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趙暄和,你後悔了嗎?

趙暄和抬起腦袋,頗意外:“你在中介有認識的人?”

“不是。”徐濤笑道,“是我爸媽很早之前給我買了套,可我現在自己這套住得挺好的,不想搬,所以那邊一直閑置著。”

“不用啦。”趙暄和趕緊道謝,“我已經給中介留了電話,有合適的房源他們會聯係我的。”

“中介那邊必定不如熟人靠譜。”徐濤努力說服,“你還是去我那邊,房子空著也是浪費,有人住裏頭好歹有點人氣。”

“這樣太麻煩了……”

“不麻煩,我也收租,按市價給怎麽樣,這樣總不能還有心理負擔吧?”

徐濤說了房子的地址,離市中心不遠,來往哪兒都方便,地段比原先她住的小區還要好些。徐濤收的租金當然不夠黃金地段的價格,趙暄和深知他在做人情,再三道謝過後答應下來。

下班後她聯係了搬家公司,打包了整整四個大紙箱,第二天載著行李往碧園小區走。

徐濤家是三室一廳,麵積不小,精裝過,現在家具全被白布遮上了,看來的確很長時間沒人住過。

趙暄和慢慢打掃,打掃完時,已是黃昏時分。

金黃的光線從陽台外照進來,灑了一地,她想起來忙了一天還沒吃飯,就起身下樓買東西。

夜風溫柔,趙暄和穿著拖鞋,露出一排圓潤的腳趾,等拎著滿滿當當一袋東西回去後,在門口愣住了。

房門虛掩,門鎖上插著一把鑰匙。

剛剛出去門沒關?她趕緊伸手在口袋裏摸了一陣。

在觸到什麽硬邦邦的東西時,趙暄和的淡定頓時散得一幹二淨,受到了驚嚇。

她摸出一把跟門鎖上一模一樣的鑰匙來。

這……怎麽回事?

徐濤不是說這房子沒人住著嗎?

趙暄和有些愣怔地看著兩把一模一樣的鑰匙,最後把那把鑰匙拔下來一齊帶進去。

剛踏進門,就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在收拾行李箱,寬肩窄腰。

趙暄和往前走了一步,措辭一番:“不好意思啊先生,這房子暫時是我住著,請問你是……”

收拾行李的男人回頭,皮膚白皙,眉眼俊朗,隻是神情冷淡。

趙暄和差點一個沒站穩。

沈長風?

兩人並排在客廳沙發上坐著,麵前的兩杯茶水早涼了個透,再冒不出一絲熱氣,茶幾上擺著兩把一模一樣的鑰匙。

沈長風抿抿唇,率先開口。

“徐濤是我朋友,我之前在這裏住過一段時間,備用鑰匙一直收著……我不知道這裏有人。”

趙暄和吐了口氣,慢吞吞地說:“徐濤是我出版社的同事,我最近在找房。他說這兒空著可以先租給我,我先前也不知道這房子其實有人……”

各自解釋完,一時誰也沒再說話。

沈長風去陽台打了個電話,徐濤的語氣果然很無辜:“誰知道你打定主意真回國發展了啊兄弟,再說你那麽有錢還不一定能看上我那破地,我以為你不住了的啊!”

透過落地窗,沈長風掃了眼一臉尷尬、正盯著麵前茶杯出神的女人:“她給了租金?”

“啊……啊……是!”徐濤無可奈何,“我知道你喜歡清靜,但實在沒辦法呀,錢我已經收了人家的了,再者暄和又特別好相處,你要不試試能不能先合住一段時間,反正房間多……”

沈長風掛斷電話推門進去。

趙暄和也正想好措辭,見他進來抬眼望過去搶先道:“我最近會去中介看看房子,找到後就搬出去。”

沈長風神色不變,收回視線繼續去收拾地上攤開的行李箱:“不用。既然付了租金就繼續住,我房子裝修好就搬走。”

趙暄和啞然,張了張嘴沒說出一個字,最後輕聲“哦”一句。

距離那天的不歡而散沒多久,此刻看見沈長風多多少少還有點尷尬與不安,更別說同住一個屋簷下。可就算要搬走,一時半會兒也不行,房子還沒找。

權衡再三,趙暄和拎起購物袋去廚房放東西。

兩人各自忙碌著,有條不紊。

沈長風把洗漱用品放進洗手間,抱著衣服出來問:“你住的哪間?”

