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莫言筱筱閨中意（1）
我知道暴雨即將來臨。
卻沒想到，在暴雨降下之前，先來了場巨大的海嘯，將一切衝刷殆盡。
雷聲漸消，讓人們忘記了暴雨的存在，但烏雲其實還未散去，依然蓄勢待發，我不知道已經化為一片廢墟的新漢，還能不能經受得住暴雨的襲擊。
那日的天變後，很多人的蘑菇屋都化為了廢墟。
好在人們挖掘了足夠多的地下儲存室，都改建為了受災安置點，足夠臨時居住。
我家的蘑菇屋僥幸躲過了一劫，就是半邊的田地，都被管道破裂時，傾注而下的水流所衝毀，今年是不會有好收成了。
但這還算不錯的，我家的配田，隻是被幹淨的水流所衝毀，至少田還在，日後還能繼續耕種。
但那些被猩紅**“眷顧”的區域，卻完全失去了使用價值，本來正好足夠定居點人口分配的糧食，未來或許會出現捉襟見肘的局麵。
那些受到猩紅**“眷顧”的區域，全部被安保部隊管控了起來，修建了臨時的護欄圈住，在外麵標注了“汙染區”的告知牌。
過往的汙染區，大都分布在新漢的四周郊外，還沒有在新漢腹地出現過。
現在卻到處都是“此處汙染，禁止通行”的告示牌，連中心塔也被劃入了受汙染區域。
畢竟之前最直接受到攻擊的，就是中心塔所在的位置。那些粘稠的**，也是主要通過中心塔上方的穹頂破口流入新漢的。想想就明白了，整個穹隆就是一個圓形的外殼，有著一定的弧度與高低。中心塔對應的穹頂，就是整片穹頂的最高點，所以最容易受到來自天空的攻擊。
但中心塔的運轉卻不能停止，那些精密的儀器沒有其它地方可以轉移，所有高塔研究員們隻能穿著防護服繼續上崗。倒是中心塔的駐塔警務人員可以不用上崗了，中心塔的保衛工作，直接被管控汙染區的安保部隊接管了。
至於我……
教學區一片狼藉，蘑菇屋都沒剩下幾座，各年級的課程自然隻能暫停。
新漢圖書館離著中心塔很近，也被劃為了汙染區，我也沒了看書的地方。
一連數日，我都躺在**，茫然地盯著牆上的樹皮畫，不知道該幹什麽。
看得久了，我的視線聚集在了三張畫上，胡亂想著一些毫無意義的問題：
最中間的深海鯨落畫，那穹窿外的巨大存在，和畫中的藍鯨，究竟誰更大些？
最喜歡的地球建築畫，那座東方明珠塔，三百年的時光過去後，還在地球上矗立嗎？
還有那曾經令我魂牽夢繞的背影，如今再看過去，那背影裏的女子似乎微微轉過了頭，變得鮮活了起來，那曾經的朦朧美感卻也逐漸褪去了淡金色的外衣。
但當女子露出側顏，我卻有些迷糊，那是一張梨花帶淚的麵龐，兩道重影似乎交疊到了一起，妖精似的不斷挑動的柳葉眉，配上殷紅飽滿的朱唇，讓我分不清那究竟是誰……
好久之後，我才明白，我生病了，所以出現了重影與幻覺。
估計是在水潭裏受涼加上焦慮，所以得了重感冒。
好幾次，我都感覺要去天國見母親了，但又被我熬了過來。
病重的時候，父親程求生卻沒有太大的反應，估計是見慣了生死，隻是一個勁兒地唉聲歎氣。
都是莫筱筱在忙東忙西，還把高老師從受災安置點拉到家裏，幫我看病。
我這才知道，高老師除了教師崗，還身兼醫生崗。
也是，十二世代全部離世後，十三世代的大人們，一共也就兩百餘人。
在十四世代的我們成長起來之前，為了維持新漢的有效運轉，除非像父親那樣重勞力的務農崗、管道維修崗，十三世代幾乎人人身兼數職，但凡有點力氣都會被使用幹淨。
但我病好後，莫筱筱卻把自己關回了房間裏，不來看我了。
有次吃飯的時候，我問莫筱筱怎麽悶悶不樂的。
她隻是翻了個白眼，丟了句：“程木頭，臭哥哥”，飯也沒吃完，就先走了。
我不明所以，回到房間後，環顧四周，卻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
找了半天，才發覺牆上的那張背影圖不見了，在垃圾桶中還看到了被撕成碎片的白樺樹皮。
我怒火中燒，就要去找莫筱筱理論，問她又犯了什麽神經。
到了她的臥室門前，大門緊閉，就要砸門，手離著房門一寸時，卻突然停住了。
我想起了那個楚楚可憐的眼神。
【你傻不傻啊！就算我真在下麵，就算我死了，你也別來救我啊！】
【要是你死了，我還活著，我怎麽活下去啊！】
【謝謝你。】
【有什麽好謝的？我是你哥哥啊，爸爸一直讓我保護你的。】
【你！】
當時被龔老師打斷的思緒，再次回潮而來，我仿佛一下子抓住了什麽，卻又無法突破那最後一層窗戶紙……
我歎了口氣，離開了房門。
卻不知，房間裏，莫筱筱正趴在門上，耳朵緊緊貼著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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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程安之離開的腳步聲，莫筱筱這才舒了口氣，隨即委屈地抹了抹眼睛。
她手上正捏著一張白樺樹皮，上麵正是夏諾的背影。
垃圾桶裏的白樺樹皮，其實是莫筱筱去門外的白樺樹上現撕的。
她並不想真的惹“哥哥”生氣，即便不是親哥哥，或者說，正因為不是親哥哥。
如果對方真生氣了的話，莫筱筱就準備把畫還回去，說是開玩笑的，再無理取鬧一番，或許就能把這場冷戰結束。
說到底，這不過是她一時任性，氣不過“程木頭”把去救她的理由，歸結在“我是你哥哥”上。
她明白自己是無理取鬧，程木頭差點因為救自己，溺死在了水潭裏，但她還是氣不過。現在隻想打鬧發泄一頓，再找個台階下，然後就能恢複以前“哥哥妹妹”的逢場作戲。
然而程木頭的性格實在太窩囊的，竟然連門都沒進來。所以說到底，就像程安之想的那樣，對付莫筱筱最好的辦法——就是別去搭理她。
莫筱筱鬱悶地坐在冰冷的地麵上，背靠房門。
她又回想起住在這座蘑菇屋裏的時光……
還有12歲的那一天，那個手持木棍的身影……