊的管家,招呼道:“還不快去單獨開個浴湯給沈醫生,再收拾出一間房來。”

沈長風製止:“不用單獨,跟其他人一樣就成。”

依舊是客客氣氣的語氣,但周繼光聽出裏頭篤定跟不容商討的味道。周繼光不再勉強,叮囑下麵人全部按著沈醫生的喜好來安排,順便又給他介紹了幾處度假村風景不錯的地方。

沈長風的行李被服務生先推到房間,拿過房卡,他順著樓梯下去,可才堪堪走過一層,就聽見樓下大廳裏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

他挑了挑眉,有些意外,索性站住不動往下瞧去。

“你還不如買個麻袋將自己嚴嚴實實封起來!”徐時展開趙暄和新買的泳衣時要笑死了。

趙暄和拎著泳裝袋子,她們現在直接往溫泉那邊去,一路碰到不少剛泡完澡出來的女人,身材凹凸有致,看得徐時直感歎。

“脫了後你明明可以碾壓性勝利,看看你這蔥段似的腿!”

趙暄和被徐時逗得直笑,穿過大廳往偏廳大門走,溫泉池在門後頭。她邊應付著徐時來掀她裙擺的鹹豬手,邊打趣:“用不著我,光你一個就夠碾壓全場的了。”

趙暄和清脆悅耳的笑聲漸漸遠去,樓梯上的人也動了動,轉頭問:“溫泉是在偏廳那頭?”

沈長風身後跟著的服務生目睹全程。他先是見這位冷淡疏離的沈醫生突然停下來不走,隨後目光便一直追著樓下兩道身影,神情認真,仿佛要將人刻在腦子裏一般。

不過,他還是老實地答了:“是,全在偏廳,樓梯下去右拐推開門就到。沈醫生是要泡溫泉嗎,我讓人準備衣服?”

“嗯,麻煩你。”沈長風抬腿往剛剛趙暄和離開的方向而去。

趙暄和跟徐時換好衣服下池子的時候,好幾個同事已經泡在溫泉裏了。

這是個男女共用的大湯池,環境清新雅致,四周繞了一叢觀賞用的花樹,半露天,白天看倒沒有現在這樣驚豔,此刻抬頭能透過玻璃天窗看見頭頂繁星閃爍的夜空。

裏頭水汽繚繞,因為空間較大,中間用幾扇竹簾子隔開,大家心照不宣自動按男女性別劃分範圍。徐時跟趙暄和先後下水,兩人在溫泉池裏潑水嬉鬧,其餘人拿著酒杯靠著池壁閑聊,不時朝她們兩人看上幾眼。

徐時的身材是真的好,平日裏穿旗袍就能初見端倪了,不知道是誰起了個頭,忽然有人衝著徐時的方向吹了聲口哨,不遠不近地喊:“徐姐!你剛剛被我們推選出來本場身材最佳啦!”

“扯犢子呢!”徐時故作凶狠地揮了揮拳頭,“姐姐我是本場最佳還需要票選?顯而易見好吧!”

“行行行!徐姐說什麽都對!哈哈哈!”

趙暄和將身體沉入水裏,露出兩隻撲閃撲閃的大眼睛憋笑:“發現沒有,好多男人從竹簾縫隙偷偷看你呢!”

徐時轉過頭冷哼一聲,自顧自玩水去了,不搭理四周投來的視線。

趙暄和樂著,又看見徐時跑到離自己不遠的竹簾子,正背對著自己專心致誌地俯身挑酒水,腦中靈光一閃,想偷偷潛過去摸她一把嚇她。

趙暄和小心翼翼地靠近。

室內溫度過高,為防止有人在裏麵氣悶,頭頂通風的窗口都開著,此刻輕柔的晚風慢悠悠地鑽進來,竹簾子小幅度地翻動了兩下。就在竹簾子掀動的那兩下,透過間隙,對麵的事物全部落入趙暄和的視線。

下一秒,她就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

她愣怔片刻,徐時這時已經捏著酒杯轉過身來,而她伸在半空想去摸女人屁股的手還沒來得及收。

徐時看著她,挑了兩下眉。

接著,巨大的水花撲麵而來,徐時邊掀著溫泉水去糊她的臉,邊叫:“趙暄和,你膽子肥了呀?你衣食父母的屁股也想摸?來!我給你摸,來來來,摸個夠!”