“左手邊那間!”趙暄和匆忙說,“對門那間客房打掃過了,不過另一間還沒來得及……”

沈長風抱著衣服進去。

等再出來時男人已經換上一身寬鬆休閑服,頭發微亂,又有點像高中時期那個看什麽都散漫無聊的男生了。

晚上,兩人一起點了外賣。

圍在一張桌上給菜裝盤時,沈長風忽然問:“那天送你回來的,是你男朋友?”

男人嗓音啞而沉,眉眼垂著,表情看不太清,不過聽語氣應該沒什麽情緒。

趙暄和放下心回憶了一下,意識到沈長風在問沈之路,連忙矢口否認:“不是不是,那個是我以前工作室的同事,正好在A市就過來給我過下生日。”

她又想起那束被人扔掉的可憐的梔子花了。

“那天……我真的不知道你會來。 ”

趙暄和認為他是在怪自己回來太晚,讓他等太久。沈長風以前就是個嫌麻煩的性子,她記得以前有次老師拖堂,沈長風就徑直走到她教室門口敲門,笑問什麽時候下課,再拖食堂都快關門了。

陷入回憶的趙暄和揚起筷子遲遲沒有收回來,沈長風替她把盤子推過去,隨後又起身倒了兩杯果汁拿過來。

他將果汁放下:“沒事。”

究竟有沒有事,能不能翻篇,趙暄和不敢確定,一頓飯下來任憑她怎麽觀察,沈長風愣是平靜得毫無破綻,似乎那晚生氣扭頭就走的人並不是他。

晚上吃完飯,兩人各自洗了各自的碗筷,沈長風先去浴室洗澡,趙暄和就關門在房間裏玩手機。

微博頁麵來回翻了好幾遍,後來又想找徐時聊會兒天,可點進去後又再次退出來,最後她把手機一丟,整個人埋進被子裏。

她房間燈沒開,正當她的思緒亂糟糟時,忽然,房門被敲了兩下,沈長風的聲音從外麵傳進來:“我洗好了,你去吧。”

“啊,好的!”

趙暄和翻身下來,不小心踩到了地上歪七扭八的高跟鞋,一個踉蹌,一屁股摔坐在地,痛呼出聲:“噝——”

沈長風聽見動靜,對裏麵的人說:“床頭櫃左側,有台燈開關,往左扭。”原來他發現她房裏漆黑一片了。

趙暄和摸索著去找,果然在牆上看見個圓形按鈕,她往左扭開,“啪嗒”一聲,台燈的暖色光瞬間照亮整個空間。

“還真是。”趙暄和去開門,隨口一問,“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哇?”

“我以前住這間。”沈長風一頓,“你開衣櫥看看,我的衣服還在。”

正扶著打開的衣櫥門找睡衣的趙暄和:“……”

趙暄和洗完澡出來,沈長風坐在沙發上看電腦,鼻梁上架了副細框眼鏡。趙暄和在對麵坐下,翻開徐時給她發來的私信。

徐時:“劇本要再添點東西,你再想想男女主人公平時相處時有沒有什麽萌點,一看就少女心爆棚的那種溫馨。”

趙暄和捧著手機往後一靠,下意識地掃了眼麵前垂眼認真工作的人,然後回複:“沒有。”

她跟沈長風當初根本就沒正經在一起過,即使當時有暗戀的心思在,她也不敢表明,生怕捅破那層紙就有什麽東西隨之變化,哪裏還有什麽後續發展。

不過,確實發生過一件讓人心跳不已的事情。

那是高中時期分班之後,趙暄和報了自己並不算擅長的理科,竟然跟沈長風分到一個班去了。

沈長風因為身高的原因坐在最後一排,趙暄和坐在他斜前方幾排。

教導主任朱霸嚴查早戀問題,沈長風跟趙暄和平時就心照不宣避免走得太近。

學校食堂裏,一個班劃一個區,班主任給同學們都安排了固定的位置,每桌固定的人數固定的座位。趙暄和那一桌男生偏多,大家又是正長身體的年紀,每次都感覺跟一群小狼崽子搶飯吃,有時一塊肉也撈不到。

趙暄和後麵一桌跟她背挨著背的是個瘦小女生,平時坐那兒能多出好大的空間,兩人從來不覺得擁擠,可某天她剛一坐下就覺得後背硌上塊堅硬,撞得有些疼。

她扭頭,對上沈長風漫不經心的笑。

沈長風正夾著一塊五花肉,見她看著自己發呆,揚了揚手,故意說:“想吃?來,沈哥省給你。”

說著,他真的把那塊肉擱進趙暄和碗裏,然後轉回頭跟桌上其他人哄搶去了。

此後,每天中午吃飯,趙暄和身後坐的都是沈長風,偶爾她夾到不想吃的菜,就悄悄扯扯沈長風的衣角,男生就會主動把碗遞過來。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段時間,後來被老師發現了。

又是一次吃飯的時候,教導主任朱霸突擊檢查,將幾個私自換位置的同學全都拎到辦公室寫檢討。

這本來沒趙暄和什麽事情,但不知道是誰為了轉移注意力還是什麽,將吃飯時趙暄和與沈長風的互動細節告訴了老師,還說沈長風換位置就是為了趙暄和。

老師覺得你跟誰之前有問題,那麽你們就一定有問題。

趙暄和也被拎去辦公室談話,前前後後加起來不下十次。一開始班主任還苦口婆心,說你是個好學生,現在應該把心思放到學習上。

她一遍遍地否認,本來就沒做的事她也不會承認,可這些話聽在老師耳裏就是典型的不知悔改。

後來老師語氣變得嚴厲,說你如果因為談戀愛而耽誤學習,真是太愚蠢了。

最後老師幹脆說:“行了,你讓家長來一趟學校吧,我來跟他們談。”

趙暄和覺得這下肯定要完蛋,父母知道後非得打斷她半條腿不可。

她悶悶不樂地回到教室,心情鬱悒。

不料,談話結束的當晚,班主任又改變了主意。

趙暄和免於請家長,沈長風卻在之後的一周都沒再在學校出現過。

再見到沈長風時,是她去辦公樓送複習資料。

辦公室裏,高高的男生杵在班主任桌子前淡笑,而班主任氣得不輕。

“回去反省一周,回來你就給我交這個東西?”

沈長風一臉篤定:“老師,您讓我反思的東西我可都反思過了,上麵一條也不少。”

“一條不少?但哪一條是誠心誠意的?”班主任覺得自己得來一瓶速效救心丸才能應付眼前冥頑不靈不服管教的刺頭學生,平複完心情後,他點著桌麵一字一句道,“你跟趙暄和的事……”

聞言,從進辦公室起就不配合的人突然斂起笑,沈長風抬手把桌上的檢討團成一團,放進兜裏,淡聲道:“知道了,我去重寫。”

趙暄和在沈長風出來前,趕快一閃躲在拐角,心髒狂跳,連手中的複習資料都被捏出濕漉漉的汗漬。

沈長風重新回到班裏,不知是不是心裏避嫌的小鬼作祟,還是因為老師重點觀察著兩人動態,趙暄和不再主動找他說話。

下午發試卷經過沈長風的位置時,本來伏在桌上睡覺的人突然直起身子,長腿一展,擋住她的路。

沈長風伸手過去:“分我一半,我幫你發。”