趙暄和被徐時撓得直笑,可徐時力氣大,她敵不過,隻能被逼迫著喝光酒杯裏的紅酒。

溫潤的酒水滑入喉嚨,趙暄和輕舒了口氣,覺得身心舒暢。

“酒也喝了,徐時你夠了呀,快放開我。”

“一杯不夠,再來一杯。”

她拖著趙暄和去夠酒杯,沒注意趙暄和此刻正抬起一隻手揉著被水裏的石頭輕輕磕到的腳踝,這一拉扯間,她身體沒穩住,搖搖晃晃地撲向竹簾,往另一邊倒去。

趙暄和第一個念頭是抓個什麽東西穩住身形,可竹簾是能動的,她整個人往前撲去,慌亂中,撞進一個溫熱的懷抱裏。

她想,完了,丟人丟到家了。

趙暄和慌忙站直身子,抬頭,便看見了沈長風的臉。

原來剛剛聽到沈長風的聲音並不是錯覺,竟然真的是他。

可眼下這境況比撞了個陌生人還要尷尬,趙暄和耳尖發燙。

沈長風隻穿了條泳褲,泡在水裏,上半身**著,渾身肌肉緊致,標準的倒三角身材。

男人氣場強大,即使隻穿了條泳褲,也沒露出絲毫尷尬,隻是微抬手臂,掃了眼上麵剛剛被抓出來的三道指甲印,長且鮮紅。

趙暄和臉頰紅得厲害。

趙暄和的目光在沈長風身上遊離,卻又不知道落在哪裏才合適,最後隻能垂眼看水裏滑溜溜的鵝卵石化解尷尬。

“你的手……手沒事吧?”

“你覺得像沒事的樣子?”沈長風輕笑反問,隨口道,“趙暄和你屬貓的嗎,上來就撓人?”

“實在抱歉……”

趙暄和忙又道:“那……疼嗎?要不要上來處理一下?”

“這次站穩了嗎?”沈長風掃了眼她局促不安的模樣,“要不要再給你撲一下?”

趙暄和的臉火辣辣的,忽然覺得這溫泉水溫實在太高,燙得她微微不適。

幸好,救兵徐時到了。

女人涉水過來,看見沈長風,驚訝了一瞬,隨即神態自若地打招呼:“原來是沈醫生,好巧。”

“徐小姐。”他十分客氣,但距離感很足,幾乎一說完又轉回去看趙暄和了。

沈長風瞳色偏深,專心看東西時眼底那抹黑仿佛下一秒就能將人吞噬幹淨,故而很容易讓人產生無形的壓迫。

這也是為什麽不苟言笑的沈長風給人不好相處的感覺的原因。

可此刻,徐時安靜地看著他,卻旁觀著他對趙暄和用了另一種眼神,那眼底藏了耐心十足的認真與溫柔。而一旁趙暄和就像是被捏住脖頸的貓,將利爪收起,顯得十分乖巧。

她品出兩人間不同尋常的氛圍。

“沈醫生也來這兒度假?”下一秒徐時就笑盈盈地道,“上次暄和腳崴了的事還沒正式跟您道過謝。”她掛著端莊的笑容伸手捅了下旁邊始終噤聲的人,“現在遇見了,還不請人家沈醫生吃個飯?”

趙暄和迷惑:“嗯?”

徐時裝作看不見:“正好我們晚上有個聚會,要不沈醫生就跟我們一起去吧。大家都是朋友,不用拘束。”

沈長風將目光轉向趙暄和,突然問了句:“不知道會不會讓趙小姐難辦?”

兩人隔了不遠不近的距離,甚至剛剛那一撲,沈長風身上的味道還在趙暄和的鼻尖繚繞,是類似於草木的香氣。然後趙暄和就發現他故作不經意地抬起那隻負傷的胳膊,眼簾垂下,掃了兩眼傷口,眉頭蹙起。

這下徐時也看見了,驚呼:“天哪,這是剛剛暄和撓的?那沈醫生可更得跟我們吃飯了,我相信暄和一定也是這麽想的!”

徐時就像一根攪屎棍,三兩下又把問題踢回來,於是趙暄和又發現沈長風在看她。

她隻能笑道:“是,我也想請……”

“好意心領了。”沈長風嘴角微翹,終於在今晚露出為數不多的暢快笑容來,眼裏亮起篝火,倒映出趙暄和茫然的一張臉,“我今晚約了朋友,下次吧。”

“那也行,到時候沈醫生可得守約啊!”