趙暄和立馬將手中的試卷抽出一遝遞給他,視線一秒也沒停留。

那邊沈長風懶散地在班裏轉悠著發卷子,這邊趙暄和捏緊了手裏的紙團——剛剛沈長風接卷子時飛快地塞進她手心的。

趙暄和的心怦怦直跳,草草發完試卷,她趕緊回位置坐下。

她小心翼翼地展開紙團,裏頭竟然藏著好幾朵十塊錢疊成的梔子花,她沒忍住撲哧一聲笑起來。

沈長風龍飛鳳舞地在紙團上寫了一句話:請你喝汽水,這次事情連累你了。

字的旁邊還畫了一個小人,正鞠躬道歉。

沈長風故意將小人畫得很難看,看著看著,趙暄和笑得更歡快了,心裏的陰霾一掃而光。

等第二輪發試卷時,兩人默契地同時起身,目不斜視地在班裏穿梭。兩人在走道相逢時,趙暄和將手裏的紙團悄悄塞進男生垂在身側的手裏。

趙暄和的心跳得更歡了。

年少的記憶裏,僅僅是在老師眼皮子底下做這樣一件小事,也足夠讓人血液翻騰,心髒狂跳不止。

這是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溫馨的回憶到此結束,趙暄和轉頭看向對麵正在看書的沈長風,在心裏重重歎了口氣。

七年了,她竟然一絲細節都沒忘記。

趙暄和望著望著有些出神了,沈長風鬆了鬆肩膀,抬頭看來,將她抓了個正著。

“有事跟我說?”

“啊……沒,沒……”趙暄和做賊心虛般揚了揚手機,“刷微博呢!”

沈長風像是沒怎麽信。

趙暄和想起來這人從國外回來不久,對國內的很多社交軟件應該還不熟悉。

想到這裏,她好像還沒他的微信?

“微博……”沈長風似在思索。

“對,微博,就跟推特一樣。”趙暄和興致上來,三兩步走過去在男人身邊坐下,將微博主頁打開給他看。

可就在頁麵出來的刹那,一條推送消息彈出來,隨著熟悉的“啪嗒”一聲係統提示音,趙暄和隻瞥了一眼,腦子裏瞬間炸開一朵花——這徐時早不發晚不發,偏偏這時發來一條信息,那內容可是不能給沈長風看到的。

她頓時彈開,有些尷尬。

沈長風捎了一個看智障的眼神過來。

趙暄和:“哈哈哈……就是突然想起來微博上都是些明星八卦,沈醫生平常肯定不看的。”

沈長風重新翻開書攤在膝蓋上,抬眼溫和道:“不看?為什麽不看,明星八卦什麽的我難道不是最喜歡嗎?”

趙暄和語塞。

“奇怪得很,難道不是你在我出國後逢人就說我出國是為了泡妹子嗎?”

這……

還真有這麽一回事。

求而不得太久,是個人都會生出點莫名的怨懟來,特別是沈長風一聲不吭就出了國。她很長一段時間都沉浸在遭遇背叛的陰影裏,的的確確對不少來問沈長風行蹤的人講過這樣的話。

可這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還有,沈長風從哪兒知道的?

“哈哈哈,誤會誤會,誰造我謠呢?”趙暄和著急跳過這個話題,索性將手機遞過去,“你有微信嗎?加個微信唄,既然住一起以後好聯係。”

加微信本來就是為了轉移沈長風的注意力,而沈長風的注意力也確實被轉走了,隻是在思考什麽。

等了片刻,趙暄和以為他不願意給時,他突然說道:“抱歉,跟同事一直是電話聯係,回頭我申請一個。”

趙暄和沒當回事,把手機收了回去。看時間也不早了,第二天兩人都有事,她先起身回去睡覺。

關上房門,她呼出一口氣,有驚無險。以後跟沈長風住一個屋簷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還真是件挺考驗心理素質的事,看來又要重新找找房子了。

沈長風醫院裏很忙,每天趙暄和醒來時,他已經收拾好東西出門了,桌上有做好的早餐,三明治、牛奶之類的。

一開始趙暄和不好意思吃,後來發現隻要她不動,等到晚上那些東西就會被丟進垃圾桶,於是她就不再顧忌,沈長風做什麽她吃什麽。

兩人就這樣相處著,偶爾還能坐在一起聊一聊最近的新聞什麽的。

兩人一起吃飯時,每當吃到胡蘿卜,趙暄和總會將之挑出來。沈長風看見了,皺了皺眉頭,隨後將自己的碗推過去,語氣聽不出情緒:“作為合租室友以及包攬每天買菜任務的人,我友情提醒一下,最近蘿卜在漲價。”