“一定。”

接下來好像也沒什麽可聊的了,她們準備重新撩開簾子回那邊去,因為這短短幾分鍾內,徐時已經瞥見好幾道黏黏糊糊的視線從她身上溜過。

可對麵沈長風始終保持風度,說話時禮貌性地直視她的眼睛,其他地方一點兒沒看。

這個男人確實十分正直。

“那不打擾沈醫生了,我跟暄和先過去了。”

“好——但趙小姐能不能先留一下,我還有幾句話要說。”

徐時點頭,深深看了趙暄和一眼,先回去了。

這裏又隻剩了她跟沈長風兩個。

樹影晃動,還不時有穿著泳衣的人從小徑那頭走過來,氣氛安靜又放鬆,抬眼看去,頭頂的星星又多了一片,趙暄和緩緩動了動身子,靠上池壁。

“沈長風,你怎麽在這兒?”她皺著眉。徐時是很敏感的一個人,肯定也看出了兩人間的不同尋常,之前已經瞞了她那麽久,要是現在被捅出來等會兒回去恐怕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沈長風看出趙暄和臉上閃過的微惱,她有個可能連自己也沒發現的壞習慣,但凡心虛或者心情不妙的時候就愛揪衣服下擺。

泳衣沒有下擺,趙暄和就用指尖鉤著兩側垂下的繩結。

沈長風看著她輕笑:“你之前可一直喊我沈醫生的。”

不知是不是她的幻覺,“沈醫生”三個字被沈長風低沉沙啞的嗓音刻意咬重了。

趙暄和瞪大眼睛,十分驚奇:“沈長風,你是不是喝酒了,怎麽奇奇怪怪的?”

她伸手在男人麵前晃了兩下,卻在半空中被截下,沈長風一隻手扣住她手腕,另一隻手去碰她腳踝,沉聲道:“剛剛看你扭了一下,有沒有碰著?”

“沒有!”趙暄和往後一跳,恨不得落荒而逃。她現在更堅信今晚的沈長風十分奇怪,以往像這種親密的舉動他是決計不會做的。

“我看看。”沈長風不死心還要彎腰。

想起男人身上滾燙的溫度,趙暄和趕緊去推,做賊心虛般往後縮了縮腦袋:“真不用,沒扭著,能蹦能跳。”

沈長風沒勉強,直起身,鬆開握著女人手腕的手。指尖的柔軟觸感還在,他有點不自然地攥緊了垂在身側的手。

趙暄和快被這古怪的氛圍折磨死了,她恨不得飛奔回家翻翻同學錄,看看眼前這個沈長風到底是不是她認識的那個。

如果他不是故意逗弄她,那隻剩下一個可能。

趙暄和心裏的那個微小奢望快速抽芽,不,不能再想了!

趙暄和隻想快點離開,已經語無倫次到毫無邏輯了:“不好意思哈,我現在有點事,我突然想起來剛剛徐時喊我去改個稿子,社裏最近工作有點多,我得去加班了,我還要去吃晚飯,我得走了……”

她絮絮叨叨,迷茫著不知道往哪個方向去,沈長風友好地替她掀開簾子,叮囑她:“走路看著點,我不是回回都能在你對麵。”

趙暄和險些一個踉蹌再次絆倒。

徐時已經跟幾個同事換好衣服在大廳裏等著了,沒一會兒便看見小跑過來一道身影。

“跑什麽,小臉煞白煞白的,見鬼啦?”徐時優雅地蹺著腿,一副淡定從容的樣子。

可趙暄和知道這是風雨欲來的前兆。

“你現在什麽也別問,我自己都亂得很。”她主動告饒,“等我想明白了再告訴你。”

徐時善解人意地點頭:“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還怕你溜了不成?”

因為第二天要組織外出燒烤,不少人已經回房間睡覺去了,剩下幾個熟識的嘰嘰喳喳聚在一塊嘮嗑。趙暄和與徐時兩人說話聲音低,一時誰也沒注意這邊氣氛微妙。

徐時沒再逼問,興致勃勃地抬頭朝人群道:“玩什麽決定了嗎?”

徐濤轉身招了招手:“你們快過來!遊戲定了,可刺激了,你們來聽一聽。”

被圍在圈子中間的是龍吟社的一位新人編輯,負責古風小說。小姑娘是個資深女文青,此刻繪聲繪色道:“講個應景的吧,從前有座山,有位獵戶姑娘住在裏頭,一天白衣書生來山裏采藥,兩人一見傾心,那可是金風玉露一相逢……”

旁邊立馬噓聲一片:“講重點!講重點!”