趙暄和不能真的將不吃的胡蘿卜挑給他,所以每回麵對沈長風不動聲色的嘲諷,她隻能滿含心酸地把它塞進嘴裏。

同住快半個月,趙暄和發現自己竟然神奇地吃了好多以前絕對碰也不會碰的東西,生活健康程度也在肉眼可見地飛速上升。

這天,趙暄和回來得有些晚,因為徐時拖著她改了好幾個小時的稿子。等到滿身疲憊開車到小區樓下後,她發現房間的窗口透出絲絲暖光。

趙暄和抬腕看了眼時間,十一點。

沈長風是個生活作息規律的人,基本不會超過十一點還不熄燈睡覺,因為第二天醫院那邊有問診。

黑漆漆的小區裏,就她那個窗口透出暖光,遠遠看著,特別像無邊際的暗海上浮著一盞明燈,散發著既溫暖又柔和的光。

趙暄和上去開門,客廳裏,沈長風穿著睡衣在沙發上坐著,鼻梁上架著眼鏡,正對著電腦屏幕敲打鍵盤。

見她回來,他轉身,深邃的眼睛被一層困意籠著,顯得反應慢了幾分。他合上電腦緩緩起身,啞聲說:“我還以為你今晚不回來了。”

趙暄和一身寒氣,被房子裏的暖氣衝得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今天工作上的事拖延了一下。”

沈長風去廚房倒了杯水擱茶幾上:“喝完睡覺,我先回房了。”

趙暄和在沙發上坐下。喝過溫熱的水後,她捧著杯子恍惚地想,沈長風會不會在特地等她回來?

這想法很可怕,趙暄和使勁搖了搖腦袋否定。

雖然之前有過暗戀,但她當時年紀小,且已經過去了那麽多年,那點小心思已經沒有了。

最重要的是,當年他是一聲不吭離開的。

周涵發現最近他們的沈醫生心情挺不錯,值班護士工作時間聊八卦,甚至私下裏偷偷抹指甲油被看見,沈長風也不撐著副冰山臉訓人了。

男人會無比和煦地點出問題,讓她們下不為例。

周涵雙手撐在桌上湊過去打量沈長風,企圖從他身上發現點不同尋常:“買彩票中獎了,還是手裏的股票一直在漲?”

沈長風竟然也接茬,抬眼笑了下:“上次你約我,我有事情,今天下班有空嗎?”

好不容易對方主動約人,周涵立馬點頭:“行啊!有空!有空!”

下班後,兩人換好衣服就去了附近的清吧。

沈長風看著並不是能喝酒的樣子,但酒過三巡,周涵悲慘地發現,他這個千杯不醉的人竟然有點被幹翻的趨勢。

沈長風漫不經心地晃著酒杯裏的冰塊,將脖子上的領帶鬆了鬆,整個人歪在沙發上。

昏暗的光線裏,周涵在沈長風對麵坐著,看著他那俊朗的樣子,一瞬間突然明白了“斯文敗類”的深刻意思。

像是想到什麽,周涵好奇地問:“沈醫生,我特別奇怪,你這樣的人為什麽要搞暗戀,那姑娘真不是你前女友?”

沈長風低頭抿了口酒,笑道:“高中同學。”

“唔……就僅僅是高中同學?”周涵有點不敢相信。

“是啊,僅僅是高中同學。”沈長風說。

周涵沉默了一陣子,從褲兜裏掏出一根煙點上。

沈長風瞥了他一眼,忽然道:“也給我一根。”

“你也抽?”周涵很意外,以前雖然見沈長風時不時掏出打火機把玩,卻沒見過他吸煙。

周涵心裏存著疑惑,遞過去一根。

沈長風將煙咬進嘴裏,動作熟練地掏出打火機點火,唇邊慢騰騰地溢出一串煙霧。

他背靠沙發,指尖夾煙,動作懶散。

周涵心裏罵了聲,這完全是個老手。

今晚的沈長風真的處處讓他意外。

“你什麽時候開始抽煙的?”周涵問。

“大一吧,有一段時間煙癮特別大,後來戒了。”

周涵這次機靈了一回,輕聲問:“因為那個趙暄和?”