“行,後來書生惹了事,官府的人追殺他,他再次逃竄到山上,與姑娘成了婚。”

徐時側眼瞥了下趙暄和,發現對方已經差不多冷靜下來,正認真地聽那小姑娘漫天胡侃。

“時日一久,書生對山中日複一日的日子開始厭倦。恰巧那年科舉,書生便辭了姑娘下山考試去了,承諾一旦及第就過來接她。”

“按著故事走向,必定是個悲劇,不是負心郎就是佳人早逝。”大家都是看稿多年的前輩,聽了前半段大體已經猜出故事全貌。

“是啊,書生娶了京城漂亮千金,怕前塵往事被揪出來,派人暗中回山去殺獵戶姑娘,可不料殺手去的那夜,書生在家離奇暴斃。”小姑娘眯著眼神秘兮兮道,“最最奇怪的是,書生死後,派出去的人回來稟報,並沒有找到什麽荒山,更別談什麽獵戶姑娘了……”

“那這跟我們今天的活動有關係嗎?”人群裏總算有個沒被帶跑的,舉手發問。

所有的目光再次轉向圈子中間。

小姑娘一聳肩,無辜道:“沒有哇,就是應景,隨便一說嘛。”

“嘁!”

眾人一哄而散。

趙暄和被逗笑了。

“哎哎哎!”小姑娘著急了,“別急著走哇,其實也不是一點兒關係沒有,不是說玩冒險遊戲嘛!我這是在給你們製造氛圍!”

“你就胡扯吧!”有人笑著罵。

嘻嘻哈哈半天,最後還是定了原先討論的冒險遊戲。徐濤念著比賽規則:“先分組。大家看一下手裏的簽,抽到相同號碼的兩人結伴,規則是到達地圖中指定位置,把小組旗插在中央空地上,拍照為證,最後贏得第一的隊伍有兩百塊獎金哦!”

晚上往山上走的確考驗膽量,趙暄和不是個圖刺激的性子,本來都做好回去睡覺的準備了,但徐時聽說是個冒險遊戲立時精神抖擻,硬要她陪著玩兩把。大家興致正高,她也不能掃興,想了想便點頭答應。

字條分發下去,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開始尋找各自隊友。

“我是七,你呢?”徐時把手裏的字條展開,問趙暄和。

“我是四。”

正說著話,徐濤跟宋之佳並肩走過來:“看來我倆的搭檔是你們倆了。”

徐濤抽中的七,宋之佳把一張寫著大寫的四的紙張在手心展開,笑吟吟地說:“我跟暄和一隊,還要請暄和多擔待。”

徐時挑了挑眉,目光不善,扭過頭問徐濤:“我現在反對以抽簽方式組隊,還來得及嗎?”

“徐姐,發揚遊戲精神啊。”知曉徐時跟宋之佳不對付的徐濤笑得萬般無奈。

趙暄和也趕緊拉了徐時一把,輕聲道:“玩個遊戲而已,你不是想玩遊戲的嗎?走走走。”

趙暄和把人推到徐濤身邊,徐時哼了聲,抬腳便走。徐濤因為擔心兩個姑娘結伴會有安全方麵的隱患,於是又囑咐了她們兩句,才趕緊跟著徐時離開。

時針指向九點,四周漆黑一片,酒店金碧輝煌的燈火離得越來越遠。

走了一路,一直沉默的宋之佳忽然出聲喊住她:“暄和。”

趙暄和:“嗯?”

“你跟徐姐關係很好哇。”宋之佳笑了笑,露出點少女的天真模樣,她輕輕踩過地上的枯枝,“她好像很擔心你跟我在一起似的。”

想起徐時跟自己說的話,趙暄和有些尷尬,不自在地遮掩道:“徐時平時就那樣,你別放在心上。其實你和她慢慢相處,會發現她是個挺好的朋友。”

“是嗎?”宋之佳扯了扯嘴角,打著手電筒繼續往前走,可才抬腳走開兩步,她卻忽然停下步子,拉住趙暄和的手臂,壓低聲道,“你聽到什麽聲音了沒?”

趙暄和趕緊凝神去聽,可四周除了寂靜還是寂靜,在黑暗中什麽也瞧不清。她神經緊繃,努力維持鎮定:“沒聽見……是什麽?”

宋之佳有點恐懼,手收緊,壓低聲音說:“好像是腳步聲,就在附近,我也不太確定,風聲太大了。”

風吹過,仔細聽還真有一絲雜音摻在裏頭,趙暄和飛快道:“別怕,我們趕緊往前走,走快點。”說完,她率先大步往前走,這時宋之佳卻像被嚇破膽似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還站著做什麽,趕緊走哇!”趙暄和扭頭催。

宋之佳苦著臉:“暄和,我腿軟,使不上勁……”

“我來拉你。”

宋之佳搖頭:“不用,你走慢些吧,我在後麵跟著。”

趙暄和心急如焚,她不敢確定那腳步聲是不是宋之佳的幻聽,但為了安全起見,還是離開為妙。但宋之佳的掉隊讓她心裏悶著火氣,還又不能把人丟這兒不管,天知道她也很害怕呀!

趙暄和掃了眼四周,咬了咬牙道:“你跟緊些,遇到情況或者跟不上了直接喊我。”她慢下來,揮著手電筒往前方黑暗裏照了一圈。

晚風呼嘯,在靜謐的夜色裏,趙暄和積壓的慌張與恐懼漸漸在心底沉澱,沒走一步高跟鞋都陷在鬆軟的泥土中,好像地下伸出一隻大手要拖著她往深淵裏墜。她喘著氣扭頭:“宋之佳,你看一下……”

然而話卻卡在了喉嚨裏,她頓時變得迷茫無措。

身後無邊的黑暗裏,哪裏還看得到人影。

趙暄和這一輩子就沒遇過什麽挫折,家庭美好,父母和睦,成績也不錯,人生不如意的事情隻有那麽兩件。

一是高三那年跟沈長風不歡而散,想說的話不曾說出口,但那隻能稱為年少時的求而不得,再慘也是美好青春中的一筆。

另一件是她在自己喜歡的事業上摸爬滾打好多年也沒有什麽起色,直到現在才看見曙光。

寫了無數狗血情節,她死活想不到自己竟然也會有淪為狗血情節的實踐者的一天。

宋之佳竟然明目張膽地陰她。

夜風簌簌,無措跟惶恐再次席卷趙暄和。

徐濤安排搭檔時給每支隊伍發了張地圖,是來度假村必備的攻略,上麵詳細標注通往山頂以及下山的路,可現在,地圖被宋之佳帶著一起跑了。

趙暄和摸出手機,沒有信號!

心理徹底崩潰,什麽破第一,她此刻一點兒也不想要,她隻想趕緊下山。

山上開始起霧,月光朦朧,星光暗淡。

趙暄和喘著氣開始狂奔,手電筒揮舞出狂亂的光柱,切破霧氣,筆直往前。跑得猛了,腳踩到枯枝,她就這麽摔倒在地,手電筒飛出去老遠。

有泥土的氣味撲鼻而來,一瞬間,她才真正感受到什麽叫孤立無援。此刻腦海中慢悠悠地浮現出一張熟悉的臉,她鼻頭一酸,突然好想他。

她想沈長風了。

趙暄和拖著身子挪到樹下把整個頭埋進膝蓋之間,頭發披散,緊繃的肩膀開始抖動。

酒店門口,其他隊伍到齊了,隻差趙暄和跟宋之佳。

所有人熱熱鬧鬧地聚在一起討論路上的趣聞。

等了一會兒,不遠處的小路上有一個人一瘸一拐地走過來。

宋之佳臉上灰撲撲的,衣服上也沾了無數泥點。

一見到大家,她眼淚一下子滾下來。

“怎麽回事,摔了一跤嗎?”

眾人圍上去,七嘴八舌地發問。

徐時本來興致勃勃地靠在門口給趙暄和編輯消息,她跟徐濤的組合特別給力,半個小時就下來了,是第一。

宋之佳苦著臉踉踉蹌蹌地走過來,等看清楚她是一個人時,徐時臉色瞬間一變,擠開眾人揪住她的手臂:“趙暄和呢?她人呢?”

宋之佳哭著拚命搖頭:“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跟暄和走散了,我就想著她會不會先下來……”

“地圖呢?”

“在我這兒……嗚嗚嗚,徐姐,怎麽辦,我不知道暄和去哪兒了……”

“你不知道誰還能知道!”徐時氣得身子抖動,抬起的手就要照著女人的臉來一下,卻被徐濤攔住。

“別著急,我們所有人上去找,總能找到的。”

“你看不出來這女的在陰趙暄和嗎?”

徐濤:“徐時!”