沈長風但笑不語,抬手去碰杯,右手點了點煙頭,落下一地煙灰。

周涵對那個僅一麵之緣的女人的好奇心達到頂峰。

趙暄和是長得不錯,但不是讓人驚豔的那種,她的漂亮多在靈氣,特別是一雙杏目,像會說話。

“我覺得吧,沒哪個女人會拒絕你。你要不試試跟她告白?”

沈長風過完煙癮,將手裏還剩一大截的煙在煙灰缸裏掐滅,低聲說:“很多年前就被拒絕了。”

周涵一時想不出話來安慰,隻能舉起杯子,兩人又幹了一杯。

沈長風後來有了三分醉意,眼底蒙了水汽,今天到此為止。

兩人在酒吧外頭喊車。

周涵叫到車先走了,沈長風在門口醒了會兒神。

靠坐在出租車後排,沈長風指尖壓在電話簿上,遲遲不點下去。他恍惚覺得今晚真的喝得太多,跟趙暄和之間刻意保持的距離,好像稍不留神就要崩了。

沈長風腦海中有一個聲音叫囂著、慫恿著,要他掙脫理智的約束,讓他給趙暄和打電話。

最終,他打了個電話。

“喂?”趙暄和的聲音清軟悅耳。

他側頭去看窗外,五顏六色的霓虹燈漸次從窗邊滑過去,連成模糊的長線。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啞得厲害:“睡了嗎?”

“沒,準備點個外賣。你吃過了嗎?”

“我也沒吃。”沈長風十分耐心。

“那我把你那份也一起點了。”趙暄和說。

“嗯……”

出租車在城市裏穿梭,那邊趙暄和一直在報菜名,她說一個,沈長風就應一聲,顯得又乖巧又溫柔。

很快,趙暄和意識到不對了,她試探地問:“你是不是喝酒了?”

“嗯……”他捏了捏鼻梁,輕聲問,“能不能到樓下接我一下?”

對麵傳來女人淺淡的呼吸聲,沈長風屏住呼吸去聽。夜風透過洞開的車窗吹進來,出租車司機在駕駛座喊:“年輕人,是在前麵的小區門口停嗎?”

隨後,電話那頭的趙暄和說:“好,我換個鞋下去。”

小區裏有個噴泉水池,被很多人當作許願池了,裏麵沉著許多硬幣。

可能是晚風實在太溫柔,沈長風覺得心底某處暫時卸下了經年累月堆積的一些東西,頓時輕盈了許多。他在“許願池”前停住,抬手摸出一枚硬幣。

一擲。

硬幣穿過噴泉飛濺而出的水幕,在燈下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

“叮當”一聲響。

是硬幣碰撞池底的聲音。

沈長風嘴角緩慢牽起,在心裏默念著一個願望。

趙暄和在樓下轉了一圈,在“許願池”邊看到了人。

男人坐在“許願池”邊,垂著頭出神,西裝外套隨意搭在右手上,襯衣皺得不像樣子,頭發也被風吹得淩亂。

她跑過去,俯下身子搖了他兩下,輕聲喊:“沈長風?”

男人腦子裏一片混沌,卻在抬頭對上趙暄和的視線時,眼裏的光微弱地閃了下,跟身後細碎的燈光融為一體,好像藏了天邊耀眼星宿。

他一直盯著她看,太過認真,整個人魔怔了一樣。

“喝這麽多!”趙暄和別扭地移開視線,隨後抬手在男人麵前晃了晃,“喂,沈長風,還能認出我是誰嗎?”

一直一動不動的男人忽然伸手,捉住她不安分的手。

沈長風說:“別亂動。”

趙暄和的心咚咚咚地跳,血液衝上腦門。

沈長風說完這句話後又垂下頭,好似很難受。

趙暄和連忙扶著人起身,忍不住埋怨:“下次別喝這麽多了,你明天還要上班,今天喝酒真的沒問題嗎?”

沈長風頭歪靠在女人脖頸上,噴出的酒氣撩得她皮膚一陣滾燙。

突然,他湊近她說了句什麽。

他的聲音隨風捎進她耳畔,串連起七年前的種種,那是她隻敢用文字記錄,卻不敢公開的秘密。

沈長風說:“你後悔嗎?”

說完,男人就徹底睡過去,那句話仿佛從未問出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