酒店門口亂成一團,經過的客人頻頻回頭打量。

周繼光跟沈長風剛從外麵回來,就看見這番景象。

周繼光一臉茫然:“怎麽了這是?”

沈長風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一眼便看見正中央虎著臉的徐時,再找了一圈,臉色慢慢沉下來。

隨後周繼光就看見沈長風快步過去。

徐時還在罵,沈長風的聲音打斷她:“趙暄和呢?”

他的第六感是趙暄和出事了,因為徐時的表現十分激動,恨不得撲上去把對麵的人撕碎。

果然,徐時指著宋之佳鼻尖冷笑:“她!她把暄和一個人丟山上了!現在電話也打不通。”

沈長風一顆心猛地沉下去。

下一秒,人已經衝了出去。

“哎!你去哪兒?”徐時在身後喊。

“山上。”沈長風頭也不回。

他走得匆忙又慌亂,徐時連忙搶過宋之佳的手電筒跑過去塞給他:“暄和交給你了,我在這兒等,也許她自己找回來了。”

趙暄和縮在樹下,盡力讓自己不哭出來,冷靜了會兒,她站起身撿起手電筒找路。

夜裏的路看在眼裏幾乎一模一樣,建設許久的信心再次以退潮般的速度消下去。

就這麽漫無目的地又走了十來分鍾,她又在一棵樹下坐下休息。

實在走不動,那就等人來找,徐時等會兒肯定能知道她沒回去,對,不用怕……

趙暄和一遍又一遍地在心裏分析現狀,她撿了一根樹枝,在泥地上羅列各種備用方案。

寫了一半,忽然聽見有人出聲喊她。

“趙暄和。”

是熟悉的嗓音,不過很是沙啞,甚至有點抖。

朦朧月光下,那人靠近,輪廓熟悉。

她就這麽僵住了。

“趙暄和……”沈長風打著手電筒,站在她身前半米處,微微俯身看她。

趙暄和仰著頭望向他,眼底越來越酸澀,本來醞釀發酵得幾乎下一秒就要爆發的委屈與無助,就這麽沉溺在他黝深的視線裏。

她丟了樹枝,拍幹淨泥土站起身,吸了吸鼻子故作輕鬆地說:“沈長風,你的手電筒快沒電了……”

“我知道。”

“你怎麽找到我的?”

“山就這麽大,總會找到的。”

他慢慢垂下眼簾,低聲道:“別哭了……”

趙暄和在最害怕的時候沒落淚,此刻,卻再也忍不住了。

沈長風替她抹幹淨眼淚,長臂一攬,將人小心地護進懷裏,啞聲道:“不怕了……”

“沈長風,我剛剛摔了一跤,腳疼。”懷裏的人哽咽出聲,淚水浸透他的衣服。

“上來,我背你。”他蹲下身子。

將人背好,沈長風又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背上趙暄和打著手電筒,堪堪能照亮腳下。即使依舊置身黑暗,她一顆心卻平靜下來,看著男人寬大舒適的背脊,她的脆弱和無措刹那消失無蹤,內心安定又踏實。

趙暄和忽然又想起什麽,垂在兩側的腳輕輕踢了下沈長風的小腿,問:“給你講個故事要不要聽?”

沈長風的聲音悶悶的:“別亂動。”

片刻前還在哭的人,轉眼間又活潑起來。想到這裏,他嘴角一點兒一點兒揚起來,喉間溢出一聲輕笑。

“哦。”趙暄和又輕踢了他一腳。

“聽。”

趙暄和重新高興起來。

下山的路反正又長又寂寞,她就靠在沈長風背上將那小姑娘的故事複述了一遍。

講完,她興致勃勃地發問:“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嘖,你真的太悶了,你現在怎麽這樣啊?”趙暄和手裏的手電筒徹底熄滅,她重新打開另一個。

光線再次亮起的時候,沈長風說:“那個書生一定會後悔。”

“是吧,我也覺得。”趙暄和哼了聲。

月色灑滿林間,也不知是誰的心跳亂了節奏。

趙暄和不敢貼沈長風太緊,夏日衣衫薄,她擔心自己悄悄生出來的小思緒會通過心跳偷偷告訴他。

她側頭無聲地笑。

此次山行,沒有遇見什麽紅衣美豔的獵戶姑娘,卻遇見了故事的另一麵。

白衣書生跨越艱險山路,像天神一樣降臨在她麵前。

溫柔夜風裏,他俯身朝她伸出手,拉住,再也不想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